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烧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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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那次事件后已经过了十几天，唐澈如今躺在甄殓胸膛上听着胸腔之中他的心脏通通直跳，心想那天猛然看见康月萌她的心跳跟这个有的一比。
她的手指缓缓滑过他胸膛上裸露出来的伤疤，那是一条从他左肩贯穿到右边侧腹的长长的伤疤，虽然看起来已有年头，但以唐澈的经验完全可以看出那是一把多么锋利的利器能造成这样永不愈合的伤口，那是他接近完美的身体上唯一的缺憾，第一次看到这么长的一条疤横亘在他胸前的时候她也吓了一跳。但那个时候因为某些情况，她舌头不太利索，虽然很想问但最终没有机会说出口，后来见甄殓对自己的过去那副避之不及的态度，她想着关于这条疤大概他也不肯说的，再怎么问也是白瞎。
可是每次触碰到这条刀疤唐澈就在意的不得了，这是什么时候什么利器什么样的高手才能把甄殓伤成这样呢？
她印象中甄殓非人类的体质最明显的表现就是长生不老，或者说外貌体征永远保持在某个固定时刻的形象，什么样的外力都无法改变，比如暴晒两个时辰一点儿不变黑泡在冰水里再久手也与冻疮无缘甚至是那双频繁劳动的双手也完全没有长茧！事实上甄殓全身上下就这一条疤，唐澈很难不去多想，这里面一定有很多故事吧？
放在胸口上的手突然被甄殓抓住，唐澈一惊，只听甄殓悠悠然开口道：“是不是特别想问这道疤的来历？想很久了吧？”
“……你故意吊了这么久胃口？”唐澈阴着脸问。
甄殓哑然失笑道：“不是我故意吊你胃口，我也在想怎么跟你表达才恰当。”
“是谁伤的你？”唐澈认真地眨着眼问道。
“重点不是伤我的人，而是伤我的凶器。”甄殓轻轻触摸了自己胸口上可怖的伤疤，举起手掌来，那眼神仿佛是在看掌心的献血般。
“我也想问，你的身体……不应该留下伤疤的吧？”
“这一刀差点就结果我了。”甄殓平淡的模样仿佛是在说别人的事，“你应该也好奇我一个妖怎么能这么窝囊吧？这就是答案。”
“这刀……还能……把……”
“对啊，被砍这一刀之后我几乎就成废物了，想了又想，决定离开家再也不回去。”
“难道是你家人伤的你？”
“就是你唯一见过的那个。”
唐澈觉得这短短几句话信息量有点大，她需要好好消化一下。
“唉，这些陈年旧事别去想了。”甄殓摸了摸她的脑袋，“如今也不能影响你我了。”
“……说老实话，我最近老有不详的预感。”唐澈一个翻身挪到一边仰面躺着，脸对着那透出朦胧月光的小窗户，甄殓也翻个身侧躺着，扯了扯嘴皮干笑两声道：“你可别吓我，你的直觉未免太准了。”
“所以啊……有件事我想拜托你。”唐澈转回身来跟甄殓面对面，甄殓看见她的长眉忧愁地撇着。
“说。”
“我母亲的风湿一直好不了，还又染了肠痈，每日腹痛难忍，请了许多大夫，喝了多少汤药，最终却落到必须开刀的地步。母亲胆小，那些庸医害怕我哥哥胆更小，我听说母亲夜夜难眠，时常疼的走不动路。我觉得，若是你……若是你一定有办法治好她吧？我只求她恢复健康，你能……能办到吗？”
“总有一天，我们一起去见她。”甄殓握住了唐澈冰凉的手。
“你且说，答应不答应！”唐澈猛地坐起来，甄殓望着她挑了挑眉，唐澈打了个哆嗦立马缩回被子里。
“答应，当然答应。”甄殓温声道，一只手给她掖了掖被子。
“无论何种情况何种境地？”
“无论何种情况何种境地。”
唐澈展颜一笑，泥鳅似得往甄殓怀里钻了钻，用脑袋蹭蹭他的胸口嘟囔道：“谢谢你。”
