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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三章(1) ...

  •   1.
      忆起当时的情况,尹断爻的心尚有余悸。
      他将亦末抱在怀中的时候,感觉到她生命的流逝,她是那么的轻。她苍白的唇,苍白的面色,伤口溢出的鲜血显得突兀。她的呼吸快而清浅,她的肌肤冰凉。他唤着全身不停颤抖地她,一次又一次唤她的名字,但她却无法回应。
      突如其来的恐慌将他湮没。他能感觉到自己在害怕,那种苍然的无力,令他痛恨着自己的无能为力。
      一直到她清醒过来,他抑制着自己大幅跌宕的情绪,先安慰她好好休息,再自我平复这长时间未定的惊魂。
      这一次,她差点死掉。医生对他说,如果再晚上一刻钟,就真的没救了。
      他决定,不能再放任她的事不管了。

      亦末住院期间,尹断爻几乎天天都往医院跑。有时候索性就在医院过夜,陪亦末聊聊天,照顾她的起居。
      为此,他与夏曼的联络就自然少了许多。甚至好几天都没有给夏曼一个电话。有几次,夏曼打电话过来,正好是他在给亦末煲汤或是与亦末聊天,他就告诉夏曼自己很忙,有什么事以后再说,随之挂断电话。
      在电话那边夏曼的声音吞吐且犹豫,似乎是真的有事要告诉他,但他一心只想着亦末的事,对于其它,也没放在心上。

      “今天这粥,怎么看着怪怪的?”亦末手持汤匙,久久未曾开动。
      “怎么会怪怪的?跟昨天的一样啊。快吃吧,待会儿就凉了。”尹断爻心虚地别过脸。因为今天的煲粥是他自己做的。昨天的煲粥是他到邻居家向三婶求来的,结果今天他又去的时候,三婶正好外出了。没办法,在外面买的煲粥他又不放心,只好自己依葫芦画瓢,大概照着昨天三婶的步骤做。没有掌握好时间和火候,煲的粥稍稍有点糊,看起来自然是怪怪的。
      “是吗?”她用怀疑的眼神瞧了他一眼。虽然她对食物也没什么大的要求,但至少应该看得过去,味道正常。
      他在一旁吹促着快吃吧,快吃吧。
      她低下头吃了一口,然后对他笑了笑,“还不错,也不是那么怪。”她知道,这次的粥是他自己做的。她看见,在他衬衣的衣角上还黏附着的小葱颗粒,而他自己却没有留意到。
      如果是按照色香味来评价食物,这次的煲粥算是亦末至今吃过的最难吃的食物。不过,却是让她最为感动的。

      其实还没有到亦末出院的期限,只是她似乎真的很憎恨医院这个地方。并且对于医院里的医生和护士都有一种抗拒。她不想再继续呆在那里,她对尹断爻说着:“在这里,每一种味道都让我感到恶心。我无法在夜里入睡,耳边总是有人在不断地说着什么。”他答应她,明天就办出院手续。为此,他向医生询问过,医生反对的意思也不是那么坚决,嘱咐他了一些该注意事项。
      从亦末的入院到出院,都是由他一手操办的。而他自己又策划了一个“大阴谋”,只是现在暂时还未告诉她。

      尹断爻陪着亦末回到了自己家中。她一开门,被眼前的一切怔住。
      “我的房间……”她错愕地愣在原地。
      “你不在的时候我就帮你打扫一下屋子。不过你可以放心,你的东西我都按原样摆放着。我只是清理了垃圾和灰尘。窗帘我擅自帮你换了个,以前的那个颜色太死气,光是看着就觉得沉重。如果你不喜欢,我可以帮你换过来,以前的窗帘我还没扔。”毕竟是没有得到她的允许,他也不知道她会不会反感。但他又非这样做不可,夏天的时候让房间变得清爽一些,对容易中暑的人会有好处。
      她回过头,对他说道:“这样很好。谢谢了。”
      尹断爻帮她把东西拿进屋,又走到厨房,从冰箱里取出之前就泡好的有助于消暑的茶。对于这个屋子,仿佛他比她更加熟悉,更加像个主人。
      他将茶递给她,“这是清热的茶,平时多喝些,有助于避暑。”
      她喝着茶,不经意地问了一句:“你怎么进来的?还泡了茶。”
      看她平和的神情,并没有要质问的意思,但也足够让他惊变了神色。是啊,他怎么忘记了呢?钥匙啊!因着职业的惯性,他基本已经遗忘了还有钥匙这样东西的存在。他倒是轻易地就进来了,却搞砸了自己扮演的角色。
      “你在医院的时候,我从你那里拿的钥匙,想要帮你整理一下房间。当时你正好睡着了,我不想打扰你,之后又忘记给你说一声。”他的反应真的很快,这还得多亏他曾经从业生涯中的经验。
      她轻“哦”了一声,依旧低头喝着杯中的茶。
      这个谎,他已经没有坦言出来的勇气。只有不停地用一个又一个的谎言来掩饰。他知道会很累,却不能再回头。

