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第十五章 ...
-
穆玄英找到莫雨的时候，满心的焦虑和自责情绪都化为了难以言说的惊恐。
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自己今日一时的离开最后竟然会导致这样的结果。
朱雀大街宽阔的道路上，雨幕一层层的遮盖住了他所有的视线，而他找到莫雨时，那半大的孩子就如同幽灵鬼魅一般静静的站在朱雀大街，任凭雨水打落在他瘦弱的身体上。
水流涓涓地顺着他的脸颊滑过，侵蚀了他单薄的衣衫后随着雨幕落到下方砖石的地面上，飞溅出一朵朵细小的水花。
然而莫雨就那样静静的站在雨里，不言不语，不声不响，仿佛一具沉默的雕塑。
然而，他的眼睛却是血一般的红，原本有些泛着暗红的瞳色这一刻布满了血丝，平日里波澜不惊平静安然的面容此刻更是写满了狰狞。
穆玄英看着这样的莫雨，心里的懊悔一点点随着雨幕冲刷着自己的心，抽搐一般的疼着。
如果知道自己不声不响的离开会激起莫雨旧病复发，就是打死他也不会选择悄悄离开。
穆玄英从未真真正正的看到过莫雨发病的模样。
似乎从以前开始，在他的面前，莫雨疯魔的症状都会好上许多，不知是因为自己的克制，还是刻意的不在自己面前展现自己疯狂的一面，总而言之，除去前世幼年时在大侠墓前匆匆一眼见过莫雨疯病发作结束时的场景后，穆玄英从没见过莫雨在自己面前发病。
而这次，是真真正正的第一次。
眼前的少年就像是从地狱走出的恶鬼一般，一身的戾气和气势看上去格外的恐怖，血红的双眼大大的睁着，却没有半丝神采，那么的空洞，又那么的茫然，那种空茫的连生命都几乎消失的恨与颤栗，让穆玄英觉得灵魂都在颤栗。
“小……小雨哥哥！！”
偌大的雨幕中，穆玄英呼唤着那个熟悉的称谓，却换不来那人一丝一毫的回应，那人只是木着一张脸转过身来看向声音发出的地方，下一瞬，身躯便如电一般激射而出，稚嫩的手掌紧紧的攥着，向着那小孩猛然蹿了过去。
凌厉的拳头仿佛带着劲风，穆玄英侧身躲过那袭来的拳头，骇然发现疯魔状态下的莫雨连气力都要比平日里强上几倍。
不过他倒是不担心自己会被击中，唯一担心的，是莫雨疯魔状态之下耗损的元气太多的话，清醒之后定然不会好过。
好在这个时候的莫雨，疯狂的状态下并没有很好的运行体内的内力，穆玄英暗暗运气，一把抓住了莫雨再次对着他颈间袭来的手，小小的孩童竭尽全力的将眼前的半大少年桎梏住，费尽了全身里的气力，才将比自己高了半个头的半大少年紧紧的桎梏在怀中。
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穆玄英力气虽然格外的大，声音却依旧带着些柔软，轻轻的呼唤声似乎是让莫雨有了些许反应，原本近乎狂暴的气息出乎意料的消减了些许，然而下一刻，他便听到了让他这辈子都无法忘怀的，疯魔中莫雨的轻喃声。
“都走了……都走了……因为我，都死了。毛毛……毛毛……”
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这几句话，莫雨挣扎的力气慢慢的变小，到最后，声音也越来越小，一声声的呼唤中只剩了两个字，一遍遍的唤着毛毛，毛毛……
虽然如此，穆玄英却觉得自己全身的力气，都被这样的莫雨吸走了一般，浑身都有一种近乎颤栗的、不甘的冲动，仿佛有什么东西将他的咽喉紧紧攥着，连呼吸都无比困难。
他知道莫雨的心结，也知道莫雨变成那样生人勿近的模样是为了什么，但是他不知道，年少时的莫雨在这执念之上，一直害怕的，惦记的，都是自己亲手杀死亲近之人的绝望会发生在那个叫毛毛的孩子身上，所以他一只压抑着自己，控制着自己，一次次的让自己不会成为那个叫毛毛的孩子最大的威胁。
然而这一切，从前的毛毛从来不知道，从前的穆玄英——也从来不知道。
怀中的身躯渐渐恢复了平静，穆玄英扣住了莫雨的脉门，让他体内的真气不会因为旧病复发而伤人与自伤，待到眼前孩子的身躯渐渐从僵硬变得放松后，才再次运力，将莫雨背回了之前两人待的放杂物的角落。
屋檐下的角落就算在雨天也非常干燥，头顶巨大的布棚与木檐遮挡了一切，看的出来，角落的主人将这里修筑的非常好。
而穆玄英则将莫雨好生放在墙边，紧紧靠着墙垣，半晌后，才轻轻拍了拍神志不清的莫雨的脸颊，轻轻的呼唤声并不大，却坚定而持久。
“小雨哥哥……小雨哥哥你醒醒。小雨哥哥……”
也不知唤了多久，莫雨昏沉的意志终于有了些许清明，一双眼睛慢慢的睁了开来，布满血丝的眼睛疲惫至极的看着眼前孩子的脸颊，眼中的茫然一闪而过后，随即涌起的是担心和自责，目光在小孩身上扫过一圈后，又化为了安心的放松。
那多变的目光让穆玄英看得一愣，半晌明白之后，咬着嘴唇沉默了下来。
“毛毛……是不是我发病的时候伤到你了？”
见小孩不说话，莫雨终于开了口，声音很是嘶哑难听，语气里却带着一种难以言说的忧心和恐惧，那种担忧的，自我厌憎的声音让穆玄英身躯一颤，低下头撒娇似的侧蹭了蹭莫雨的脸颊后，一双手臂伸出，紧紧的抱住了眼前的半大少年。
“小雨哥哥……我一点事都没有，你别担心……对不起。我该给你打声招呼的……我错了。”
小孩的衣服也已经湿透了，莫雨听了此话最终将心里最后的一抹担心放下，顿时觉得全身有些失力，知道定然是旧病复发之后气力耗尽致使，却又不忍心小孩受凉，听得小孩用那种格外低落的语气说着这样的话，心里最初的焦急和气恼到底是消散了个干净，有些无力的回搂住小孩轻轻摇摇头后，轻轻的开口。
“放心吧毛毛……我没事。”
慢慢运转着自己所剩不多的内力，穆玄英将两人湿透的衣服褪下丢到一边，靠着内力维持两人身体的温度，心里却有些为难的看着木箱搭起来的角落外连天的雨幕，轻轻叹了口气。
却不料身边慢慢清醒的莫雨眉梢慢慢皱了起来，看着身边小孩顶着圆滚滚的肚皮毫不介意的在自己身边左蹭一下，右蹭一下，丝毫没有一点异样的模样，沉默了半晌后，终于问出了口。
“毛毛……你……不怕么？看到我那个样子，我连自己都害怕自己，你……不怕么？”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第十五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