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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桃之夭夭(二) ...

  •   第5章桃之夭夭(二)

      眼前的莫翎轩,墨色的凤目,白皙的肤色,性感的薄唇,让温子扬在不知不觉中又将她当成了女子,他不禁涨红了脸。

      若说独剑山庄的少公子会脸红,其他人肯定不会相信,连温子扬自己也不会相信。可他这时却真的红了脸,竟还是对着他认为是男人的人。

      温子扬撇过脸去,故作镇静地问:“这是什么花?”

      莫翎轩看透他的心思,莫名觉得好笑,淡淡说道:“这些白花名为曼陀罗花,生在彼岸,也是彼岸花的一种。而我们要找的花是曼珠沙华,是另一种彼岸花,生在三途河边。”

      温子扬恍然大悟,见莫翎轩要走上青石板,马上冲到她面前。

      莫翎轩不解:“你不识路,怎走在我前头?”

      “我是男人。”温子扬说完,真想拍自己一巴掌。在潜意识里,他还是将她当成女子,温子扬觉得自己实在不该。看着她带笑的眼,他极力掩饰自己的尴尬,斩钉截铁道:“谁说不认识路,就不能在前面,既然要我熟悉这里,那我自然要大胆地往前走。再说,这里只有一条路,怎么都不可能走错的,你跟着我就是了。”

      莫翎轩淡淡一笑,并未与他计较。

      三途河上有一悬于水上的城,城外竖立木牌,牌上写着“枉死城”三字。

      枉死城内尽是冤死的亡魂,莫翎轩没有设法避开这些枉死城内的鬼魂,只因那些鬼魂都在城内,很难出来。然而这时出乎意料的是,枉死城内竟伸出一只小鬼的手,拼命地将温子扬往里面拉去,嘴里喊着“陪着我们吧……和我们在一起吧”。

      温子扬避不过,然后拉住他的鬼手变得越来越多。

      在他即将被拉进枉死城内时,他想大喊。可一想到要喊莫翎轩救命,便怎么也喊不出口了。

      切,就算是死,他也不会求莫翎轩救他。

      此时,莫翎轩轾舞折扇,支着一条腿坐在写有“枉死城”三字的木门上,潇洒地笑着,道:“怎么,子扬你还不肯向我求救吗?”

      温子扬撇过脸去道:“哼,你还是等着给我收尸算了。”

      “哦,原来你这么想死?”

      死?他年纪轻轻,怎么会想死,只是就算是死,也不能向莫翎轩求救。现在面子于他,还是十分重要。

      看透他的心思,莫翎轩飞身而下,衣裙翩翩,折扇打在那些小鬼的手上,那些小鬼只觉手臂像被灼烧了般,纷纷将手缩了回去。

      温子扬逃脱后,立马跑离枉死城,嘴里说道:“莫翎轩,别以为你救我一命,我就欠你人情了。”

      “哎呀,还真如你所说,你欠我一个人情。现在我还不想你还,你以后再还也不迟。”说完,得意地向前走去。

      温子扬看着她,恨得牙痒痒,心里想着,谁要你救,我又没让你救,是你自己要救的。莫翎轩,你……

      可她救了他,这的确是事实。

      想到这里是冥界,他一毫无法力的凡人又能做什么呢?看来到了这里,就注定是他吃亏。从来只有别人欠他人情,现在竟是他欠人情,还莫名地欠了莫翎轩十万两。他想,自己怎么这么苦命呢?

      温子扬在背后哀嚎,莫翎轩在前面嘴角带笑,哼着小曲。

      三途河里,有一条分支叫做忘川河,河内的景象与之前所见的完全不同。忘川河内的水呈血黄色,里面尽是不能投胎的孤魂野鬼,虫蛇遍布,腥风扑面。

      温子扬看见,想起那日莫翎轩喂他吃下的忘川河里的淤泥,不禁又想作呕。但当他闻到一阵芳香时,恶心感顿时减了不少,抬头看见岸边长满鲜红的曼珠沙华,花色鲜艳如血。

      一座木桥架在忘川河上,那正是奈何桥。过了奈何桥便是三途河边。

      温子扬心里有疑问,再顾不得之前与莫翎轩的新仇旧怨,忙问:“翎轩,为何我闻到曼珠沙华的香味,却记不得前世?”

