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第十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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幼慈坊住宿的地方是那种类似大通铺的地方，高高的石床挨个放着孩子们的被褥和衣服，每一个都是整整齐齐，干干净净的。
别看幼慈坊里的孩子们都是命运多舛，父母双亡的孤儿，可也许正是因为这样，才比平常的同龄人更加的早熟懂事，每个人虽然年纪不大，却都有一颗坚强的心，尽管很多时候为了活下去要做一些违背了所谓公理正义的事情，可如今的穆玄英看来却是无可厚非的。
孩子们每日都会在长安城内做些杂工，直到入夜才回归来，所以当夜入夜，阿伦就将他们的新成员介绍给了幼慈坊里聚集起来的孩子们，同样，穆玄英和莫雨都受到了幼慈坊里孩子们的欢迎。
当然，相对于冷漠的莫雨，穆玄英的欢迎度要更大一些，但这并不妨碍这些其实年纪都还挺小的孩子对莫雨的那种既畏惧又崇拜的感觉。
畏惧于那个少年身上格外淡漠的，排开一切外物的冷淡气质，同时又崇拜着这个给了阿伦哥哥很多银子能让他们吃很长时间饱饭的小哥哥。
当然，身处于这样情绪下的莫雨，自然是越发对这些孩子疏远起来，整整一日就一个人站在一边，目光静静的看着被小孩们围住的穆玄英，虽然神情冷淡，眼中的温和却一直都没有散去。
等到一群小孩互相认识完毕了，天也已经晚了，夜幕再次降下时，长安城再度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雨水叮叮当当打在房檐上的声音就像是一道最美丽的乐章，让穆玄英的雀跃的心情怎么都停不下来。
这是改变的第一步，不再像前世那样四处流浪，餐风露宿，这本身就是一个极大的改变，且不说日后他们两人的命运会如何，但是对如今的穆玄英来说，这一点点微小的改变，也是极大的鼓舞。
似乎感应到了身边小孩的喜悦，莫雨一直淡漠的面上也有着淡淡温和的轻笑，看着两个人被安排在屋内最靠近墙角位置的床铺，心里的担忧也稍稍消退了些许。
阿伦是个心细的人，这一点从床铺的安排就看到了。似乎是害怕两人初来此地会不习惯，阿伦将床铺中最偏远同样也是最宽敞的地方滕出来让两人住下，中间隔着一道薄薄的石墙，将两人的铺位和外间其他孩子们的床位稍稍隔了出来，丝毫不显得的突兀。
莫雨自然知道这是为了自己和毛毛考虑，却也并不道谢，只是默默将这份恩情记在心中，虽不提及，却总是牢牢的记的清楚。
或许，就连穆玄英都不知道，莫雨这个人轻易不会报恩，也轻易不会欠别人的人情，可一旦记下了什么，记住了什么，无论那记住的是恩情是仇怨，总有他亲自回报的一天。
只是那种回报，就只能看你让他记住了什么。
瑕疵必报，有恩必偿，有恩报恩，有仇报仇，万事随心，万物不扰。
这就是莫雨。
这时候的阿伦自然不知道，幼年和这两个孩子的相遇，在未来，会为自己得来怎样的便利和希望，这些都是后话，暂且不提。
“明天，我听说阿伦他们要去城外茶馆帮赵老板运些茶货，毛毛，我想着，咱们既然寄人篱下，又有些功夫底子，明日便早些起了，帮上一把也是好事。”
迷迷糊糊的躺在枕头上，莫雨轻轻摸了摸身边小孩这些时日已经留长了不少的头发，口中虽然说着事，心里却总在想着要给他扎一扎的心思，连小孩一直睁得大大的眼睛也没看见，也不知过了多久，终于还是睡了过去。
穆玄英却完全没有睡意，眼看着莫雨睡着，他却是一个轱辘翻身起来，盘膝而作，气运周天，开始了每日一次的易筋经洗筋伐脉。
穆玄英自然是知道自己从小就身体不好的原因就是因为自己这个三阳绝脉的体质在作祟，平日里时不时的心慌发寒、身体瘦弱，前世的自己从不当作一回事，刘大海更是总以为他是心脉有缺，连练武都不敢让他狠练，只当强身健体，虽然严格，却并没有多么的上心。
直到前世，他在紫源山坠崖重伤，得崖下浩气盟的人所救，更是不经意间被师傅发现自己是恩人之子，耗尽一切心力为自己救治，甚至让司空仲平不惜入皇朝盗取灵药续命，直到求助万花谷医圣，才终于知道自己的身体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奇葩体质。
所幸，这一世，倒是让他捡了许多的便利。
少林的易筋经是阳性内功，正好能够将他体内的那缺阳盛阴的经脉好好洗伐，只是这其中的痛苦，常人未必得知。
前世修习这易筋经时，自己师傅是寸步不离的守在身边，以自身内力作为引子，一点点的相助他打开经脉，所有的风险和危难，全被师傅一人独立承担了去，对他来说，却仿佛只是茫茫空梦，一朝梦醒，经脉已成，体质已改，过去那个渺小的，孱弱的毛毛再也不复存在。
而现在呢？
