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体肃立》LadyJack

4、直面你的勇气

　　自那三个礼拜后，我经历了第二次这种该死的事。那时我在办公桌上趴着睡着，梦中看见一个人被商场高处一块意外坠落的CK Jeans巨幅广告牌砸个正着当场头破血流。广告牌上那个穿紧身牛仔裤的性感女郎赤棗裸上身双臂环抱胸前，而那个被砸死的家伙看上去不过三十岁但死时惨不忍睹，广告牌的一角正中他脑门，我能看到他脑浆四溢。我还记得梦中我看了时间，接下来那个星期六的下午三点十七分四十六秒。

　　醒来时我发现我口水都流到了我的工作报告上，字糊成了一片。

　　于是那个日子，我三点整便来到了那个商场前，四处张望等待那个男人的到来，然后阻止这场意外。

　　那天那里人来人往，我几乎不敢眨眼，生怕就忽略了那个人的出现。我站在那块广告牌对面，抬头就能看见那广告牌模特被她手臂半遮半掩的乳棗沟。三点十分，那个人似乎还没出现。我开始想，如果我在他靠近那里前就去告诉他将会发生什么，他会怎么样？

　　骂一句去你妈的然后扬长而去。

　　不过只要拖到了时间，广告牌坠落，他就会感激我了。

　　那如果一切没照梦里的发生又会怎么样？

　　我仍得那么做，因为大不了只是被狠狠骂一通，最多再被揍一拳；而我不那么做，可能就会使他惨死，可能又得使我再经历一次梦中的死刑以及一夜难眠。我必须那么做。

　　“先生，打扰您一下。”一个家伙开始向我推销什么东西，或许是他们正在促销的雪茄，或者香烟，或者管他棗妈棗的是什么，这都无关紧要。

　　不，谢谢。

　　三点十五分，我还没看到那个人。

　　推销员还在喋喋不休，更可恨的是他挡在了我面前，挡住了我的视线。

　　先生，我有事，我在等人，请你让开。

　　我从他身边绕了过去，然后他又坚持不懈地回到了我面前，向我介绍他们的产品此时有多么的划算。我想摆脱他，他就挡在我面前。这蠢货是个大块头，他站在那里，就像个橄榄球员，目标位置的情况我一丁点儿也看不到。

　　三点十七分，我踮起脚，目光越过那呆瓜的肩膀看见梦中那个人出现在了那块广告牌下。

　　我想绕过那推销员，但他竟一把拉住了我，仍旧在浪费口水。

　　你他棗妈棗的放开，滚蛋，我没空鸟你，听不懂吗？

　　我对他破口大骂，并一把推开他。

　　嘿，先生！我对梦里的家伙大喊。离开那个位置，离开那个见鬼的位置！我一边喊一边跑向他，但他在打手机，没注意到。

　　我看到广告牌有些松动，他浑然不知。嘿，你！快躲开！我喊得撕心裂肺，脚步努力达到最快的程度。他注意到了我，一脸看神经病患者的眼神。事与愿违，他反倒忽视了头顶松动的广告牌。

　　危急时刻，你的肾上腺素能分泌到什么程度？

　　我看到广告牌脱落，直直坠落下来。周围有人惊声尖叫，我不顾一切地扑向他，将他撞向一边。

　　我的肩膀被擦破了，他没事吗？

　　他太阳穴仍被击中，样子不像我梦里那么惨，可还是血流不止。

　　那时他好像还活着。

　　后来我知道他抢救无效死亡。

　　人们劝我说错不在你，你只是见义勇为，无论结果如何你还是个英雄。

　　这又有鸟用？

　　那天晚上，我似乎一闭眼就又来到了那个法庭，似乎一闭眼就又听到了那个法官淡漠的声音。

　　他说，全体肃立。

　　因此，全体肃立。

　　又是同样的罪名，我的一切申辩都被无情驳回，我的一切反抗都是徒劳。那个我企图去救却没有救成的人站在原告席上目不转睛看着我，那个我拼尽全力企图拯救却仍旧难逃一死的人站在那里控告我，说我是他死亡的终极祸端。

　　尽管错不在我。

　　我被押上断头台，伴随着一个无法描述的巨大痛苦我知道我的脑袋被剁了下来，就像砧板上的肉，我甚至感觉到我的头落地后还滚了几圈，因为我双眼中的一切天旋地转。最后我的头滚到了那个死去的人的脚边，我梦中的最后一眼看到的是他呆滞的目光。

　　为什么一颗脑袋，一颗与脖子分了家的脑袋还能保持意识那么久？

　　我不知道。

　　然后我惊醒，脖子上还残留着断头的无法描述的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