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峰的等候》傅克心

1、一

　　一.

　　尤熙舟懒洋洋地晃进体能测试的大厅，把书包往地下一扔，放眼四周望去，空荡荡的没几个人，比她印象中上次测验时人头攒动熙熙攘攘的景象实在不知要好上多少：预约了个这么清闲的时段来测试真是明智之举。

　　她很不喜欢大学里每学期必进行的体质测试，那些个测身高体重肺活量心脏机能之类的项目。在她看来，连体育课堂上当堂测试的长跑、跳远、短程冲刺跑等科目都比貌似科学合理的体质测验要来得讨喜。她尤其反感测体重时旁边的人看到电子秤上的数字忍俊不禁地转过头去不敢看她的样子，即使她分明很了解自己的身体情况，在看到结果的时候仍然会有点无奈和难过。现在就希望辅助测验的监督是体育老师而不是以学生身份来给体育组义务帮忙的志愿服务生，起码他们不会那么少见多怪……

　　她慢慢地挪动着肥胖的躯体首先往身高体重计的方向走去，把学生卡递给站在那里的人，是个身材高挑看上去很精神的青年，一见到她进来就冲她微笑，长相挺好看的，就是看不出来究竟是学生还是年轻的老师。她也不想多看他，脱了鞋站上去，升降杆在她头上一停，又离开。青年没有递还她的卡，看了一眼液晶屏幕上显示的数字，征求意见似地说：“刚好这会儿其他人不在，剩下的项目也我帮你做吧。”

　　尤熙舟点点头，貌似很无所谓地看了一眼屏幕：163CM，74KG。居然将近一百五十斤了……几乎赶上四十九岁、身高一米七六的老爸的体重了。

　　身边的高个青年倒是很自然地引着她向台阶实验器材走去，边走边说：“也不知要等多久才会来下一个人，就先给你测好了。”

　　她点点头，坐到桌子边上，把带有能够感应脉动的感应器的小夹子夹到自己右手食指上，等待青年为她调试仪器。当他说“好了，开始吧”之后，她就走到台阶边上。自己这么肥胖的身体，在这里上上下下做重复动作的运动，到最后估计又得喘得厉害了。但是比起这个，她还更在意旁边青年的目光一点。拖着沉重的身躯爬上爬下的丑态，如果他不要看见就好了……她偷偷往青年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松了一口气：他背对着她，似乎正在看书的样子。

　　三分钟到了，尤熙舟停止活动，有点累地走到桌边坐下，重新把小夹子戴到食指上。高个青年用一次性纸杯接了一杯水递给她：“累了吧？喝点水。”

　　“……还好。”她愣了一下，接过水杯后闷闷地应了一句，就装作聚精会神地在看成绩显示屏上不断刷新的数字，其实根本就是在发呆。

　　青年也不时回过头来看一下显示屏，一开始还没怎样，后来他回头的时间越来越长，最后干脆在尤熙舟身边拖了张椅子坐下，和她一起等最终结果。他的表情挺惊讶的，一直在说：“咦，你成绩很高诶！虽然最终分数还没有出来，但是已经……”

　　尤熙舟无可无不可地应付道：“哦……这样啊……”

　　“对啊。”青年认真地点头，“一般不管是男生还是女生，超过六十就是高分了，你看你……哇，都快接近七十了！好厉害！”

　　尤熙舟笑笑没说话，心想这个男生还真是够开朗的，自来熟。她就绝对做不到他这样。也对，像他这样的人，天生就应该是自信的吧。

　　没过多久，屏幕上的数字慢慢跳动几下定了下来，72。身边男孩的眼睛几乎都要瞪直了，赞叹不已地看着她：“真是无敌，我来体育组帮忙了几次都从来没有见过有比你分数还高的！你的心脏机能实在够强！我也才70而已！”

　　尤熙舟无所谓地扯扯嘴角，自己向下一个项目的器材走去，青年快步跟上来，满脸堆笑对她说：“你平常是不是喜欢做长跑啊游泳啊之类的运动啊？”

　　尤熙舟心里冷笑：你看我这身材像吗？面上倒是没露出什么，就只淡淡地说：“没有。”

　　男生不介意她的冷淡，反倒很讨喜地微微一笑，似乎有点想讨好尤熙舟的嫌疑，稍稍犹豫了一下，他问：“你的一千米成绩怎么样？”

　　尤熙舟说：“不记得。”她是真的不记得，谁会去记那个啊，没意义。

　　男生不死心，眼珠一转、歪歪脑袋：“那……就拿卡读一下呗！你不介意吧？”说着生怕被她拒绝似的也不等回答就急匆匆地到读卡器边上，把卡放上去，头凑到电脑边看，突然叫了一声：“喂！你真的很厉害欸！”

　　尤熙舟嫌他一惊一乍的烦人，轻轻皱了皱眉：“又怎么了？”

　　“女生能跑到这个成绩哦？你都是用冲的下来两圈半对不对？”男生盯着她，两眼放光，几乎要让她觉得浑身不对劲了。

　　“……这有什么。”果然是少见多怪的人。尤熙舟轻轻耸耸肩，在心里评价。

　　终于都测完了，尤熙舟拍拍身上衣服想赶快离开，可是男生眼巴巴地瞅着她，犹豫了好半天之后叫住她：“同学……你要不要考虑一下加入山队？屹雪社直属、地位最中心的登山队哦！”

　　山队？屹雪社？什么玩意儿。尤熙舟头都不回，连考虑都不用考虑就扔下一句：“不要。”

　　没料到对方这么斩钉截铁，男生傻眼了，在原地呆若木鸡，对自己魅力的自信大受打击。尤熙舟快步走了出去，到门口才松了一口气。山队？开什么玩笑啊，自己这种身材还登山呢？就算是欺负人也要有个限度，刚才就一直在忍着他了，问这问那的讨人厌，这个人犯傻还犯得真是不一般水准！

　　尤熙舟忿忿地想着，虽然多半是为了自己又刷新了体重数字而感到不爽的迁怒。郁闷之下，抬头向两旁看了看，这里没什么灯光，四下也无人，她忍不住了。从书包侧袋里摸出烟和打火机，从烟盒里取出一支叼在嘴边，点燃。风突然变大，她无奈地躲到体能测试所在的平房的墙角，蹲了下来，想把这根烟抽完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