      2.
      清早,亦末出门的同时看到尹断爻从隔壁的屋里走出来。
      “你……”她有些吃惊地望着他。
      “我是昨天搬来的,以前就在找房子,一直没找到合适的。刚好这里的屋主要将这房子出租,索性就租了下来。我们之间也好有个照应。”他笑得有几分得意。那几句话,只有最后那句还算是半真半假的,其余是都是胡诌的。发生那样的事情之后,他实在不能放心让她一个人住。所以在她还没有出院的时候,他就有这样的打算了。
      “这么早,你出门干什么啊?医生不是说还要多休息吗?”他看着她怀中抱着的那一堆资料问道。
      “我现在在给一个美院的教授当助手,休息了那么多天,工作都堆积如山了。还不知道他会不会把我辞掉。”她看了看表,慌忙地与他道别之后就下楼了。
      听到她这样说,他便放心了。或许离开学校,对于她来说也不尽然是坏事。

      尹断爻想正式找份工作。
      他托了朋友帮忙留意一下。所有人都置疑他的动机和意图,不知道他是不是又找到什么门路。对此,尹断爻只能苦笑。这也怨不得别人,这么多年来,他似乎就没有干过什么正当的职业。
      那些兄弟们不理解他的想法,“怎么,打算洗手不干,回去从良啊?这段时间就觉得你不对劲儿,一天老往外面跑,还一个人在家里煲粥。该不是有成家的打算了吧?嫂子是哪的人,干什么的啊?”一群人朝他挤眉弄眼的,不断向他追问。
      他叹口气,摇了摇头。反正再和他们说些什么,他们也是不会了解的。现在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究竟要干什么,总之不想再浑浑噩噩地过日子。以后的事,又何必现在烦恼。

      没过多久,尹断爻找到一份在小区当保安的工作。适应这个工作,对他并不是难事。只是如今每天要保护别人的财产,这与曾经职业的宗旨恰恰背道而驰。
      不过,总算是正当的职业,令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充裕和踏实。

      尹断爻再次见到夏曼的时候,她已经准备离开这个城市。
      夏曼神情淡定地坐在对面,她的左眼包扎着一块白布,脸上和手臂上还有淡淡的淤青。
      未等尹断爻问起,她便先开了口:“我和他离婚了。这也是迟早的事,快些结束反而可以早点解脱。”她扬起的嘴角,却看不到丝毫的笑意。
      尽管一开始他便认为夏曼的婚姻就注定了这样的收场,但谁也不希望真的看到这样的结局。
      夏曼的丈夫是一个凡事都恰如其分的人,不多不少,也没有激情和沮丧。而真正的生活需要时而的起伏动荡,否则便会淡而无味。他知道夏曼不是一个可以忍受那样生活的女人。如果说女人是花,无论是何种花,需要的东西不是每时每刻都一成不变的。但是,最终她还是把自己嫁了。随时间的逝去,她想要一个家,安定的家。她却忘记了,安定不等同完完全全的静寂。
      “你身上的伤是他打的吗?”他嗫嚅着问道。
      “这伤已经不碍事了。”她的声音极为平静,仿如是在叙说着很久远的事。“本来还以为依他的个性,就只会丢给我一张离婚协议书。然而他也是有脾气的,或是换句话说,他还是对我有感情的。若是没有这身伤,我也许就不会如此的甘心。大概他也说得对,我这样女人本来就贱。”她缓缓抬起头,看着他微微地笑了。
      “现在你打算要去哪里?”他看了看她身边的行李箱。
      “想回去。那里有我遗失的东西,很珍贵的东西。即使不能寻找到,也至少让我想起遗失的是什么。”她望着他一袭正式的保安制服,然后颇有意味地对他说:“断爻,你记得吗?我曾经说过,你是个好情人,可惜却不是个好男人。不过现在看来,或许是我错了。人是会变的,只因他遇上了那么一个人。注定的也罢,巧合也罢,也总算是遇上了。”

      夏曼在临走时对尹断爻说着:“我相信,你一定会回来。”
      她说的话,他不能完全地理解。然,却让那些影影绰绰的往事充斥他的脑海。他感到混乱,难以整理出头绪,几欲崩裂的尖锐的疼痛感。

