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曙光》九画

23、第二十三章

　　“莫雨哥哥……”

　　“小雨……哥。”

　　“雨哥……”

　　童稚清脆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天真。慢慢的，那道声音逐渐变得成熟，带着少年的稚嫩与朝气。最后，是纯净中带着爽朗，字正腔圆，却稍许有些为难。那声轻轻的呼唤，灌满了莫雨的整个脑海。

　　莫雨睁开眼睛的时候，只觉得身体很热，灼烧一般。耳朵出现耳鸣，嗡嗡直响。又或许，是水分子碰撞的声音。他独自一人驾驶时就发现了不对，立刻联络了陶寒亭，但还是来不及。他把自己送出驾驶舱时只来得及戴上飞行机上逃生用的头盔，救生舱坠入深潭时因为震动触碰到开关，舱门被打开。

　　救生的头盔带有氧气，但快消耗光了。莫雨忍着燥热的身体看了看四周，水底下果然天黑了什么都看不见。他深深的吸了口气，把胸口的鼓动压下去，勉力抬手开了头盔的探测灯，这一系列的动作后，开始出现缺氧。

　　莫雨低头看了腕上的表，距离他给基地的半小时还有五分钟就到了。幸好救生舱的浮力很好下沉速度不快，他闭了闭眼，按了表盘底下备用的针剂。再睁开时，眼里划过一丝红色的流光。

　　五分钟，足够他游出水面。

　　“哗啦”

　　莫雨破水而出，艰难又缓慢的游到了岸边，他觉得周身都是热气，包括潭水。呼吸间带出来的气息几乎能烫熟鸡蛋，眼皮子很重。游泳花光了他所有的力气，身上的衣服全湿了，压得他匍匐在地。

　　晕过去之前莫雨想，等一会见到那群猪队友后非得狠狠揍他们一顿，太慢了！

　　至于救援为什么迟迟未到，让我们把时间调回到二十五分钟前。

　　陶寒亭对接了“鸾”后，穆玄英回到驾驶舱里掌握了驾驶权。两人就着合体的状态停在了安全的地方。众人把无辜的民众放出来后，本想着倒回去救人，柳公子已经在路上了。可就在这关键的时刻，浩气盟和恶人谷基地传来消息，好不容易扑灭火的大楼，出现了“妄”。

　　王遗风冷静的给恶人谷众人下命令，在场的全部回去解决，米丽古丽带着陈月从基地出发去找莫雨。恶人谷都这么做了，浩气盟自然以解决“妄”为优先。

　　陶寒亭负责修补裂缝，柳公子配合可人与穆玄英。

　　柳公子因为莫雨的原因，脸色非常不好。配合穆玄英掩护他进焦黑的大楼时手下一点都没留情，“妄”肩膀上一个血洞就是他打的，当时在场的人几乎没有异议。恶人谷下手没轻重全时安局皆知，可这一次让人惊呆的，不是恶人谷，而是浩气盟第九战队队长，穆玄英。

　　穆玄英一改往日细心持久的风格，这次特别的雷厉风行，似乎是在赶时间。可人就跟在穆玄英身后寻找，在接近扫描点时，可人清楚的看见穆玄英突然整个人震了震，似乎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气场也变得微妙起来。硬要解释的话，那应该叫，愤怒。

　　柳公子先发制人，给了那东西一枪，一脸狠厉的解决模样。听见枪响后可人反射性的皱眉，上前拍了拍穆玄英的肩膀，示意他快些走。可人自家队长握紧的拳头和面无表情的脸还吓了一跳，几秒后，就听到穆玄英低声的一句话，就两个字，“抱歉。”

　　抱歉，对谁抱歉，为什么抱歉？

　　可人聪明的脑袋还没来得及接受翻译，就见穆玄英动作迅速的出去了。他借着柳公子的掩护，踩着墙壁跳出去，穿过被烧的乌黑还泛着焦味的物体。抬手举枪，瞄准，一击必杀。

　　这是穆玄英第一次，在“妄”没有人质的情况下，直接射杀。

　　不止浩气盟，恶人谷也被吓一跳。这次事出突然，他们还连着线，方便双方收听合作。谢渊听出了些许端倪，轻轻的叹了口气。倒是王遗风笑的慵懒，不像是莫雨陷入危险的模样，弄的谢渊直接把事情丢给穆玄英愤怒的闭了连线。

　　解决了工业大楼的危机，剩下的琐碎事情交给其他人处理。穆玄英交代可人一些事情后急匆匆的上了飞行机与恶人谷众人一起飞到了莫雨坠落的地方。

　　米丽古丽因为从市区出发，速度不能快，任务点离的还挺远，正好与穆玄英他们一块到。陈月拎着急救箱下了飞行机后与穆玄英和柳公子碰面，陶寒亭早就在林子里开始搜了。

　　不知道为什么，他们的仪器搜不到莫雨的坐标，发送专门的信号也没得到回应，陈月急的眼睛都红了，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来。

　　陈月与米丽古丽在飞行机上时就听到了穆玄英直接击毙“妄”的事情，她虽然惊讶，但不奇怪，穆玄英的性格，她认识了那么多年都摸不准。要说他善良吧，那是肯定的，一身正气坦坦荡荡。要说他腹黑吧，那也是肯定的，冷不丁笑眯眯的玩你一下。他和莫雨就像光和影，是对立面。可穆玄英却走在边缘，时不时给暗夜里的人一个阳光又温暖的笑容。

