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坑神墨宝》施闻

4、夜静晚碎碎私语

　　第4章

　　剑圣逃走后，我赶紧追了上去。当我跑到竹林里追上他时，却看见那怪人已站在了他的面前，动作竟然比我还快。

　　我不知道那怪人是什么时候跑到我前头去的，也不知道在我追到这之前他们两人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我只知道我到的时候那剑圣就已经跪在地上向那怪人连连求饶了。

　　我干脆一把将那剑圣从地上拉起来，当然我还没有这么大的力气，最后是他自己站了起来。我站在他面前，求他收我为徒。他一看见我，却马上喊道：“姑奶奶，算我怕你了，你就放了我吧！”

　　“可你是剑圣。”我拉住他不放。

　　“姑奶奶啊，我再求你了，你就放过我吧，我以后还要生儿育女的，你就别折腾我了。”

　　“那你就告诉我莫问神剑在什么地方，我就放过你。”我没想到我这么个坑货，今日还能让剑圣也给我俯首称臣。

　　“莫问神剑都已经遗失千年了，上仙尚且找不到，又何况我这个小妖……”说到这里，他突然捂住了嘴。

　　“你是……妖精？”我疑惑道，“可你不是剑圣吗？”

　　“你觉得剑圣会像我这样吗？”见说漏了嘴，他也不再掩饰。

　　“可我觉得你长得很俊俏，很符合我心目中剑圣的形象啊。”我心里还是有点不信，若他不是剑圣，那谁才是真正的剑圣呢？

　　“那是因为你没见过我的真面目。”他说完，化成一只火红色的蟾蜍躲进了草丛。“呱呱”、“呱呱”……叫声渐行渐远。

　　如此戏剧性的一幕，今个儿却被我撞见了，我捧腹大笑道：“剑圣是只蟾蜍，剑圣竟然是一只蟾蜍，剑圣竟……哈哈，你不觉得好好笑吗？”笑得前俯后仰，拍了拍旁边的人。

　　“有这么好笑吗？”怪人平静地说。我察觉到不对，立马止住了笑意。

　　他从我身边走过，背对我道：“火蟾蜍已现出原形，这里的幻境马上便会消失，其他人很快就会发现自己被欺骗了，你还是早点离开吧！”说完向前走去，只一瞬间的工夫便消失了。

　　我回想起之前的种种，那个怪人虽然着装奇特，但能够瞬间驶船渡大海，还能够一掌如雷劈箭羽，甚至能够举手成剑断绳子，又在我之前拦住了火蟾蜍，火蟾蜍还向他连连求饶……种种迹象表明，他一定是个世外高人啊，像他这样的高手或许也会知道莫问神剑在哪，可我竟眼睁睁地看着他离开了。

　　为了找到他，我又在岛中来来回回很多遍，却仍是没找到他的身影。这时，地面开始剧烈地震动起来，土地、树木、动物都迅速地往下陷。一阵湿漉漉的感觉粘在我的脚上，然后是膝盖、胯部、胸上，我的脚陷进了泥土中，好像被黏住了似的，怎么也移动不了，我只能看着自己的身子继续往下陷去，却无能为力。

　　当海水漫到我脖颈的时候，我感觉今日是要淹死在这里了，一把奇异透明的大剑却飞到面前。一个熟悉的声音从我头顶上传来，“抓稳了，我拉你上来。”

　　我犹豫不决，就怕这剑锋利无比，我还没上去就被这剑割断了喉咙，一命呜呼了。见我迟疑着，他又道：“若想活命，就快点上来。”

　　我小心地碰了下剑锋，手上并没有被划破的痕迹，确定很安全后，我才紧紧地拉住那把剑，仅片刻的功夫，我便从海水中逃离了出来。一玄色人影跳到剑上，御剑而行，我稳稳地坐于剑上，看到海上那把巨大的石剑重重地倒在了岛屿上，岛屿陷入了海水中，那把石剑也一并落入了水中，直至消失在海中。海上静静地停泊着众多的船只。从此，无痕岛便永远从人间失去了痕迹。

　　“我不是让你早些离开吗？怎么不听话？”他立于剑上略带怒气地训斥道。

　　我轻轻说了句：“还不是为了找你吗？”

　　听到这话，那怪人便不再说话。

　　其实我更想说的是，我没船怎么走，可我知道这么讲太没义气了，说不定他一个不高兴，便把我从天上扔下去了。不过我后来才知道，我心里的那些小九九，他都心知肚明，我竟连一点秘密都没了。

　　剑平静地在天上飞着，好像带着我们向太阳飞去，我感受到了师父们去世后难得的温暖。我看着他负手而立，玄衣被风带起，穿梭在云海之中，英姿飒爽。

　　那时，我稍稍对他有了些好感，觉得其实他也不坏，就是有些奇怪罢了。

　　夕阳落下，天空被染成了好看的酒红色，每一件东西都带上了一层朦胧，我伸出手，阳光从我的指尖像流水般流泻开去，我以为可以摸到圆日，可留在我指尖的只是一场虚影。

　　我好奇地问：“你知道太阳的那头会是什么吗？”

　　他身形未动，“那里只有人们对未知的恐惧。”

　　可我不信，大胆道：“你错了。”

