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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9、番外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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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任何一所高中不重视考试。对宣中这等名校来说,考试更是重中之重,三天一小考七天一大考这种方式需要被淘汰的,但正儿八经全校铺开的月考是免不了,并且要考得高端大气上档次,拉开学生档次。
月考固然有着残酷的一面,但也让人期待。
按照以往的习俗,月考的考试时间是从每个月第四周的周三开始,结束于周五的上午十一点,从你考完交卷时开始,就可以放上两天半的假期。宣州中学没有双休,平时的周末只放一天半的假期,对于唐宓这种家里都比较远的周边区县的学生来说,这两天半的时间足以让他们回家一趟还能在家里住上两个晚上。
九月底这次假期更不一般,还连着几天国庆长假,更让学生们躁动不安,月考一结束,整个学校跟滚烫的开水般沸腾起来。全校三个年级倾巢而动,所有学生一起踏上回家的路,近两千人的放假队伍相当可观,校门外人头攒动车辆车辆拥挤。
李知行自然不会和其他学生一样坐公交车回家。交卷之后,不少班上的同学跑来问他要不要一起回去,都被他婉言谢绝。
他离开教室到了楼道口,何树森从隔壁的四班闪了出来,一拍他的肩膀,大大咧咧道:“车已经在北门了。走啦走啦。”
李知行是跟着李正远到了宣州后才认识何树森的。何树森说起来和他家有那么点亲戚关系,简言之,何树森的母亲是李知行堂叔老婆的亲妹妹——这关系听来有点复杂,但考虑到何家家大业大,结识这么一个“亲戚”也不算坏事。
何树森和他同校,有着一副适合运动的好体格,接触了一段时间后李知行发现他为人不错,讲义气又不悖法理,能玩能闹但知道分寸,时而大大咧咧但判断力很强,加上运动场上一来二去的,两人也慢慢成为了朋友。
两人离开主教学楼后就往北门所在走去,路线和普通学生的方向大相径庭,因此一路上所见同学甚少,只除了一个人。
何树森眼睛尖,倒是有点惊讶:“哦?这不是咱们学校的‘新晋校花’么?”
“新晋校花”四个字,何树森咬得很沉,带着一点奇特的恶意。
前不久宣中高二某班的一群无聊男折腾出了一个“校花评选”——他们把全校的漂亮女生都选了出来,挨个打分点评。本来就是一群无聊男生的玩笑之语,但口口相传之后很快全校皆知,骂声很是不少,但大致得到了共识。
李知行瞧了眼,还真是她。
她正从范老师手里接过挺厚一沓A4纸,和老师交谈几句之后她转身离开,消失在在拐角处。
“搞半天是老范给她开小灶啊。”何树森摸了摸下巴,“老范这人怎么一碗水端不平呢,也没见给其他人给资料啊。”
李知行瞥他,“你要有她那个天赋,范老师估计天天去你家当家教都没问题。”
“那可不必了!”
何树森摆手,他理科成绩尚可,但绝没那种跟数学奋斗的心情,世界上好玩的事情那么多,他可没心思放在学习上。他只是单纯不喜欢唐宓罢了,连带着也不喜欢对她好的人。何树森认为,有什么条件的人就做什么级别的事,家里穷还很谁的面子都不给的类型,简直再讨厌没有了。
“啧啧,”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转角处,何树森毒舌犀利的吐槽,“你说就她那样还能选上校花?衣服土,冰块脸,脾气坏,看你一眼跟赏你八百万似的。宣中的男生们真是读书读sb了,毫无见识。要他们去外语校,看着各种环肥燕瘦的女孩子,估计会激动得心肌梗塞当场挂掉吧。哈哈哈。”
李知行笑了笑,不予置评。
为了管理方便,学校的北门通常不对外开放,此刻保安打开了滑动门,让何家的车缓缓驶出。
从学校的北门出去,再绕行一段小路,汽车就来到了主公路上,三三两两的学生们挤在公车站周围等车——李知行的目光在路边随意一扫,却看到公交车站不远处旁停着一辆低调的黑色奥迪,车牌号看上去有点熟悉。
“开慢点。”
这一带毗邻学校路况复杂,司机本来就开得慢,此刻更是放缓了速度,李知行也终于把车牌号看真切了点。
何树森也凑过来:“你这是看到谁了?”
李知行摇了摇头:“不,没什么。走吧。”
“哦,那行。”
这就是何树森的聪明之处,人家不愿意说的,他绝不多问。
如果有可能,唐宓是宁愿早点离开学校回家,哪怕去跟很多人一起挤公车也甘之若饴。不过放假之前,范老师特地找她谈话,说将推荐她去参加十月中旬的数学联赛,还给了她一大堆资料让她这个国庆假期多做多练。
唐宓岂有不努力的道理,做数学题对她来说是一种享受。
她收好了资料就就背着书包离开校园。
她回乡的路线是这样的:先乘坐公交车到城西的客车站;再从客车站乘大巴到嘉台县的客运站,不用出站,直接在县城的客运站乘中巴车到达唐家村,顺利的话,全程约莫耗时四到五个小时,她对此行充满期待,所有的钱都已经放在口袋里了。
眼看着公交站即将到达,她却被一个年轻男人拦住了。
年轻男人皮肤略黑,个子不高,敦敦实实,但看起来还挺机灵的。
不速之客笑着和她攀谈:“这位同学,你就是唐宓吧?我不是坏人,我是唐总的司机,叫吴乐。唐总有事情想跟你谈谈,我们在校门口等你很久了。”
唐宓抱着双臂,不做声,冷冷看着面前的男人。
吴乐看出她的警惕,示意她看十米开外的一辆奥迪,后座车窗慢慢摇了下来,英俊的中年男人在车内对她略略点了头。
她很久很久没看到过唐卫东了,上一次见到他,还是她七八岁的的时候,她原以为自己可能忘记了这个舅舅的长相,事实证明,她的记忆力确实经得起考验。
唐卫东和司机在路边已经等了有一段时间。唐宓没有手机,每天呆在学校里不出校门,唐卫东也不愿意通过联系学校的方式去找她,因此,唯一靠谱的办法也就是在她的必经之路上守株待兔了。
唐宓上了车后,唐卫东吩咐司机开车。
“明朗,”唐宓坐在陌生的车内,深呼吸几口气,问出一件她牵挂了多年的事,“明朗现在怎么样?”
