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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立夏·二 ...

  •   “……你说什么?”甄殓狭长的双眼骤然瞪圆。
      “百花软筋散的解药,我一直都有。”唐澈这次再没躲着甄殓的视线,“所以那毒根本伤不了我。”
      “哪来的。”甄殓在极力保持镇定。
      “我的主子亲笔书信让孙思邈配出的。”
      “你的主子是何许人也。”
      “不能说。”
      屋内陷入一片诡异的寂静。
      “你能给我个完整的解释吗?”甄殓的嗓子偷着丝丝喑哑。
      “可以。”
      “你既然一直都有解药,为何找上我?”
      “我需要有人帮我制造假象,引蛇出洞。”
      “这是你的意思还是你主子的意思?”
      “关于你的部分,全是我的主意。”唐澈转过身,甄殓的视线钉子般令她脊椎发凉,“你不是雕像花么,你的塑像摆在主城门口,供人瞻仰那么久,自己巴巴地凑上来,唉,虽说我对绑定治疗这种事情从来不强求,不过送上门来的为何不要呢。”唐澈伸出手去,自然又轻巧地勾起了甄殓的下巴。
      甄殓打开她的手,面容有些微妙的扭曲:“为了吸引唐镇的大部分注意力,你得做到在不解毒的情况下留足了空子给他钻,有了我就好办多了?”甄殓的分析听起来太平静,反倒让唐澈更加不安。
      “若是迅速解了毒,难免一朝暴露,惊了猎物不说,还引得他利用更加很绝的方式对付我,若是不解毒,毕竟毒性迅猛,拖延太久就真的没救了,我想过很多方案解决这个矛盾,一直一筹莫展。后来我路过瞿塘峡,啧,你这般主动,不利用你真对不起我自己。”

      这样的动词说的直截了当,仿佛本来就是天经地义一般。
      站在唐澈面前的甄殓脸色比室内昏暗的光线还要暗淡,他活这么久的年岁也算阅人无数,人类这个东西,观其色察其行,林林总总不过如此,刚才唐澈说出这一切的时候,腮部的肌肉和嘴唇的弧度都显示了一个事实——她对这件事本身对甄殓的影响根本毫不在乎,纯粹只是有问就答,按理行事。对了,没准,连把事情合盘拖出这件事本身也是上峰的安排呢。

      “那……在纯阳那天晚上……”

      “不过演戏。”唐澈的声调毫无起伏。

      “那现在呢?全部告诉我又是几个意思?打算杀人灭口?”

      “那位大人说,让我把所有事情都告诉你,观察你的反应是很有趣的事。”

      啪!

      一声脆响,唐澈的脑袋猛地歪到一边,甄殓停在半空中的手掌心还隐隐作痛,亏得唐澈也是习武之人,才不会像一般女子一样被他一耳光扇倒在地,唐澈扭回头来,依然是毫无情绪的肌肉牵动,那露出来的下半张脸就是在告诉甄殓:你的耳光也在我预料之内,所以我完全淡定。

      “这样有趣吗?”甄殓察觉到自己的声带在颤抖,他在努力克制。

      “那要问那位大人的意思,我没兴趣。”唐澈只是机械地牵动嘴皮子说道。

      “那你的那位大人可还有什么计划需要实践在我身上观察的?”