厨房里传出乒乒乓乓的声音，这对甄殓来说就是早餐进行曲，跟着唐澈干活弄出的噪音吃饭简直吃出了节奏，就这这节奏咽下最后一口粥，甄殓把碗一放，站起身走到厨房门口，掀开布帘望着里面忙碌不已的女人喊了句：“我出门了。”
“哎，早点回来呀。”唐澈擦了擦手，还是不由得跟了出来，“没有什么忘记带的吧？”
“我能干这种事么？”甄殓眨了眨眼，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唐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也是，我变啰嗦了。”
甄殓轻轻地把搓着手的唐澈拥入怀中，蹭着她的鬓角说：“好好吃饭好好休息，知道么。不出意外的话……今天我能带回来一大笔钱。”
“你也变啰嗦了。”唐澈咯咯一笑，“那意味着我可以天天吃辣椒了？”
“是该买点好的给你补补……”
笃笃笃，甄殓的声音被敲门声打断了。
两人身体一僵，回头去，从声音传来的位置可以判断来人是在用手杖之类东西的末端敲打门板底部，甄殓和唐澈对视一眼，唐澈松开了怀抱，站在门口犹豫了片刻，提高嗓门喊道：“谁？”
“我。”门口一个老人的声音应道，“唐笑，我都是你老顾客了，何必来这些多余的？快开门，有活干。”
唐澈的脸色刷的一下变灰了，她咽了口唾沫，瞪圆了眼睛看向甄殓，正在这时门口那老头又笃笃笃地敲门并喊道：“别墨迹啦，我能找到这儿来你就别想装作不认识我了，还是你不想做生意了？”
唐澈拼命向甄殓摆手示意，甄殓立时明白，他往后退了几步掀开帘子躲进了内室隐去了身形，唐澈这才松了口气，上前去开门。
一个头戴兜帽全身隐没在深蓝色斗篷里的人站在门口，从帽檐下飘出几缕干枯白发。
“真冷啊，要冻死老爷子我了。”那老头一点也不人生，搓着手忙不迭往里挤，“屋里真暖和。”
唐澈退到一边，老人低头走了进来，待门关进后，不紧不慢地脱了兜帽，他的苍白长发随意披在肩上，看模样至少六十高龄。
“哟，君先生不在呢？也是许久不见了。”那老人自顾自地就找了个凳子拉过来坐下，“抱歉影响你们小夫妻两人独处，不过我这次确实带来了好差事。”
“你确定我就是唐笑？”唐澈露出全神戒备的模样，老头只是哈哈一笑说：“有人说你是唐笑，你就是，你不是也无所谓，反正我只是来交代生意的。”
“杀谁。”唐澈单刀直入。
“王照南。”老人脸上带着难以揣测的笑，“不认识？没关系，南诏王总知道吧？”
“南诏王？”唐澈捏着下巴，秀眉紧蹙，“你们的消息哪里来的，王照南是聚贤山庄庄主，江湖人尽皆知。”
“呵呵，唐姑娘这就有所不知了吧，我情报的可靠程度唐姑娘是知道的，再说咱们有规矩绝不过问，总之有人出钱买他人头就是。”老人摸了摸下巴上的胡须，摇了摇脑袋。
“这么点情报不够。”唐澈冷着脸说，“王照南现在人在何处，守卫情况如何，近期的动向，这些必须叫我知道。”
“这是自然，这是自然，姑娘莫急。”老人捋了捋胡须，“看来你最近隐居已久，不太过问江湖事了，老夫就自作主张啰嗦几句啦。”
被说中的唐澈以及帘后偷听的甄殓立刻全神贯注听起来。
“你应该知道，两年前五毒叛徒乌蒙贵盗取了五毒秘典《尸典》自创了天一教，他们炼制出的拥有高战力又成本低的尸兵被南诏王看上了，意欲纳入麾下。这个时候乌蒙贵正承受五毒和中原各大门派联名讨伐的压迫，当然欣然接受南诏王的邀请，为他效命。南诏王倾全国之力为天一教建起了邪教据点烛龙殿，那里固若金汤易守难攻，绝对不是什么纯粹的宗教场所。最近……”老人压低了声音，故作神秘地瞥了眼唐澈，“王照南刚刚放话说自己捉拿到了血眼龙王，你说，这种人人得而诛之的角色谁会轻易放过？这个时候他就不能用自己南诏王的身份了，而是化名王照南，在成都的据点聚贤山庄发了邀请函，邀请各门派掌门高手牵来一决胜负，胜者才有资格处置血眼龙王。”