唐卫东诧异地看她,他真没想到唐宓还记挂着那么多年前的事。
“小朗很好,挺聪明,今年上初一了。”
“……嗯,那就好。”
唐卫东看着外甥女,心情非常复杂。当年的小女孩现在变成了婷婷少女——他起初还担心自己能不能把她从那么多学生里认出来,可她真出现的时候,唐卫东明白自己太多虑了。她那张融合了父母亲相貌上的一切优点的脸,怎么可能认错。
“在宣州上高中,还习惯吗?”
“还好。”
唐卫东递过来一个崭新的包装精美的盒子。
“你还没有手机,拿去用。”
唐宓摇头:“不用。”
她虽然穷,但对物质确实没太多渴求。唐卫东没再劝,直接把手机扔到一旁。
唐卫东愿意跟她闲聊,唐宓却不耐烦了。
“舅舅,不用浪费时间了,你找我是什么事情?”
唐卫东从文件袋里抽出份纸,递给她。
唐宓只看了一眼就明白了唐卫东是来兴师问罪的。
今年暑假,她成为了全县中考状元,当时地方记者来她家采访。那名记者姓鲁,嗅觉很敏锐,采访了她本人之后又去村里唐家的情况,准备写一篇让人感动的报道——当时村里人不少,不少人在附近打工的人回了乡帮助农忙,人多嘴杂,没两分钟把唐家的底子交代完了。鲁记者这才知道,原来唐宓不是这个山窝里飞出的第一只金凤凰,第一只是二十年前飞出去的,是她的舅舅。这位舅舅事业成功,只可惜不孝母亲,好些年没回过乡里了。
现在这篇稿子到了唐卫东手上,那就是没发表了。唐宓琢磨着唐卫东会带她去什么地方杀人灭口。
“你没想过这篇报道对我带来什么影响?”唐卫东问她。
唐宓说:“我说的是实话。”
“我知道你对我怨气很大,觉得我没有照顾你们祖孙。 ”
“我不在乎你有没有照顾我,你也没那个义务。但你对外婆不闻不问,就是不孝子,就像这则报道写的一样。”
唐卫东也不恼,以一种冷静得可怕的态度反问:“我只问你,你外婆有没有说过我是不孝子?”
外婆当然不会说他不是不孝子,外婆连他的名字都不会提。小时候唐宓还不懂事,把其他人骂唐卫东“白眼狼”的话转述给了外婆,外婆平生头一次生了她的气,还打了她一下,说她是哪里听来的“怪话”。虽然家庭穷苦过得清贫,但外婆对她很好,唐宓当时就委屈得哭了,外婆看她哭了自己也难受起来抱着她,只浓浓的叹息了一声,说了一句“你舅舅的事啊,后悔啊,我后悔啊”。
“长辈的事情,你不懂。不是我不照顾你外婆,是她不要我照顾,”唐卫东最后说,“但是你放心,如果她出了什么事情,我会管到底。”
平时不管,出事了管?这逻辑好比一个从来不学习的学生信誓旦旦期末要考高考状元一样,谁信谁SB。
唐卫东给了她一张写着手机号码的卡片。
“这是我的手机号,有事给我打电话,”看着自己外甥女一脸不屑,唐卫东说了下一句,“人生中的意外很多,一个人的一辈子总会有求人帮忙的事情。你外婆的年龄也大了,你要考虑到这一点。”
愤怒和理智在唐宓脑子里转了几个圈,终于还是听进去了唐卫东的话,成功的把自己的怒火压了回去。
她再没办法和唐卫东呆在一个车厢内,讨厌的皮革味道让她呼吸不顺。
她注意到车子忽然停了下来,她一把拉开车门下了车,又扔下一句。
“我自己会回去。”
司机小吴目瞪口呆看着她走远的背影,“唐总,去追吗?”
“……算了,”唐卫东摇头,“绕去后门等小朗吧。”
唐宓怀着满肚子的愤懑在路边走了两分钟后,才发现自己压根不知道下车的是什么地方于是在周围绕了好一会——她环顾四周,终于确定自己所站的地方是一所中学。
这所中学正对宽阔的大马路,比起宣中正门外的狭窄道路宽阔了不止一倍,因此路上车子虽然不少,但到是没明显的拥堵情况。三三两两的初中生结伴从学校里出来,由此可以判断这所学校的放学时间是十二点正。
“放假了放假了放假了!”
几个初中小男生大声嚷嚷着这句话,满脸放光地从校门里冲出来,激动之情溢于言表。
唐宓看着领头的那个身高比她矮了一点的小男生,慢慢让开了路。
脸虽然从儿童变成了少年,但那眉飞色舞浑身都在发光的模样,和当年一模一样,丝毫不曾更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