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神》书三江

18、难搞

　　司漓缩了缩脖子，埋头继续吃自己盘中的狗肉。

　　不吃拉倒，矫情。

　　出乎意料的，这次魔帝没有发表他的意见。

　　布料摩擦的声音响在耳边，抬头就看见他拿了两根筷子捏在手中。

　　“夫君？”司漓目中一亮，赶紧把狗肉往他跟前推了推，“快尝尝，可好吃了。”

　　真是不容易啊，一直喝西北风的魔竟然对人间的狗肉有兴趣。

　　魔帝两手各抓一根筷子，模样奇怪又有些搞笑，良久，他轻声一咳嗽，问身边吃相难看的女人：“如何使用？”

　　狼吞虎咽的司漓一口狗肉差点没给喷出来，只是在对上魔帝眼中的锋芒时，硬是把笑意给憋了回去。

　　这玩意儿还真是不食人间烟火啊，连筷子都不会用。

　　便是她迟疑的这片刻功夫，魔帝不耐烦的将手中筷子一扔，面有不悦。

　　“夫君别生气。”司漓把他扔掉的筷子拿过来，夹了一块就近的狗肉递到他嘴边，笑吟吟的说：“不是自己用的，当由旁人喂。”

　　魔帝望着送到嘴边的肉，迟疑。

　　“夫君吃一口嘛。”她眨眨眼，放软了声音撒娇。

　　魔帝目光微动，蹙眉。

　　司漓舔了舔唇上残留的肉味，噘嘴：“吃一口嘛……”

　　声音柔软，带着三分祈求，七分乖媚。

　　魔帝望了她许久，终于，视线擦过她脖颈处一道细长的口子时，微微低下头，张口咬住了那块狗肉。

　　狗肉在口中咀嚼两下便咽肚中，他抬手，掌心掠过她的脖颈处，一股凉意注入，那口子自动消失，随后，在司漓诧异的目光下淡声道：“无谓之举，莫要再做。”

　　司漓愣了愣，下意识的摸向脖颈，不过脑子的话张口即来：“我只是担心你，怕你被伤到。”

　　魔帝冷哼一声：“六界之中，伤我者……”眼眸重新转向摊主，“唯破军一人。”

　　司漓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忽然发现摊主的身姿倒是挺不错的：“夫君，再看也没用，人家有老婆了。”

　　话音刚落，魔帝长腿一伸，重重踢了一下她座下的凳子。

　　司漓刚放在嘴里的半块肉骨头掉了下来，落在地上，不禁瞪他，却见他始终盯着那摊主看，有些奇怪。

　　“……真好这口？”

　　那可彻底玩球了，不但喜欢女人，还喜欢男人？

　　司漓的脸上堆着尴尬的笑，以一种难以描述的神情望他。

　　魔帝无语，片刻后，凉声道：“七杀竟被保住了魂魄，丢到满是浊气的人间卖起了狗肉，真是拂了战神之名！”

　　这下，换司漓愣住了。

　　那憨憨厚厚，衣着朴素的摊主，竟然是千年前封印魔帝的三星之一，七杀星君？难怪之前总觉得他有些熟悉。

　　魔帝懒懒的瞥她，指尖白光一闪，那点微弱到几乎看不见的金色神印便晃在摊主的眉间。

　　司漓默了默，忽然想起那日天帝同她说的话，七杀魂魄尚在，只是入了十世轮回。如今看他神印尚在，那就说明神识也还在，只是不知道这是第几世了。

　　“陛下要杀了他吗？”许久，她冒出一句话。

　　“嗯？”

　　“当年就是三星联手，破军为印将陛下封印的。”

　　“区区凡夫俗子。”魔帝收回目光，细细打量着她，“天地间再无一个勇气可嘉的破军，九天星宿，所剩无几，凭你们几个，有何能力封印？”他微微凑前，狭长的眸深邃暗沉，“还是，你预备与他们联手，做下一个破军，将我封印？”

　　司漓被看的心中发毛，赶紧别开脸：“别开玩笑了，我自身都难保。再说，我只想和陛下相亲相爱，封印了你，六界再找不出陛下这样赏心悦目的美男子了。”

　　魔帝低笑出声，沉闷有力的穿透胸膛，难得对她有所肯定：“此事，你倒有自知之明。”

　　虽然话还是那么不中听，可飞扬的凤眸带着蛊惑，翘起的嘴角风流迷人，足矣令她沉沦。

　　司漓感叹，这魔要是不整天板着张臭脸该多好，那得迷死六界多少女子。

　　见他心情大好，司漓眯着眼睛甜甜的叫道：“夫君。”

　　“嗯。”魔帝顺口一应，在她还没来得及窃喜时又纠正：“勿乱叫。”

　　司漓仗着身处人间，狡辩道：“那叫什么？这是凡间，总不能叫陛下。”

　　“叫主人。”

　　“……”

　　说话间，摊主端着两碗汤朝他们走来，司漓见状，连忙挽住魔帝的胳膊往他身上一靠，嗲声嗲气的：“我要夫君喂。”