      “没有了。”唐澈冷静地宣布道,“你没用了。”
      这话刚说完甄殓全身的毛孔都竖了起来,唐澈出刀奇快恍若惊雷乍现,拔刀快到看不出动作,等甄殓反应过来的时候,刀锋已经逼近他面门了。
      唰一声太阴指退远,甄殓嘭一声撞在门板上,室内太狭窄小轻功之类根本施展不开,这对一个万花来说无疑是致命的。
      一招不成唐澈的刀在她身侧往下划了个幽兰的轨迹转了一圈摆出突刺姿态气势汹汹地再次掠向甄殓,甄殓能向旁边闪开纯粹是因为自己毕竟活的年头多了经验十分充足。唐澈的刀呯一声将桌子从上到下齐齐砍成两半,甄殓后背又磕在墙壁上,下一招他料想对方定是要在腰部奇高的位置横劈一记将逼进死路的甄殓就此腰斩,于是立刻站稳脚跟腾身跃起双腿在空中劈了个横叉堪堪躲开胯/下划过来的利刃,接着他手掌急剧内里往身后墙壁嘭一声拍去,双腿变了姿势往前朝着唐澈脑门踹去,唐澈立刻举起手臂硬生生替脑袋格挡开这一脚,接着甄殓才接了个小轻功往一边翻了个身站稳,什么也顾不上了转头就往窗户跑去。眼看着手就要够到窗户了,甄殓敏锐的耳朵捕捉到了飒飒逼近的危险信号,迅速收回手的瞬间那刀打着旋就贴着他胸前飞了过去,铛一声扎进他旁边墙上。甄殓抬脚勾起板凳就往唐澈方向飞起一脚踹出去,等唐澈急刹车避开板凳时,甄殓早已破窗而逃了,唐澈要紧牙一下拔出刀立时从窗口追了出去。
      当唐澈跳出窗口后,四处望去根本不见甄殓踪影,忽而东南方向有十分强大的内里和剑气以雷霆万钧之势压迫而来,她立刻转头看去,只见屋子另一边有具象化的剑气冲天而起,又有无形杀气奔涌四方。唐澈定了定神使出鸟翔碧空蹬上了房顶直接翻房过去找人,结果当她跑过屋顶看到另一边情形时不由得呆住了。
      地上只有一个黑袍老人气喘吁吁地半跪在地上,唐澈赶忙跑上前扶住他追问:“甄殓呢??跑了?”
      “你惹了个麻烦角色。”老人呼哧呼哧喘了口气说,“那根本不是凡人能匹敌的东西。”
      “……什么??”
      “你没感觉到刚才那股杀气吗?老夫纵横江湖七十余载,从未见过这样的煞气威慑,我的武功阵法在我跪地瞬间统统化为乌有,我现在还活着,只是那姓甄的不想杀我吧。”
      唐澈不由得微微张大了嘴,嘴唇都在微微颤抖,她皮肤上因为本能的恐惧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又立刻四下看去,这次她不是因为想抓人而寻人,而是想确定那么可怕的存在是否又在附近,现在她会不会有性命之虞。

      “你没事吧?”唐澈凑到老人身边问,老人摇摇头,已经开始运功调息,他一边闭着眼一边说:“我本以为我和你合击,杀人灭口没有问题,谁知道一山更比一山高,世上还有这未出名的绝顶高手,而隐元会一无所知。”
      说到这里唐澈又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甄殓此人,何止是一般意义的可怕。
      “那他若是报复起来……”唐澈努力压制住因恐惧而颤抖的嗓音问道。
      “他没向你下重手,也无意杀我,想来并无意报复。看来我们已经在他身上下了无药可解的毒。”
      “是么,什么毒?”唐澈立刻又振奋起来。
      “你啊,你就是他的毒。”老人呵呵冷笑两声,“没有什么毒,比这更可怕!”
      “……我们就对他无可奈何了?你到底为何要让我把所有事情和盘托出,真的只是为了有趣?”
      “对隐元会都查不到底细的人,我向来留个心眼,就怕出现刚才这样的意外情况。不过你既然将事实全部告诉那万花,他也扇了你一个耳光,看来他已心死,不会再纠缠于你,这样你再次展开行动就会少去许多麻烦。”
      “原来如此。”
      “一旦唐镇以为你真的身亡,他就不会再费尽心力地截杀你,我们会注销你现有的一切身份和地位,给你一个全新的身份,那时候你再去接近唐镇。”

      “但一旦甄殓生变,我不能保证在有效时间内抹杀掉他。”唐澈的拳头攥紧了说,“我确实不是他对手。”

      “不用急,好孩子。”老人伸出手摸了摸她的脑袋,“这不给你机会补过了么,唐澈为了脱身,不惜纵容刺客杀了唐家六个家老,如此变故,某些人如何接受?”

