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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谷雨·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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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意外?”田恒摸了一把唇边鲜血,“你我同为万花同门,遇见很正常吧?你若想避开我们,就该去个师父不知道的地方!”
“……她出事了,是吗?”
田恒摇摇晃晃地站起来,靠着路边大石狠狠瞪着甄殓:“你一走,许多恶人的唐门刺客就来杀她,我也受到牵连,师父拼死将我救出,自己身受重伤……”
甄殓的喉结咕嘟一声滚了滚,转笔的手顿了下来。
“我医术不精,又不敢声张,只得尽全力抢救,好歹是保住一条命,可是唐门之毒你应该清楚,她受伤太多,新中的毒似乎会与旧毒发生剧烈反应,我实在不能解……她现在昏迷在床高烧不退一直在说胡话,我只能回万花求救……”
“你分明一路尾随我,这真是有心像同门求救??”
“呵呵,我从小在万花就受尽鄙视,所有人都嘲笑我的出生,唯一的一个师父也只是贪图隐元会的奖励,我学成后就拒绝认我,你觉得我回万花,真的有值得信任的人可以将师父托付?我也只是抱着微薄的希望试一试罢了……没想到……你居然也在万花……”
甄殓不由得后退两步,握紧手中的笔杆子。
“你我之间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吧。”甄殓不以为意地转了转笔,居高临下的神色给田恒一种莫名的压迫感,“你师父是否劝过你跟她断绝师徒关系。”
“……没……没有啊?为什么要跟我断绝师徒关系!”
“因为他觉得你忍受不了她的……奇葩?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
“我师父哪里奇葩了?至少作为一个师父该做的她都做了!”
“是啊。”甄殓眼眸一抬,有些飘忽的望着星空,用笔端敲了敲自己的下巴,“这只是断绝的前奏罢了。”
“你不想管便不管!!何必如此侮辱我师父!”田恒激动一吼,喉头又有血腥涌上,他扶着石头咳了两声,抬头望向甄殓的眼神更露骨的刻毒。
“你师父有太多事瞒着周围的人,为什么要瞒着?”他摊了摊手,“只是因为不信任,无差别的不信任。”
“那又怎样!”
“这只能说明……”甄殓又转了转手中笔,“任何人想要留在她身边的努力都是徒劳。”
“……好一番说辞,高深到小人无话可驳。”田恒冷笑两声,“既是这样重大的秘密,我一定会想办法知道,至于你,从今往后,见你一次我便动手,不管最终是谁送命,我一定做到。”
甄殓保持着沉默,毛笔越转越快,一时间寻仙径上只听见夏虫起起伏伏的鸣叫。
“说起来,你回答我,你跟那个五毒,怎么回事?”田恒甩开额前的长发,扶着石块站直身体。
大概是被田恒撞见了他俩在花海,自知技不如人的田恒才会被愤怒冲昏了头脑吧,甄殓心想。
“赫琪姑娘追上在下要求在下用雪凤冰王笛为她奏一曲,在下答应了,奏完各走各的,就这样。”甄殓别过头去,不去看田恒。
“是吗?”田恒摸了一把唇边的鲜血,“劳烦师兄把药方交给在下,师父的病情不容拖延。”
甄殓手中的笔越转越快,最后犹如风车般飞速旋转,猛然停止,叹了口气,他开口道:
、 “我去找纸笔。”
“……你真的不回去了?”
“回去哪儿?”
“师父比任何时候都需要你,这种时候你说走就走?”
