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立秋·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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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只是均匀而缓慢地呼吸，甄殓的刀刃近在咫尺。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熟睡的女人，将匕首对准咽喉刺了下去。
女人的身体猛地弹了一下，动作幅度之大差点把甄殓的匕首撞掉，甄殓虽然握紧了匕首，但是却不能再前进分毫，因为女人的手牢牢抓住了匕首的刃部，鲜血顺着她透白的手腕直往下流。
女人咬紧了牙关，脸几乎变了形，头上都沁出了汗珠，但是男人和女人的力量差在这种时候形成了压倒性的优势，虽然她拼尽了全力，血珠一滴滴滴在自己脸上，还是阻止不了凶器一点点靠近。
呯的一声房门洞开，一柄金光闪烁的轻剑从门的方向直直的投掷过来，甄殓迅速将身子往后一澈，那轻剑就钉在了刚才他脑袋在墙上投上的阴影的位置。
叶文海大步流星地走进来，女人反应也快，唯一悲剧的是，剑插的太深，她想要速战速决可是连剑身都拔不出来。
甄殓瞥了她一眼，握住了被她的献血弄的湿湿滑滑的剑柄，如同拔出鞘一般，轻轻松松就拔出来了。
女人受惊了一般迅速将身体后撤，进入了全面警戒状态，甄殓有意无意地瞟了她一眼，淡定地提着轻剑爬下床，向叶文海走去。
“你也睡不着啊，神使大人。”甄殓侧过身瞧着身后蓄势待发的女人，“没想到居然是人类的身体。”
还未等叶文海回答，那边身体呈半蹲伏状态的女人已经跃了起来，势如弦上之箭朝着甄殓袭来，然而她试图抢夺武器的计划落空了，因为叶文海用上不似幼童的声音低吼了一声：“唐鸢，住手！”女人身子一抖，缓慢地往前走了几步，然后咬紧牙关也无法再前进半步，最后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跪在地上喘粗气。
“哎呀……累死我了，这孩子真不让人省心。”叶文海满面愁容地看着被甄殓下意识地往后退有意躲避开地上发出低声咆哮的人，“她确实是人类之身，大夫果然很机智呀。”
然而跪在地上的唐鸢还没有放弃伤害甄殓的企图，她大汗淋漓地抵抗着施加在身上的神力的束缚，精致的面庞扭曲得更加厉害，抬起来直直望向甄殓的眼睛，用恶狠狠三个字都嫌轻了，她是在全身表达着“恨”这个字。
叶文海长呼出一口气，快走两步一个手刀劈下去，于是女子哐一声摔倒在地，没了动静。
“你竟然无法完全控制住她……”甄殓轻声说，叶文海颇有兴致地想，他这是感到吃惊还是真的怕了。
“啊拜托你个事儿。”叶文海故作轻松地说，“她这伤口还是你来处理比较好，不过因为你也不乖，所以我得采取点措施，千万别怪我呀。”说罢她飞快结了个手印，快到一般人视力都跟不上，嘴里说了句：“定风，去！”接着一条银色的细长的小蛇嘶嘶叫着朝甄殓面门飞去，甄殓却动弹不得，才明白叶文海一句咒文中暗含两层咒术，只能无可奈何地看着小蛇缠上自己的脖子，朝着他嘶嘶吐着信子。
“定风是个好孩子哦，不过它的眼睛可亮了，要是你有任何不轨的意图它马上就会咬掉你小吉吉！好吧我吓你的，它的毒对妖魔神仙同样起作用，等你四肢被废，你就会变成成保留四肢的‘人彘’！不信你可以试试看，我可不会救你的哦~乖乖的等我带医疗用品回来！”
说完叶文海转身就跑了，还是那种哼着歌儿一蹦一跳的跑，甄殓喘了口气居然就恢复了自由，他瞥了一眼挂在脖子上的银蛇，还是朝着床的方向走去。当叶文海端着水盆胳膊上挂着甄殓的药盒走进屋子时，看见甄殓窝在床头对面，靠着床柱，黑发丝丝缕缕地从脸的一侧挂下来，依稀可见夸张的长睫毛在微微抖动，人可入画，只是太渣，叶文海这么想着走了过去。