      莫翎轩脚步一顿,笑道:“那是你嗅觉不够灵敏,闻不到它真正的香味。”

      温子扬不解:“真正的香味?”

      莫翎轩幽幽地叹了口气:“那香味是用心去闻的。”

      “那你还说我嗅觉不够灵敏?”

      “没错,灵敏的嗅觉才能让花香直达人的内心,所以你的嗅觉的确不算好。”

      “……”

      温子扬总觉得她是在强词夺理,他一直都在被她忽悠,自己却无力反驳。

      奈何桥的尽头还有一块三生石。

      传说,三生石能照出人前世的模样,前世的因,今生的果,宿命轮回,缘起缘灭,都重重地刻在了三生石上。温子扬曾在说书人口中听说这些,好奇地走向了三生石。

      三生石壁光洁无瑕,不染一丝尘埃,如一面明镜。

      石上倒映出他的身影,但很快,石上的人变了样子,明明是同样的容貌,可气质却完全不同,那是一个穿着银盔铠甲的男子,如画的眉目,俊朗的容颜,嘴角微微扬起一丝充满豪气的笑,顿时日月生辉,华光普照大地。他立于九重天上,睥睨众生,手上拿着一把奇异的白剑,剑上祥辉般的光芒甚至可以灼伤人的灵魂。

      温子扬的脑海里好像浮现出“长宁”二字。

      他好似听见那男子道:“九州之中,一把长宁剑,本君将以此剑护天下一世长宁。”声音雄浑有力,震慑山川大地,在天际不断回荡。男子以凌厉的目光看了他一眼,似是刺探到了他的内心。温子扬心下一慌,不禁后退一步。

      那是一种无比熟悉的感觉,温子扬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心里竟是一阵慌乱,一时竟不知所措起来。

      莫翎轩见温子扬久久没有赶上来,回头看去,只见他怔怔地立在三生石前。她向他走去,三生石上倒映出她的原型——一只九尾白狐,白色的毛发就像天地间最圣洁的雪。

      没错,她没有前世。

      姥姥曾告诉过她,她本不是没有前世,只是前世死后魂魄损伤严重,三魂仅存一魂,七魄仅存三魄,是依靠天地之灵的弥补才得以存于人世。轮回转世的她已不完全是前世的那个人。所以她可以说没有前世,唯有今生。

      温子扬从石中的景象中看见了莫翎轩,急忙从三生石前走开。但莫翎轩早已看见了温子扬的前世,其实,她很早便知道温子扬的前世是谁。

      他闻到曼珠沙华的香味却记不得前世的事,正是因为他前世的身份太过尊贵,又岂是这卑微的花香可以唤起。

      温子扬走到三生石的侧方,刚好见到石上刻着四个血色的大字——早登彼岸。

      不知为何,他的心像是被揪住了,似乎自己曾在这里徘徊过很久很久,漫长的时间似有千年万年。

      待听得莫翎轩唤他,他才真正从三生石边走开。

      走在一片曼珠沙华花海之中,他们回头,看见彼岸的曼陀罗花正与他们遥遥对望。

      佛曰:彼岸花,开一千年,落一千年,花叶永不相见。情不为因果,缘注定生死。

      “你可知道彼岸花的故事?”莫翎轩突然说道。

      “什么?”

      知他不懂,莫翎轩耐心地讲了起来:“相传,以前有两个人,分别叫做彼、岸。上天规定他们永世不得相见,可他们惺惺相惜,互相钦慕,便私下偷会。两人一见如故,很快坠入爱河。仙界知道后,诅咒他们,毒咒将他们分别变成一朵花的花瓣和叶子。这种花很奇怪,有花就不能有叶子,有叶子就不能有花,生生世世,花叶永相错。这种花就叫做彼岸花。他们明明相爱,却永世不得相见,这对相爱的人来说,真是一件悲哀的事!”

      “是吗?”温子扬苦笑,却不知道自己苦笑什么。一句“永世不得相见”似是勾起了他的什么回忆。

      莫翎轩自然知道,温子扬也同样是被仙界诅咒,被诅咒永世不得和那人相见。可那人并不是她,而是另一个女子。今世,这是他的劫,亦是她的劫。

      若这劫无法安然度过,那便坦然面对吧!