      3.
      尹断爻虽然已经搬到亦末的隔壁,想就近照顾她,不让她再受到伤害。但那些事又发生了。如同轮回的诅咒。
      这次,亦末的家里不是遭遇小偷,而是恶意地破坏。所有的东西一件都没少,但几乎全是被破坏过的。酒瓶,碗碟,杯子这类易碎的器皿无一幸存。窗帘上到处是油漆的污渍。柜子里的衣服被撕剪成一条一条的。
      最让尹断爻气愤的是她那些画册,画稿,碟片也遭到严重损坏。他知道这些东西是她花了心血去收集和制作的,却让人糟蹋成这个样子。
      他要去报警,但她说算了,执意让他不要去。或许她也有她的顾忌,有她的想法,所以他只好不去了。不到万不得已,他也不想与警察打交道。
      他再一次认真地问她:“你再想想,就没什么仇人或是可疑的人么?”
      她回应给他的一直都是那一句:“我不知道。想不起来了。”

      这分明是报复。一想到这里,尹断爻就如坐针毡。他事先就给周围的弟兄打过招呼,让他们不要打这里的注意。照理应该不是他的那一帮人所为,如果是其他人,就更令他防不胜防了。
      他动用了自己在这一带的人际关系,无论如何也要把一再伤害她的人找出来。

      真相来得比尹断爻预想的更快,也更叫人忧愤与无奈。

      这天是小乐十八岁的生日,她放学之后没有回家,带着订做好的蛋糕直接去了尹断爻的新居。去年的生日是尹断爻和钟叔陪她过的,但今年她想单独和尹断爻一起过,索性就只是打了个电话给钟叔简单地交待几句。
      小乐自顾自地点上蜡烛,大声说出想要嫁给尹断爻的愿望。并没有留意到尹断爻紧皱的眉头,一脸的凝重。
      他也希望自己能陪着小乐高兴地过完这个生日,但自己却怎么也轻松不起来。像小乐这样的一个孩子,他不忍苛责,不愿伤害。雪子说得很对,他对于孩子确实不知该如何是好。他看着眼前拥有这般纯挚笑脸的小乐,知道事情是时候有个了断了。否则,这样的笑容就可能真的将不复存在。

      小乐吹灭了所有的蜡烛。尹断爻正欲去开灯,却被她阻止了。
      黑暗的房间里,从窗外透进了斑驳的光点。小乐踮起脚尖,双手环住他的颈项,身体顺势贴紧他,旋即,吻上他的唇。
      他硬生生地将她推开,开灯,便看见她灼灼的目光。
      他侧目,避开她的双眸,“小乐,够了。我送你回去。”
      “我不回去!今天我要留下来。”话音刚落下,她开始拉开自己连衣裙的拉链,褪去连衣裙和内衣,直至全身赤裸地展现在他面前。“今天我十八岁,我已经长大了,不再是个孩子。我会努力把自己转变成你喜欢样子,你就不能抱抱我吗?”她再次贴近他,用手扳过他侧开的脸,让自己的身影在他的瞳孔中清晰地映现出来。她瑟缩在他的胸膛,轻声说着:“求你,抱我。抱抱我。”
      他将薄被单披在小乐身上,抚摸着她的头发,“好了,我知道,你已经不是小孩子。把衣服穿好,我送你回家,钟叔今天一定在家做好一桌子的饭菜等着你。”
      小乐兀然将他推开,“我就知道你是在安慰我,你根本就只把我当个孩子看!我不要,我不要。为什么?亦末不也是和我一样的吗?为什么你会喜欢上她?为什么不是我?”
      “就因为这样,你一再的找她麻烦,为了报复?”他的眼神绻柔且伤感。
      小乐怔在原地,身体僵直。
      “那些事,都是你干的吧。”他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道出这一句话。
      “对。是我干的。全是我干的。”她不狡辩,亦不解释。“我可以接纳你的一切,她可以吗?她如果知道你曾经是干什么的,她会接受你吗?你这样对我,是不公平的。不公平,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她的泪水已然决堤,声音喑哑。
      小乐的话如利刃,正好直刺他的痛处。他说,“那些事,我没奢望她会接受,只是像现在这样,就足够了。”
      “是吗?你不说,那我就去帮你给她说!我倒要看看,她有怎样的反应!”小乐止住了哭声,摔门而出,去找亦末,打算把一切的事都讲清楚。
      他没有阻止。或许,这一切该结束了吧。他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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