感受到自己的经脉因为运行易筋经的内力不断的冲撞所发出的那种难以言说的刺痛，穆玄英咬紧了牙关猜没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豆大的汗水顺着额间不断的滴落，连呼吸都仿佛有着斧凿刀割的尖利痛意。
没了前世药圣的药物作为引子，如今的洗筋伐脉更是有几分艰难，虽然因着年纪小，经脉尚好开拓，可也就这一点点的便利了，可穆玄英却已然觉得自己无怨无悔。
比起前世失去莫雨的那种痛，如今这些个苦楚，对他来说已经真的不算什么，只要一想到那仿佛如同凶兽一般潜伏在前方的未来，穆玄英就恨不得自己的力量快点强大起来。
只要能够改变那个未来，无论让他做什么，他都会不惜一切的去做。
这几个月以来，每日一次的洗筋伐脉让穆玄英本来阳气断绝的经脉拓宽了不少，能够调动起来的内力也一日胜过一日，那就如同少林寺里和尚们的早课，虽然乏味，痛苦，却必不可少，也获益良多。
至少，现在的他，在经过这样的洗筋伐脉之后，虽然疲惫劳累，却在内力流转几息之后就能恢复元气，让人看不出任何端倪。
当一遍易筋经口诀修炼完毕，天际已经开始泛了些白了，穆玄英慢慢收了功，悄然下床出门打水将自己一头一脸的冷汗洗了个干净后，才又钻回屋，爬上床，抖抖胳膊腿儿缩进了莫雨怀里，不一会就睡的沉了，却没看到，待他睡着后，身边人慢慢睁开的，清明到极点的眼睛。
静静的看了蜷在自己怀里乖乖的一点不乱动的小孩，莫雨的眼中有着淡淡的疑惑和不忍。
他其实早就醒了，从小孩偷偷摸摸爬起来的时候，一直浅眠的他就已经清醒了。
自然也就看到了小孩盘腿修炼的那一幕。
小孩修炼的是什么东西他并不清楚，可是看到那种痛苦到极点却还要咬牙死撑不想打扰自己的表情，莫雨觉得自己什么都问不出口。
同样的，他也没有任何资格问出口。
从在稻香村毛毛高烧昏迷之后，莫雨就觉得眼前的小孩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虽然，他能够感知，毛毛对他的感情依旧真挚得从来不用怀疑，可是却也能渐渐的发现小孩为人处世与平日里大不相同。
从婉拒了刘大海和李复带着空冥决离开开始，再到长安城和红衣教的女子所产生的纠葛，再到现在，莫雨觉得眼前的小孩他越发的看不透，却也越发的能够感知这个孩子对自己的依恋和执着。
正是因为那种毫不掩饰的依赖和执着，让莫雨并不在意小孩平日来所表现出来的异常。
可是不在意，并不表示他不知道。
轻轻摸了摸小孩的头发，散散的半长短发依旧柔柔软软，那一副万事不愁的模样最终让莫雨轻轻叹了一口气，搂着小孩的身体再度合上了眼。
罢了，既然他要瞒着，便就让他瞒着吧，既然不愿意对他说出口，那就一定有他的理由，问了也无济于事。
等他愿意说了，真的愿意毫无芥蒂的告诉自己了，到了那时，再说吧。
两人各怀着心思睡去，待得清晨，只是浅浅睡了一阵的莫雨早就已经径自起身，拿了一旁阿伦为他们准备好的衣服穿在了身上，将平日里一些必须携带的东西放进了阿伦准备的小包袱中，在肩膀上牢牢系了，转身毫不犹豫的点了床上还睡的昏天黑地的小孩的睡穴，径自穿上鞋走了出去。
门口，阿伦早就已经准备好了运送茶货的扁担行囊，见莫雨出来还有些惊讶，刚要问出口，却见眼前的少年自顾自的走到一个行囊旁边，俯身下去将那最重的两个行囊担在肩上，凉凉的瞅了他一眼后，淡淡的说了两个字：“走吧。”
话罢，也并不看对方什么表情，径自担着那担子离去，直让阿伦在原地愣了许久，猜匆匆忙担上自己的那份，疾步赶上。
看着自己前方那虽然瘦弱却有种不知名气势的身影，阿伦在这种诡异的沉默氛围中觉得有些冷汗直冒，半晌，才自顾自的找了话题。
“那个……莫雨啊，毛毛还没起？”
前方的人没说话，脚步也没有停顿，两人沉默着向前走了近十米，阿伦才听到前方传出一个极其轻冷的回应。
“嗯。”
淡淡的一个字，却像开了什么阀门一样，让阿伦的面容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话匣子也就这样打了开来。
“其实啊，莫雨我早上根本没打算叫你的，结果你居然起那么早来帮我，你真是好人！”
“莫雨我给你说，雨婕哪里又进了好多可好的料子，改日有人扯了布，有了碎的零头，我拿来给你们做新衣裳！”
“莫雨，其实我真的特么佩服你！毛毛还那么小，你居然能把他护的那么周全。”
前面的唠叨，莫雨没有回话，脚步丝毫没有停留的向着城外走去，直到听到这一句，莫雨的脚步终于微微顿住。
他站在原地，没有去在意阿伦突然停下来的话语，也没有回头，很久很久之后，才仰起头，清晨的阳光印在他的眼底，却没有任何温度。
慢慢的，他终于近乎自嘲的勾起了嘴角。
“呵……周全？其实如果可以的话……我倒是真的希望，我能护佑他一生。”
只是这个希望，不知道还能维持多久……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第十八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