“怎么听都是个幌子，各门派的掌门人就这么轻易上当？”唐澈摸着下巴说。
“哎，唐姑娘，江湖并非你以一个刺客之身所能完全揣度的。试想各大门派掌门接到屠龙会邀请函再拒绝前往，会给自己带来怎样的影响？临阵怯战？丧失江湖道义？置天下难为于不顾？这帽子可多了去了。身在高位者往往不能按照自己的本心安排活动啊。”
“这南诏王倒是对中原武林了解到了骨子里去，想必麾下能人甚多吧？”
“这话说的不假。”老人冲唐澈呵呵一笑，“他麾下除了乌蒙贵这个走投无路的叛徒，还有多方势力协助，这些高手来自五湖四海，精通奇术，这也不奇怪，毕竟人家是一国之君，这种能力还是有的嘛。”
“那我问你，”唐澈沉声问道，“为他打点中原各地贸易事宜保证资金，负责与各大财团富商周旋联络的是不是一个叫唐镇的人。”
“唐姑娘，你杀了人家妹妹，哥哥也不放过啊。不过老夫关心的事这单子你接是不接。”
“不管怎么说……”唐澈扶着额头说，“这差事……一人独立完成未免太荒唐。古往今来都没有哪个刺客能够独闯皇宫刺杀皇帝，这不现实。”
“这就是唐姑娘自己的事了。整个过程怎么安排如何筹划，老夫这个行外人就不了解。”老人依旧笑意盈盈，可唐澈却感到了周身一股寒意。
唐澈陷入了片刻沉思。
“怎么，犹豫了？其实也没什么，这不过是一桩生意，不愿意做，放弃就是。既然姑娘不愿意，那老夫就此告退了，不打扰。”
说完老人干脆地站起身，唐澈下意识地站起身想要送他出门。
“小心！”
甄殓的呼声还是比老人的动作慢了半步，掌中带风指间夹带的暗器已经没入了唐澈的腰部，但在这之间唐澈已经出手格挡，两人的胳膊现在就处于完全的胶着状态中。
甄殓呼啦一下掀开帘子奔了出来一个厥阴指瞄准老人的胳膊，后者抡了一圈胳膊，反而将唐澈的胳膊挡在外部，唐澈生生挨了一个厥阴指，施展瑶台枕鹤侧面退开，躲开了四发闪闪发亮的银针。
甄殓和那老人此时此刻心中所想完全一样，各自聂云逐月来到房间另一端，擦身而过时一番暗斗。
“哈哈哈哈，年轻人，好针法！比君不惑那小子强上百倍！”老人举起手掌，五个指缝中夹了五根大小不一的银针，唐澈识得这是甄殓治病时用过的。而甄殓也莞尔一笑，举起自己的手掌，有所不同的是，他指缝中的针是金灿灿的颜色。
“蜂魔江易之。”
“老朽已经这般低调，竟然还被你这个后生一眼看穿身份，惭愧，惭愧啊，哈哈！”
口头上说着这话却笑得开心的老人，指尖一转，五针齐发，唐澈飞起一脚踢起茶桌，翻起的桌面上立刻被钉上五枚银针，唐澈就地从浮空的桌子下滚出去，同时拔出匕首瞄准老人的脚踝划过去，老人惊叫一声“哎哟！”然后看似笨拙地跳了起来，将唐澈的劈砍一一躲过。
唐澈见他已经退到墙根，用手撑地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接着劲两发飞镖朝着老人的面门砸去，老人侧身一躲，刚站稳两手一举，一边格挡唐澈的匕首，一边指发金针以内功震开甄殓的商阳指，下一秒他就不见了。
彻彻底底地消失在空气中了。唐澈下意识地就埋了一地暗藏杀机在那老人消失的地方放了个天绝地灭，甄殓也下意识地像唐澈靠拢，墨笔在指尖不住地转。
就像消失那样，老人突然在窗边出现，他扶着胡须哈哈大笑。
“甄殓，老夫心知不是你对手，方才此举不过玩笑而已，老夫这里有一言望二位听之，纵使甄先生绝世高手武功决定，可一人定乾坤的事从来只出现在话本传奇中而已，若是想要继续过这般平静的小日子，就乖乖把山河社稷图在今天晚上交给老夫！届时你二人可在长安城内四方馆寻我，或者将那无双神兵直接交给老夫也行！老夫可保你二人后半生安心无虞！”
说完这老人又消失了，唐澈却见隐隐有点金光一闪，消失在窗外的阳光中。
作者有话说
第66章 烧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