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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 1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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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来早了” ,先开口的白愁飞,“比我预估的时间还要早。”
他与王小石约定见面的时间亥时到卯初时,他愿意等他一夜;原本他以王小石必是到卯时最后一刻才会现身,想不到,寅时时,他就见到王小石了。
“既然一定要面对,多躲个一时半刻,也没有意义。”王小石依然温和、带点孩子气的神情,只是,嘴角,少了笑容,眼睛,多了点惆怅。
白愁飞笑了,不是冷冷、淡淡、客套的笑,是很久很久以前、他们一起结伴到京城路上时,真正的笑。
王小石有点恍惚,是什么时候开始,白愁飞没了笑,没了真正的笑。
白愁飞随手一弹,一旁石桌上的烛火乍现,径自落座,抬头看着王小石,“一起喝一杯吧!”
王小石看着烛火下的白愁飞,又想到了他们初识的那一晚。
白愁飞一进门就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往王小石藏身的地方看了一眼,刚好和王小石的目光正对,就那么一瞬间,随及又彷佛没看到什么可疑之处的的,转了头去。
那时候,白愁飞没有倚在窗边看天,他看着烛火,靠近着王小石的藏身处。
眼前的白愁飞与那一晚的白愁飞,身影重迭而鲜明了起来,烛光下的白愁飞,眼是亮的,眉是扬的,火焰,仿佛只为他一人而发亮。
王小石真的觉得总是看天、看烛火的人,实在是洒脱、俊逸,似乎连天光、连烛火都沾不上他的身。
王小石坐了下来,既然来了,有些事,总是要面对。
桌上,一壶酒、两碗杯、一盘花生米,很简单、也很熟悉。
多年以前,他们初到京城时,他们还不是江湖上的王小石与白愁飞时,他,不过是一个以卖字画为生的书生,他,只是一个在回春堂中专治跌打损伤的药师。
那时候,他们总是像现在一样,一碟菜一壶酒,阔谈天下事。很平淡的生活,还有着点有志不能伸的郁郁,但是,很快乐,甚至有一种日子就这样过下去也无妨的感觉。
看着眼前熟悉的一切,王小石心头一热,那半年的日子,竟然是他们再也追不回的幸福…
如果在那个雨天,他们没有经过将军胡同,没有进到苦水铺中避雨,白愁飞没有开口道,“好大的雨。”
王小石没有回应,“雨下的好大。”
那个满脸病容、瘦骨嶙峋,在他们面前咳出血的公子,是不是就不会顺着说,“真是场大雨。”?
就是这好大的雨,开口感慨的三人不禁相视一笑。
也就是这一笑,改变了白愁飞与王小石这一生的命运。
他们遇到金风细雨楼的楼主,梦枕红袖第一刀,苏梦枕。
王小石长长一叹,开口,是压制、沙哑的语调,“二哥…”
那声称呼,白愁飞已经听很多年的称呼,却让白愁飞眉头紧蹙,一声“干杯!”,打断了王小石的话,仰头饮尽那一杯早已冷透的酒…
就是那一天,他们遇到了掌握京城一半势力的苏梦枕,等到了他们苦等半年、一展长才的机会。
在苏梦枕被六分半堂围困在苦水铺,他问王小石,“要不要出手?”
王小石回答,“要。” 的时候,苏梦枕淡淡的一句,“他们是我的兄弟。”不是手下,也不是朋友,是兄弟!
他们,就没有回头的选择了。
他们入了金风细雨楼,成了金风细雨楼的另外两位当家,他,白愁飞,成了王小石的二哥,王小石两位兄长,的之一。
一杯喝完,又是一杯,两个人皆是默默无语,只是安静地喝着酒,过去的一切都太清晰了,谁都不必再提醒谁。
层层的黑纱散去,天,慢慢明了,白愁飞仰尽最后一杯酒,起身,步出亭子,仰头望天。
王小石看着白愁飞,白愁飞仰首望天的时候,侧脸的影子、挺拔的肩头、直立的脊骨,特别显出他的傲岸和自负。王小石总觉得,下一瞬间,白愁飞就会真的化成一只鹰,凌空而飞。
“想飞之心,永远不死…”仰望着顶上逐渐亮起的天空,白愁飞感慨而叹。
王小石听到白愁飞这句感概,心中突然一把火起,想飞!就会了想飞,他杀了多少人?
叛了兄弟、杀了手下,甚至赔上自己一条命!现在,他还在自己眼前说,想飞之心,永远不死!
王小石倏然站起,几个大步,掠在白愁飞的双肩,一把将望着天的白愁飞扳过面对自己,在白愁飞一双眼直挺挺地对着自己眼睛的时候,王小石原本所有的指责、怒气,就在白愁飞那双如黑夜般的眼中,化去了…
最后,只留下一声叹息,“二哥,…回头吧…平静地过日子吧。我…还是当你是我的白二哥。”
听到王小石这句话,白愁飞笑了,一抹浅笑,一抹戚戚的浅笑,就跟那时候,白愁飞在风雨楼中,屈膝倒下前的那抹笑,一样的苍白而又凄然,就像是伤尽了心、也伤透了情的,绝望。
王小石心里彷佛意识到什么,却又捉不住,他只想,抹去白愁飞那一抹绝望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