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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 1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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戏散场了,客人们陆陆续续地也随着散去了,偌大的戏园子瞬间冷清了。这会儿,戎惠倒显得悠闲了,她端着那印着青花的白瓷茶碗一边慢条斯理地品着茶一边问道:“老三,你刚才跟那班主儿叽咕什么呢?”
魏君澈一副天机不可泄露的高深模样,笑了笑道:“一会儿嫂子就知道了。”
不消片刻,那班主儿便推门进来,还带过来一个人。晨曦仔细地打量着那女人,只见她一身流潋粉紫碎花修身旗袍,衬托出婀娜多姿的好身材。螓首蛾眉,柳眉杏眼,红唇珠润,举手投足间自有那么一股名媛淑女的高贵气质,就算不是名门闺秀,也是小家碧玉。
那女人走上前对着戎惠和魏君澈欠身施礼,“夫人好,督军好。”随后目光略过二人停在晨曦的身上,顿了顿,嘴角扬起一朵好看的笑,“想必这位就是江小姐吧?”
晨曦很是惊讶,怎么也想不到眼前这位素未谋面的女子竟会认识她,可她却对这个女人毫无印象,“你是……?”
那女子笑了笑,道:“我叫苏宝宝,是梨园的戏子。江小姐深居简出,不认识我也不奇怪。倒是常有人在我耳旁提到江小姐,今日一见果然非同凡响,江小姐不但容貌出众,气质不俗,如此绝色佳人怕是在庆阳城里也难找到第二了。”
苏宝宝的话里自是别有用意,不过她却也不掩饰,宛若琉璃通透的眼睛似有意而非有意地瞄着魏君澈。这一切晨曦自是看在眼里,也懂得她话里的意思,两朵晚霞似的红晕悄悄地爬至雪白的小脸上,显得更是娇媚动人,“原来你就是梨园的名角苏宝宝?苏小姐的大名才是如雷贯耳,这庆阳城乃至整个西部怕是没人不知晓苏小姐的大名。今天能有此荣幸,实在是晨曦的荣幸,若苏小姐不介意,就请叫我的名字吧。”
苏宝宝脸上一闪而过一丝复杂之色,轻笑着,“那你也不要苏小姐苏小姐地叫着,不嫌弃就叫我一声宝宝吧。”
那日之后,苏宝宝经常出入魏府。府里人多口杂,渐渐地传出了一些闲言闲语。晨曦一早从桃子之前的只言片语中对苏宝宝与魏君澈的关系也略知一二。不过这些日子和苏宝宝朝夕相处,知晓她品性傲然,实在不像会不清不白跟着魏君澈的那种女人。
自小到大晨曦都没有能说上知心话的朋友,可如今不知咋地就是与苏宝宝特别投缘。那日她们详谈甚欢意犹未尽,竟有种相见恨晚的遗憾。戎惠倒做了一个顺水人情,邀请苏宝宝常到魏府坐坐。
苏宝宝虽出身梨园,却是个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样样精通的奇女子,而且她性情潇洒,不拘食宿小节,晨曦每每与她相谈都受益匪浅,所以她实在担心那些流言蜚语坏了苏宝宝的清誉。
这日,晨曦煮好了茶水,茶香四溢,满屋飘香,苏宝宝微闭着双眼,嗅着那沁人心脾的清香,“我都快被你的茶喂馋了,一日喝不上就闹得慌。”
晨曦的小脸被热气烘得红润欲滴,宛若出水芙蓉,煞是娇艳,就连同为女人的苏宝宝都禁不住多看上几眼。
苏宝宝突然垂下眼帘,连笑容都显得有些牵强了。过了半晌才说话,“晨曦,陪我去花园走走吧!”