“你以为我想走?既然踏出这一步,就没有回头的余地了。”
“师兄。”田恒扑通一声双膝跪地,“刚才是我气不过,现在我是在为师父求你,师父说……这一个忙,必须由你来帮助完成,天下再无第二人,此事结束后,就分道扬镳,江湖不见。”
见甄殓只是站着没反应,田恒急忙加上两句:“师父还说,需要任何报酬,她都会奉上的,就算是……命也可以。”
“行了。”甄殓的脸僵硬得可怕,“我随你去。”
“多谢……”
甄殓走上前拉住他的衣袖半是托半是扶地,待田恒站好,听得甄殓道:“无论是是何出身,在世人面前就是我万花弟子,无论何时都不可轻贱自己。”
“你和师父说了一样的话。”
“那当然。”甄殓意义不明地笑了。
当等在门口心急如焚的田恒终于看到甄殓出现的时候,他怀里背上腰上臂弯里堆着大大小小满满当当的各种包裹,还未靠近田恒就问到了浓浓的药味。
“走吧。”甄殓急匆匆地冲过田恒身边,后者无奈地收回伸出去的双手。
成都城门口戒严,据说是那天在无边客栈作案的司徒念同伙又烧了城内一座妓院,几乎无人生还,性质更加恶劣,官府这才决定做做样子。
甄殓拿出早就备好的人皮面具,交给田恒,两人毫无阻碍地混进城内,田恒通过成都城门的时候,不由得回头担忧地叹了口气。
快马加鞭来到唐澈的下榻处,确定无人跟踪后两人撕了面具走进篱笆筑成的院子。
听到动静的黎靖正好推开门,跟甄殓田恒打个照面。
“道长,”田恒赶紧走上前介绍,“这是我师父的……”
“跟我走。”道长二话不说用胳膊掐住田恒的脖子往外拖。
“哎哎?要去哪里??”
“杀仇人。”
“可是关我什么事??”
“我照顾你师父这几天给我治疗一下都不愿意??”
“……我是花间。”
“那更好,对方的治疗就交给你了。”
“我我我我我……”
一道一花的身影渐渐看不见了,甄殓叹了口气,推开门进屋。
屋里很黑,甄殓进屋的同时放慢了步子寻找照明工具,此时天空及其阴沉,大有暴雨的征兆。
不过黑暗并不阻碍他视物。
床上躺澈的女子额头上盖着快黑乎乎的湿布块,甄殓上前一摸,大概是那个万花自己衣服上撕下来的,环视四周,这样的屋子,似乎是长期无人居住,荒废已久,只是有些基本的家具供人坐卧,在这样的地方如何养伤?还是这么重的伤?田恒和那个道长想必都不通医术,这不是糟蹋病人吗?
甄殓越想越烦躁,他坐到床边,拿开盖在面具额头上的布块,因为脸大部分被面具遮盖着,他只能用双手寻找可以感知的部位,比如裸露出来的部分。
好软,他心想,唐澈看起来是个不善保养的女子,肌肤传递来的手感却分外动人,果然年轻就是最大的资本么。
突然他惊醒过来,赶紧转身翻出药箱,施了一套针,换过了干净的布块。
“徒弟,掌灯啊。” 就在他从屋外走进屋内时,黑暗中一个女子的声音闷闷的传来,“要下大雨了吧?”
“是啊。”甄殓啪的一声打亮火石,黑暗中浮现出一张壁画般精美的面孔。
唐澈的脸几乎是瞬间石化了,但很快她又调整过来。
“真的来了啊。”
“我都站在这儿了,还能有假?”甄殓面无表情的点上灯,“你徒弟说,你是请我回来作笔交易。”
“我记得你说过你非常擅长易容。”
“是的。”
“曾做过这种生意吗?”
“不曾。”
“开个价吧。”
“恕我直言,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一旦易容就不能还原,这个责任不是金钱可以衡量的。”
“我会给你合适的报酬,只要你开口。”
甄殓缓缓将视线落在唐澈身上,眼神如此安静又执着。
“我只……”
唐澈的嘴角抽了抽。
“我只要你欠我个人情。”甄殓轻描淡写地移开眼神。
唐澈的脸颊痛苦的扭了扭。
“可以。”
“是谁需要易容?”
“两天之内,我会把他们带来。到时候你动手就是。”
甄殓勾勾唇角,表示了解。
唐澈掀开被子试图站起来,一股浓浓的药味扑面而来,夹杂着淡淡的血腥味。
看着她摇摇晃晃试图下地,甄殓只得搭了把手,近在咫尺的唐澈浑身散发着伤痛和疾病的强烈气息,就算面具遮面也能感受到她随手都会倒下的憔悴。
“我的千机匣呢?”唐澈迷迷糊糊地说,伸手往桌上摸。
“你现在就要动身?”甄殓上下打量他一番。
“事不宜迟。”唐澈拿到了千机匣,就往门外走。
“你真不怕这种状态下你一去不回?”
“没事,血的气味能让我清醒。”说完这句话,唐澈已经在屋外消失了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