　　那声“抱歉”，所有人的听到了。可陈月想，一定，有什么他们不知道的事情，影响了穆玄英。

　　柳公子看着表上距离莫雨给他们的半小时时限的剩余时间，咬咬牙问，“烟，有线索么？”

　　烟焦头烂额手忙脚乱的，“没有，柳儿怎么办啊！队长说半小时就是半小时，他只能撑半小时啊啊啊啊！”

　　王遗风沉着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别慌。”

　　陈月跟在穆玄英身后，一起走走停停。突然，穆玄英猛的停下脚步，微微侧过脑袋视线低垂，呼吸也变浅了。片刻后，拔腿就跑。一边跑一边开了扫描，确定地点。陈月愣了一下，也跟了上去。

　　穆玄英开了语音，道：“坐标，00246，67598。”

　　众人没有去问穆玄英为什么会突然说出坐标点，而是直接往这个地方聚集过去。

　　陈月脚下不慢，紧跟着穆玄英，她终究是按捺不住，握紧了手里的箱子，喊他，“玄英。”

　　“嗯？”

　　“你……”陈月抿了抿嘴，问，“你是不是听到了什么？”

　　陈月的话一出口，穆玄英就突然停了脚步。陈月一个不留神就撞上了他的后背，鼻子撞的生疼，生理泪水盈满了眼眶。

　　“玄英？”

　　穆玄英顿了顿，才道：“他说，玩得很开心。”

　　陈月顿悟。对于穆玄英来说，拿生命开玩笑，罪无可恕，难怪毫不留情的直接开枪。不过当时的情况有点奇怪，感觉像是在拖时间，他们要对付的已经不是命名为“妄”的人类了吧？而是真真切切的，恍若人心。

　　“队长！”

　　耳边传来的声音让两人都回过神，加快脚步往前跑。陈月与穆玄英隔着十几米远看见陶寒亭与柳公子怔愣的不动，上前才发现一个惊人的事情。

　　莫雨扶着树干举着枪对着他们，面无表情。

　　一看时间，果然已经过了半小时。

　　“小雨……”

　　陈月惊呆了，随后她脸色变得惨白，道：“小雨的表盘里是不是有刺激体能的药物？”

　　“对……以防万一，我们每个人都有。”柳公子回答。

　　“……完了，之前测试给他注射的试剂和那个有冲突，刺激了小雨发病。”

　　“那怎么……”

　　“嘭！”

　　枪响，凝固了林子里的气氛。

　　众人闪身躲在树后，柳公子心有余悸的拍了拍胸口，“卧槽队长的威胁枪放了老子不要出去了！万一打脑门上开个花多没有美感！”

　　莫雨有个小习惯，遇到危险时先放个威胁一般的动作，随后才是动真格的。

　　烟趴在桌子上装死，“柳儿，队长身上没有新型武器吧……”

　　柳公子努力想了想，“应该没有，他从李顾问那边直接上的飞行机。”

　　“那就好。”众人都松了口气。

　　可人到的时候他们还在玩捉迷藏，莫雨是个中好手，各个击破追的他们四散奔逃，林子里一时闹哄哄的。他们在发现莫雨的状态后，都关了连线。可人忙着后续也不太知道这边的情况，到的时候就发现情况不对，莫雨眼神清明，手里一点都不客气。

　　裴元和李复收到陈月的消息后分析了莫雨的情况，给他们下达了通知：数据不稳定立刻拿下，否则不可收拾。

　　可人没办法，在一棵树上瞄准了射程，准备一发拿下。麻醉弹击中莫雨后激怒了他，但没有作用。她皱了皱眉，再继续瞄准。可第二次却没有打中，半途中被突然飞来的子弹击落了。

　　“玄英？”可人的声音带了点凌厉。

　　穆玄英在几棵树远的地方看她，目光坚定，“我来。”

　　裴元开着通信跟踪情况，忍不住开口道：“穆队，时间紧迫。”

　　穆玄英长吁出一口气，“我知道。”

　　莫雨大概是身体受不住了，弓着身子眼睛微微有些发红，他的手有些颤抖。警惕的抬起头看突然从树后走出来的穆玄英。

　　可人毕竟年长了穆玄英几岁，掩护他是她的本能。莫雨被可人弄出的声响吸引了注意力，正好让穆玄英近身。但莫雨的本能很可怕，动作和脑袋可以不同时用，几乎是穆玄英举枪的瞬间，他也举起了枪。

　　穆玄英嘴唇动了动，说了两个字，被正对着穆玄英的陈月看的一清二楚。

　　意料中的枪声并没有响起，因为莫雨突然踉跄了几步，手里还抓着枪一手捂住脑袋失去了意识倒在了穆玄英的怀里。树上的可人皱了皱眉，给基地的谢渊汇报情况去了。

　　穆玄英双手环住莫雨，只觉得触手滚烫。陈月急忙开始急救，柳公子和陶寒亭也出来帮忙。十分钟后，柳公子载着莫雨回了时安局。

　　陈月松了口气，站在穆玄英身后逆着光看他，突然想起他朝莫雨说的那两个字。如果没看错的话，那句话是——“雨哥。”

　　她以前也是这么喊莫雨的，“小雨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