苏宝宝的情绪变化晨曦是看在眼里的,只知她有心事却不知从何说起,而她更是无从劝起。
魏府有前后两个花园,前花园与洋楼风格一致,都属西洋风情。后花园则是参照前清王爷府的花园设计,古典雅致,庄重高贵。
现正值十月末,百花凋谢,池中只有那一片荷花开得正盛。若是在江南,这个时节花季还未走过,那满园花色是怎样一番美景。晨曦望着那清冷的花池禁不住地感叹,“花期都过了,真是可惜了。”
苏宝宝停下脚步,目光扫过那大片大片的碧叶红花,语气惆怅,“这满园的花,督军最喜欢的就是荷花,就算正值花季,百花齐放,在他眼里终究敌不过这片清荷。”
晨曦踌躇了半晌,终究还是说了。“宝宝,近日府上流言蜚语甚多,你听听也就罢了,可千万别往心里去,我知道你和他是清白的。”
苏宝宝转过头,朝晨曦感激地一笑,道:“谢谢你晨曦,难得你理解我。只是有时候,我情愿与他不清不白,至少我们之间还有些羁绊。”
在江南时,府上的姨娘明里斗暗里争,饶是她再置身之外,有时难免也会被牵连其中。这些琐碎的俗事看得多了,人情世故倒是无师自通了。晨曦隐约觉得苏宝宝与魏君澈之间虽是清清白白的,但这其中定是有故事的。这些日子,苏宝宝三天两头往魏府跑,明里是陪她,暗里多少也是为了魏君澈吧。这些晨曦自是懂得,也是理解的,所以未点破。但这几日,关于他们的闲话传得沸沸扬扬的,就连桃子也多次劝她离苏宝宝远点,毕竟是戏园子里的女人,好人家的人能避都避,哪有贴上去的道理。晨曦只是替她不值,魏君澈是什么样的人她虽未看的十分透彻,但能对她做那样禽兽不如的事,又怎么会是苏宝宝的良人呢?只是这一切她又从何说起,又何以启口?
苏宝宝接着说:“其实我本出身名门世家,就在五年前父亲经商失败,从此一蹶不振,没多久就病死了,姨娘们改嫁的改嫁,回娘家的回娘家,昔日繁荣的家瞬间就剩下我一人,后来我被迫入了戏园子。我自是知道进了那种地方,饶是你再清白,在他人眼中终究不是清白女子,可督军他不介意,他会教我西洋乐器,教我跳舞,和我谈诗论画,唱论古今。那时我以为我就他的红颜知己,后来我才知道原是我自作多情了,我不过是园中的百花其中的一种,却不是他喜欢的荷花。在他的身边像我这样的女人很多,都不过是他心慕之人的替身罢了。”
“替身?”晨曦嚼着这两个字,只觉得云里雾里的好生迷糊。
苏宝宝却会错了意,像是安慰又像是自我劝慰,“其实,我看得出来督军对你和我们都不同。”
晨曦浑身一僵,手紧绞着手绢,思绪瞬间飘到了那个下午,魏君澈将她压在身下为所欲为的场景。她至今都不知他为何那样对她,难道这就是苏宝宝口中所谓的与众不同吗?如果真是这样,那她倒情愿不要做他眼中那个特别的女人。
苏宝宝当她是受宠若惊,话语中几分羡慕几分嫉妒,“那日,我在台上唱戏,看见他给你剥瓜子,一粒一粒的,很是仔细。他看你的目光是我从未见过的,那么温柔那么深情。有那么一刻,我真恨不得冲下台再也不要面对你们。”
苏宝宝至今想起还是觉得那画面异常的和谐自然,像是理所当然就该如此似的。其实她老早就知道府上多了一个女人,却始终不知是什么身份,直到魏君澈对她提起,她才知道这个女人已经影响到了魏君澈。因为他和她在一起的时候,他总会不自主地提到晨曦,无论什么话题,晨曦的名字总是无孔不入,而且每次提到她时,他脸上刚毅的线条都会变得异常的柔软。那时,她本不在意的,心里还暗自为那个不知名的女子感到悲哀,直到她亲眼见到了她,才真正意识到有些事有些人终究会被淡忘在记忆里,因为晨曦一点也不像那个她。
晨曦苦笑道:“赏花的人只顾着他自己的心情,却从未想过花的感受,它愿不愿意被这个人欣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