      冥界不宜久留,莫翎轩采摘了一株曼珠沙华匆匆地赶回了三无店。

      店内,穆清凝看见他们回来,不禁欣喜。

      莫翎轩从袖中拿出曼珠沙华,一阵幽香顿时弥漫整个大厅。

      穆清凝闻到花香,表情突然变得凝重起来,似乎是记起了什么,那也正是她前世的记忆。她紧紧抓着自己的头发,问:“莫老板,你可曾爱过?”

      莫翎轩不禁错愕,过了半晌,才道:“曾经或许爱过。”

      温子扬没想到她竟然也爱过人,正寻思着她到底爱过谁。这时,穆清凝又看着他,问:“那么公子呢?”

      温子扬眉眼轻佻,干脆利落说了句“没有”。

      穆清凝轻叹了口气,“果然,公子你还不懂情爱,就像曾经的我一样。当年我也不懂,直到懂得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已经错过了他……”

      静静地,穆清凝仔细地说起了自己的往事,似是要将它刻在心里,永生永世都不要忘记。

      穆清凝前世的故事发生在晋朝晚期,地点位于吴州。当时,道教被很多士大夫所接受,世家子弟纷纷加入道教,女冠之风先在民间兴起,其中还包括官宦人家的小姐。当时,穆清凝便是如此,她生于官宦家庭,却信奉自由,不顾家人反对,毅然决然地出了家。

      吴州城内,桃花坞中,穆清凝在一家名为桃花庵的道观里带发修行,这一修便是五年。

      那年春,她正值韶华,花一般的年纪,花一般的容貌。

      庵内种有无数棵桃树,绯红的桃花开得艳丽,它们紧紧簇拥,似乎是在欢笑,在庵内下起了一场不大不小的桃花雨。

      她穿着一身浅色的灰色道服,拿着一把扫帚埋头在桃花下扫地。

      当一片桃花轻柔地落到她的手上,绑于她发上的红绫不知被谁解下,秀发如瀑布一般洒了下来,她忽地抬头,刚好看见一个俊秀男子看着她发笑。

      他坐在一棵桃树上,手里拿着她的红绫,笑容纯净。

      “你是谁?”她不记得自己有见过他,可他笑得却是那么亲切,仿佛他们相识已久。

      他纵身跳下,轻点她的鼻尖道:“我叫白术,小道姑,你呢?”

      她见过的男子不多,如今见了他,不禁有点紧张,结结巴巴道:“我……我……叫……”

      还未待她说完,白术便笑道:“我知道你,你叫穆清凝,以后便叫你清凝了。”

      穆清凝不知道他是如何知道她的名字,但是她觉得他一定有什么过人之处。这是他们第一次相见,之后,白术总会来找她,她看见白术便诵《道德经》给他听,他会耐心地听她讲完。他们常常互相调侃,互相讲笑话给对方听,平时也会互帮互助。渐渐地,她习惯了他在身边的日子,喜欢听他叫自己的名字。他答应她以后永远都不会欺骗她,她也答应他无论何时都会信任他。

      门外的一棵桃树上系着那根熟悉的红绫,红绫正随风飘舞。

      那段时光成了他们最美好的回忆,感情很纯洁,就像初恋般美好,只是没想到这美好竟会这么短暂。

      有一次,他很认真地问她:“清凝,你打算一辈子当道姑吗?”

      穆清凝不知他为何会这么问,这本是个极简单的问题,可她发现自己竟答不上来。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出家明明是自己的选择,可遇到白术却完全在她的意料之外。他以为她是默认了,所以悄然离开。

      看着他的背影,她突然发现自己好像是喜欢上了他。

      之后的一天,她决定要告诉他,她爱他。不管他心里是否有她,她都想让他知道。在告知他之前,她将心里话想了很多遍,也鼓捣了很多遍。

      “白术,我欲与君相知,山无棱,天地合,乃敢与君绝!”她追上他,看见他落寞的背影,正想将这话说出口,却看见白术在她面前化成一棵桃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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