　　“难道你知道？”他对此有些不可思议。

　　“嗯，那里是一座美丽的王城，四季如春，花香弥漫，风景如画，一对恩爱的璧人幸福地住在那里，那里尽是温暖，那里有着希望，那里带着葵花的朝气。他们唱歌、跳舞、吟诗、作画，每天的生活本身就像一首歌，音符跳跃在他们紧紧相触的双唇上，音律停留在他们难舍难分的怀抱里。微风细雨为之感动，花草树木为之喜悦，青山绿水为之祝福……”我将自己想象中的情景说了出来，虽然是想象，但我觉得太阳给人们带来了许多温暖和希望，就应该是这样。

　　他并未反驳我，只是静静地聆听我讲完幻想中的国度，便不再讲话。

　　后来不知剑飞了多久，久到我昏昏欲睡，入夜时分，我刚要入睡，纯净如冰的剑却突然向四周破裂开去，消散在空中，我掉了下去，最后落入了冰冷的水中。我瞬间清醒，抬头的那瞬看见他站在一块石案上负手而立，我浮出水面后，隐约见到他轻点水面，一把就将我从水中拉了出来，将我带至湖边。

　　我气道，“我刚要睡着了，你干什么啊？”

　　“你身上沾了火蟾蜍的气味，不洗掉会有其他妖怪来找你。”他淡淡道，说完之后便自顾自捡着柴火。

　　“你不是也见过他，那你也应该沾上了他的气味才是。”

　　“你错了，我从始至终没碰过他，而你碰过。”他的语气甚是平静。

　　我这才想过当时我的确拉了那个蟾蜍妖，而他始终只是站在一旁。不过，我听了他的话很不服气，道，“但是这里能有什么妖怪啊？”

　　“不信你可以看看周围。”他这么一说，我才看向附近，这才发现无数条三角蛇在我们周围“咝咝”“咝咝”地吐着信子，黑压压地一片，就像一堆黑煤球在我眼前晃来晃去。

　　但它们却都不敢再靠近我们一步。我想定是他在的缘故，便马上乖乖地躲到了他的身边，不敢乱动。

　　我看着他将收集好的木柴堆叠起来，竟拿出了火折子开始点火，点了一遍又一遍。我急了，道：“你不是有法术吗？怎么不用？”

　　他冷冷道：“法术不可随便用。”我不解，有法术都不用，那还学法术做什么。也许他就是个怪人，所以常常不按常理出牌。他说完这话，柴木刚好点着了，那些蛇看见火光，便纷纷离开了。

　　过了一会儿，火势渐旺，他却突然起身，找了一块干净的草地坐下，靠着一棵树的树干，右手肘放在右膝盖上，好似睡了过去。

　　夜里，月明星稀，寂静地只能听见虫鸣。可我的衣服还没干，怎么也做不到像他那般潇洒，我问：“你是个绝顶高手对不对？你知道很多东西对不对？”他没有反应，我继续问：“那你知道莫问神剑在哪吗？我师父说，莫问神剑可以改变我的命盘，我希望你可以帮我……”他还是一点回应也没有。

　　我以为他已经睡了，正要泄气，他却转过身来，皎洁的月光照到他的身上，每一处都是那么清晰，可我却只能看清他好看的唇型以及被风微微吹起的黑色长发，他问：“你真的很想知道？”

　　我点了点头，我以为他这下会给我讲些有意义的话了，他却道：“但你没有资格知道。”

　　我问：“为什么？”

　　“只有真正的善人才有资格知道。”他说完，便转过头去。

　　我马上拉住他的长袖，肯定道：“我不做坏事，你可以放心地告诉我。”

　　他淡淡道：“那是因为你现在还小。”

　　“那你怎样才可信我？”

　　“那便多做善事吧！”

　　我听他这么说，马上道：“好，从今往后，我就做很多好事给你看。”

　　“你出生克死爹娘，十岁克死夫子，十五岁克死师父，天煞孤星，天生坑神，怎么可能做成好事？”语气似乎带着嘲讽的意味。

　　“你怎么知道？”我被他的话吓了一跳，说实话，我都已经忘了夫子去世的那年，我到底是几岁了，他竟然比我还清楚。

　　“人在做，天在看。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他告诉我，很多事都不是我想瞒就能瞒得住的，我这十七年的罪孽都被记载在了生死簿上，有生之年，地府的人或许不能拿我怎么办，可一旦我死了，我便会被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除非我用好事来弥补以往的过错，为后世积累功德。

　　虽然所有的过错都是无意，所有的罪过都是无心，但没有会听我的解释，像我这般只会带给其他人厄运的人又有谁会喜欢呢？我信誓旦旦地告诉他，我日后一定会做很多好事，只求他能够帮我。

　　“你若真有心，一切自然可解。”他起身抛给我一把桃木剑，赫然是我刺火蟾蜍的那把。

　　他让我以此剑为武器，还说这把桃木剑不仅可以防身，还能以防我伤了自己。当我真的已经正气凛然了，这把剑自然可以发挥出它最大的潜力。他让我以后就拿着这把剑降妖除魔去，路上遇到任何需要帮助的人都要尽可能地施以援手，他说完想离开，我忙拦到了他的面前，求他收我为徒。

　　他是个世外高人，本领高强，高深莫测，不仅知道如何找到莫问神剑，还知道如何改变我的命盘，我怎能轻易放他走。而成为他的徒弟是我唯一能留在他身边的借口。

　　我跪在他脚边，一直抓住他的衣角，眼中尽是泪水，他似乎慢慢心软下来，半晌后开口：“罢了，若你真心想成为我的徒弟，便要事事听我的，没我的吩咐，不可鲁莽行事。”

　　我破涕为笑，连连答应，马上叩了三个响头喊了几声“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