　　摊主望着他们，腼腆的挠了挠头：“二位真是恩爱。”

　　“可不是嘛，所以夫君当着旁人的面喂我喝口汤，不会介意的哦？”她得寸进尺，全然看不见魔帝眼中的警告，那狗肉摊主似乎也很想看看这位不苟言笑，玉面清冷的男人对自家娘子会有怎样温柔的一面，站在一旁并未离开。

　　她挽着他还不够，拉起他的胳膊搭在自己肩上，靠在他胸膛上，楚楚可怜，一脸期待，“夫君？”

　　她知道他好面子，当着七杀转世的面前，左右不能在这就揍她。

　　果不其然，迷人的眼中光泽一暗，他犹豫了下，还是端起碗送到她唇边。

　　此魔连筷子都不会使，司漓也不指望他能用勺子舀了细细的喂她，能做到这样已经不错了，她也很给面子的就着碗沿喝了一大口，奶白的汤，褪去荤腥的膻腻，只留绵软鲜甜之味。

　　摊主笑的一脸满足，转身又去忙碌了。

　　魔帝垂眸看她，嗓音低沉：“满意了？”

　　司漓赶紧摸脖子装可怜：“方才疼了好久，陛下却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被纨绔戏耍，我好怕。”

　　魔帝移开视线，把人从怀里拉起来，冷哼不语。

　　身体分开了些距离，司漓的手还挽在他胳膊上，她是极尽所能的吃他豆腐，占他便宜，神生数万年脸皮没这么厚过，为了儿子，也算豁出去了。

　　“陛下刚才去哪了？”

　　“杀鬼。”

　　司漓想了想，问：“是流火城外的那个吗？”

　　他应了一句，随后起身，眼神示意过来，要走。

　　司漓望了眼摊主和那张断了腿的木凳，拉住他：“陛下有钱吗？”

　　“何物？”魔帝微微皱眉，欲挣脱。她却拉住不放，眼底的虚情消了消，多了些真诚，“就是一些寻常的宝物，在凡间可以当钱花。七杀太苦了，我想让他这一世能过得好点。”

　　魔帝静静的望着她，抿唇不语。过了会儿，从掌中变出颗亮晃晃的明珠，隐去了耀眼的光泽，搁在了桌上，半是戏谑的语气：“难见你有情有义。”

　　北海夜明珠，说掏就掏，此魔倒也大方。

　　心知摊主见了必不会收，司漓拉住他便走，魔帝明白她所想，袖手一挥，将她带离。

　　两人停在了一家妓院门口，刺鼻的香味激的司漓连连打喷嚏，她抬头一瞧，便看见轻歌曼舞的莺莺燕燕，廊侧更是有疏疏落落的人影缱绻，欢喜的吟哦声声入耳。这活色生香的画面令她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这可是凡间！陛下就这么要风流快活，连凡人女子也不放过么？”

　　魔帝只是将她带离摊位，他从未涉足人间，并不知道会落在花楼门口，面对那个气呼呼的女人，疑惑：“你气什么？”

　　司漓咬牙瞪他，不语。

　　她当然气，此魔装的高冷寡言，一本正经，她费尽心思也难近他身，其实骨子里就是个虚伪的色魔！

　　魔帝低眉扫了她一眼，却对上凶狠狠的眼刀，他移开目光，喉咙滚动下，淡声道：“吾并未进去。”

　　这时，花楼前的姑娘发现这个黑衣俊朗，背手而立的俊美男子，招呼着就迎了上来，一口一个大爷叫的亲热。细腻柔软的手指眼睛就要抚摸上魔帝的脸，忽然，横自出现一根长鞭，挡在了两人跟前，姑娘吓了一跳，后退两步，瞧见是个比自己不知貌美多少倍的女人，不免勾起了心中的嫉妒：“哪来的臭丫头，敢截胡老娘的生意？”

　　司漓一鞭子抽在她面前，将她又逼退两步。这可是伏魔鞭，若真抽在凡人的皮骨上，魂魄尽散，生生世世都将无□□回，她恼道：“滚！信不信我一鞭子抽死你？”

　　姑娘也只是出来拉客谋生，可不想真惹了这凶婆娘，于是瞅了瞅魔帝，骂骂咧咧的走了。

　　魔帝看了她两眼，批评：“悍妇！”

　　鞭子在掌心自动消失，司漓气得要死，居然看也没看魔帝，转身就走。

　　堂堂魔帝，第一次被这死皮赖脸的女人给漠视了，不免有些奇怪，难得主动开口：“去哪？”

　　司漓的背影一顿，没有回头。

　　魔帝对她的无视颇为不满，身形一动，站定她面前拦住了去路，漂亮的凤眸垂下，神情不变：“嗯？”

　　“我想往边上躲躲，免得打扰陛下寻欢。”她伸手指了指不远处的墙角。

　　魔帝略微点头，表示赞许：“懂事。”

　　司漓跺了跺脚，气道：“陛下！”

　　魔帝听后薄唇竟微勾了下，笑意虽然依旧冰凉，却很动人，他不解：“为何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