      “您说的某些人是……”

      “女人,失去丈夫,父亲,兄弟的女人。六个家庭,啧啧,如果她们嚎哭起来,是多么悲惨的景象。”

      “需要利用起她们的这种情绪。”

      “完全正确,唐家的家老被他干脆的干掉这种发展委实在我们的意料之外,但是非常好,非常好……如果这次成功骗过他,你就能重新接近他身边,搜集足够的证据证明他和建宁王之间的往来,你想想,一个弑亲屠家勾结海寇豢养死士的商人,若是建宁王被证明跟这种人勾结……总之,唐镇此人非除不可,少了他,没了那滚滚不尽的资金来源,建宁王无论想干什么,都难免捉襟见肘,毕竟他也是十分积极地维持自己‘贤王’形象的人。”

      唐澈只是低头不语,老人拍了拍她的肩膀,笑道:“这几天你就在唐家堡好好休息吧,新的身份马上就会派给你,在这之前,唐笑的身份你先用着,我们相信你精湛的演技,一定能让我们达到目的。”

      唐澈依旧沉默,她只是在想,她作为“唐澈”的人生应该要走进坟墓了,下一个名字下一个身份她还不清楚,总之甄殓的存在只是为了尽量压榨“唐澈”这个身份的剩余价值,如今这个身份彻底报废了,就被丢弃了。

      “老夫就不打扰你休息了,呵呵。”老人拉了拉兜帽,大步流星地走出屋子。

      次日,唐澈还是提上人头,吃下暂时扭曲原本声音的小药,奔成都官府而去。
      老实说唐澈捧着两个装人头的匣子走进官府的时候,两腿确实有些抖,当她看见那一心要致司徒念于死地的朝廷命官时,心头翻涌起一种莫名的冲动,四处看看,果然唐镇还没有夸张到这种场合都在场的地步。
      “堂下何人?”益州督护朗声问道。
      “禀大人,唐门弟子唐笑。”唐澈伸手抬高两个木匣子,“特来奉上钦犯人头。”
      “唐门的唐澈和万花的甄殓?”督护皱了皱眉,“呈上来。”
      衙吏将两个人头盒子转呈上去,另奉上通缉画像,督护打开匣子,抽了抽鼻子,坐的远了一些,才拿起画像仔细比对。
      “嗯……”他点点头,“应该没错,你叫……”
      “小人唐笑。”
      “唐笑是吧,你家中可有父兄?这从八品的官职你一个女人毕竟没份。”
      “唐笑孤身一人,不求官职,只求金银赏赐。”
      督护挂着笑脸冲着她点了点头,挥了挥手。
      衙差走到唐澈面前,掀开盖着的红锦,盘上乃是两千两银子,唐澈作揖道:“谢大人。”然后麻利地把赏银包裹起来。
      “小人告退。”
      得到同意后,唐澈抱着银子退出大堂,用大轻功跃上屋顶,在众侍卫惊愕的视线下隐身,从脚底抽走块砖瓦。
      “……真是江湖游勇,你说说,我就不信她一个男人都不认识。”
      “就是,从八品的官职和金银帛锦哪个不比那些个银子管用,真没见过世面。”
      “你不知道嘛,那女的不是唐门中人?我早听闻唐门都是只认钱不认人,为了金银临阵倒戈多得是。”
      “我怎么会不知道?不是有句话叫,宁惹阎罗王,勿惹唐门郎,对这种见钱眼开的打手,咱们犯不着一般见识。”
      “不过那女人真有两下子,怎么把那俩一并给收拾了?”
      “她要是能把司徒念收拾了才叫本事,我听说那小子从东瀛来的,八成不是什么好东西。”
      “那不是……那谁……什么流云的,跟温王一伙的,人不就在东瀛吗?”
      “谢云流?那是不是纯阳来吕祖的大徒弟吗?说什么修道之人,啊呸,跟反贼勾结至今不敢回国,活该颠沛流离。”
      “不过我怎么觉得最近都不太平啊?江湖上传言东瀛人时常出没,不是还有个纯阳刀宗的弟子对朝中要员大开杀戒吗?”
      “废话,不然咱们大人能这么紧张。等收拾了那东瀛人,咱们就有清净日子过喽~”
      唐澈盖上砖瓦,私下观察无人,这才施展轻功离开衙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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