甄殓接过东西，熟练地忙活起来，女人一双鲜血淋淋的手眨眼间就被包扎得很漂亮。
“你说……她叫什么名字？”甄殓突兀地发问。
“啥？”叶文海没反应过来。
“应该和唐澈一起出生的那个婴儿，你说过的。”
“唔，双胞胎的姐姐，应该叫唐鸢吧。”
“唐鸢。”他挑起长眉瞥了叶文海一眼，“现在她确实是个普通人类，对吧。”
“对呀。”叶文海撅着嘴。
“为什么？”他偏了偏头。
“唔，她的起源与你密切相关，你应该……能理解吧？都怪你造出太变态的东西，这世上已经不存在什么个体能够完美控制‘她’的能量，原本她还是把刀的时候，由你掌控，我以为这已经是最大的悲剧了，却没料到落入房间化为无形之后更加令人恐惧。”
“不算无形，也不知到底是谁安排的。”
“人这种存在，往大了说大象无形，千变万化，往小了说，又可以认为是精密到了极致，自从你造出他们以来，道家有种十分靠谱的说法，既是每个人其实都是一个完整的小太极，所谓大象无形，这你知道吧？”
“所以你这是拿人体作为最稳定容量最大的容器在使用。”甄殓摇了摇头，自嘲地笑了笑。
“原本我总害怕人类的躯体承受不住这样强大的力量，没想到……这反而是最好的容器，完美到我们都以为这力量会随着唐澈进入坟墓，直到你这个……你这个烦死人的家伙出现了！”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这一点的，然后决定还给唐鸢一个人类的肉身？”
“啧啧啧，我们可是工作起来十分认真擅长做统计分析的神仙呢。”叶文海两眼笑成一条线，“宝刀在漫长岁月中，有以器物出现，有以生物出现，如果是以死物为凭就需要蛊惑持有者，如果本身就是活物一般就是猛兽或者体型巨大的妖兽之类，由于诅咒的效用刀会在短时间内接近你然后试图弄死你，没成功即会进入下一个轮回再继续着搞死你的事业，也就是说无论以哪种形态，它的寿命都很短，除了最开始的刀身，没有什么能承受如此凶残狂暴的能量，最后都会归于自爆的结局。但是，有一次是例外。”
“……三百年前化作魏国太子那次。”说道这件事甄殓忍不住冷笑，这一次是刀的诅咒表现得最邪性的一次，他之前根本不知道他的刀到底如何，变成了何种形态，因此还在寻找中，结果混迹于战场之上被根本不熟悉的魏国太子一刀砍致重伤，差点当场死亡，好不容易捡一条命回来详细查实过后才确定，这是他的好刀干的好事。
但是魏太子烹十分短命，还未等他找到行刺的时机就死亡了，他只好作罢。
“魏国太子十分短命，果然是被刀影响的。”
“对啊，但是体征状态却十分稳定，很少出现过发狂失控的现象，只是因为承受不来体内恐怖力量对□□的损耗才早夭，所以这一次刀选择变成两个个体，一个是鞘，一个是刃，这样能够有效延长寿命。”
“你的意思是……刀会凭着自主意识在进化……它一直在选择最适合自己的生存方式。”
“对！就是这么回事！我们研究好久的结论，被你三言两语领悟出来了，我还有点悲伤呢。”
“所以你们为何还不动手？我现在手无缚鸡之力，你们面对我完全碾压式的压制，至今还留着我的小命到底意欲何为？既然你们已经培育出了完美的刃具为什么不让她派上用场？让她杀了我啊？……啊我知道了……你们怕一旦完全释放刃的力量会无法控制，又会出现当年伏尸百万血流千里的状况对吧？你们想要将鞘和刃一起收服然后合为一体还原最初的样子，这么说你们还要拿到最初始的刀身和刀鞘……然后我就可以上断头台了是吗？”
此时的叶文海十分冷静地看着张开双臂模样有些疯狂的甄殓，再次用那与幼女外表不和的冷冽声音说：“你果然从未严肃认识到刑怖力量暴走引发的后果何其严重，千万条人命在你眼里也比不上你一己之身来得重要，别狡辩，我从你的口气里听出来了。原装的刀身将会完美限制住刑怖的力量，至少在无人触碰的时候，它与普通的刀并没有分别。释放刀灵，冒着生灵涂炭的风险将你斩杀从来都不是我们的目的，我们在尽全力保护天下子民，然而诅咒的强大也是吾等不可小觑的，直到你死，它才会消失。我们的工作是尽量在刀发挥作用将你杀死时控制住局势，而你却一直误会了上位众神的意图，认为我们有意玩弄你的命运，这种危险的平衡早日结束是最好，然而我们一直都没有掌握住压制刑怖的方法，只有这一次机会难得，也许你的命运也能就此终结，这才是你安息的归宿。”
“……”甄殓无言。
“天啊好久没有这么严肃的讲话了人家快不能呼吸了！”叶文海夸张地摁着平平的胸脯呼哧呼哧地喘气。
“那我要是告诉你，我见过那刀的本体又如何？”
“什么？？？？”叶文海提高八度音调嚎起来，“你见过？在哪？？”
“在司徒念手上，就是那把令人谈之色变的‘刑怖’。”
“啊？？我的妈！！居然就是那把刀！没有刀魂的情况下居然还能这么屌！太！可！怕！了！”
“还有个很重要的问题。”甄殓眨了眨眼，冷静地望向叶文海，“你大清早找我作甚？”
“啊啊啊啊忘了好重要的事儿啊！”叶文海惨叫一声，开始在自己全身上下摸索，最后摸出来一封书信，“这是田恒寄给你的。”
甄殓一言不发地接过书信，拆了开来。
叶文海全程都在关注甄殓的表情变化，直到他看完书信。
“让我猜猜……”
“唐镇回来了。”甄殓打断了叶文海。
“那你……”
“你一定要让我走，这案子没有我从中斡旋，与我统一战线的田恒，林筱梦等人都会陷入牢狱之灾的危机，你们不是宣城保护每一条人命吗？那你就不能阻止我做完这件事！”
“哦。”叶文海一脸无趣地挑了挑眉毛，“你说的好像很有道理。”
“那你还在等什么？？”
“走吧走吧，真是得。”叶文海挑了挑眉，打了个响指，甄殓脖子上的小蛇消失了身影，然而甄殓仍然真切感受到蛇还盘在他脖子上。
他把信往桌上一扔，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
叶文海一路尾随他进了马厩，甄殓牵了他的闪电，跨上马便绝尘而去。
“你不去追上他吗？”蓝白衣裙的小女孩悄无声息地靠近她身边，清澈的眼底倒映着马匹蹄下的烟尘。
“不了，我们在这儿就能知道事态的进展。”叶文海摸了摸下巴。
虽然藏剑和长安之间委实有些距离，但他本不是凡人，不吃不喝不眠不休快马加鞭，大不了到了驿站换一匹一样的，如此一来，他现身长安时田恒都惊呆了。
田恒寄身于一家高级客栈，虽然她的准媳妇对他非要离开赵府另找住处的想法有点小小的不满，但却是无可厚非，便给他找了个最好的住处，这一点田恒无法改变，甄殓是先去的赵府然后根据司剑的提示去找的田恒，据说赵小姐已经被父亲勒令不准出门一段日子，怨念的很。
“师公，总算到了！”田恒看起来一直在站着等他，“不过……还真是快啊。”
甄殓当然不能跟他解释自己一路上除了赶路没吃没喝没休息，只是喘了口气摆摆手。
“虽然您看起来很累但是很遗憾的告诉您，您恐怕不能休息了。”田恒满脸担忧，“唐镇已经在京兆府尹候着了。”
“还真是……”甄殓勾了勾唇角，“那我走了。”
“我也去。”
甄殓并未多做反应，只是草草点点头，转身就走。
于是两人疾步前往京兆府尹，一路上田恒一边走一边忍不住瞥一眼甄殓，他从没见过甄殓这般模样，风尘仆仆也罢了，这一脸失魂落魄目无焦点的情况着实让田恒十分担忧，第一次被传讯的时候他很害怕，可是从头到尾演习演得得心应手的甄殓让他彻底忘了恐惧，这次他开始担忧自己的命运了。
他二人到达京兆府尹的时候，都是上气不接下气，田恒总有不好预感，同样是深夜，同样的灯火通明，但有可能是不一样的结局。
唐镇瘦高颀长的背影立在堂上，烛光将他的影子拉成长长一条，时不时地晃动。
作者有话说
第101章 立秋·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