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指风华录（剑网三）》夏特爱尔

20、第二十章 画堂小筑添新燕（三）

　　叶英瞥了他一眼，问道：“你懂命理？”
　　穆述均严肃不过一瞬，又拉起嘴角，得意洋洋道：“那是自然！ 吾心归道，物我两忘。真言令下，推步四象八卦，洞察六道轮回；堪舆阴阳术数，可窥时运天命。你道如何？”
　　叶英便道：“那么，你可曾算出，自己会落到如今的地步？”
　　穆述均呆了呆。
　　这他当然是没有料到的，于是他鼓起腮帮子道：“这个嘛......和医者不自医......是一样的道理。”
　　叶英干脆利落总结道：“神棍。”
　　“......喂喂！”
　　叶冬辰也觉得穆述均是个神棍，他又忍不住笑出声。穆述均猛地转过脸，上下打量叶冬辰，阴寒的目光像蛇信一样，仔仔细细扫遍他每一处裸露在外的毛孔。
　　这目光让他毛骨悚然，不由得瑟缩了一下。离了冬寒谷，他已经很久没有体会过冷的感觉了——体内喧嚣的炎劲使他整日像个火炉似的热气腾腾，好在眼下是冬日，剑冢荒凉，体热没什么不好。但是夏天该怎么办么呢......
　　叶冬辰已经不敢再想了。
　　“哦噢，噢，我知道你不以为然，”穆述均忽略了叶英，对叶冬辰说道：“你漂亮，你乖巧，却免不了亲缘断绝。你善良，你心宽，却免不了慧极必伤。时运既至，人其流离。尘俗望断，不如归去。溯流轮回万世，回首尽若飞烟。七情六欲皆忘，哪堪凡生怎般。你命中带煞，克......克父克母克妻克子，可愿随我修道，得授长生？”
　　听他提起克父克母，叶冬辰不高兴，面色一沉，又笑了：“不带这样咒人的。”穆述均本来就有点疯疯癫癫......他说的话又何必当真？难道父母双亡还是他的错？
　　见叶冬辰不以为然，穆述均的神色更加阴沉：“这可不是咒人。”
　　叶冬辰摇头道：“我不信命。”
　　穆述均摸着下巴道：“噢，你竟有逆天的胆量？”
　　“这和胆量无关吧，”叶冬辰哭笑不得，“一饮一啄，俱是果报。未来不是由谁来规定的，而是由我们自己选择得来的结果。”
　　穆述均嗤笑：“太天真！从出生开始，人命便已不由已。家世，样貌，天赋，哪一样可以通过选择得来？”
　　叶冬辰无法辩驳，只道：“先天条件无可弥补，但后天条件可以自己创造。我为何要为那虚无缥缈的命理给自己的人生下定论？”
　　穆述均摇了摇头，故作叹息：“堪不破世情，到头来，得到的不过是虚妄。”
　　叶冬辰却因说不过他，有些恼火：“堪破世情，难道就要认命？！”
　　就在气氛越来越僵的时候，叶英叹一口气，摸了摸叶冬辰的头：“天下大势，无可反逆。你我不过蝼蚁之躯，何德何能撼天动地？可以选择的物事，本就有限。命理之说，不过如此。”
　　叶冬辰顿时信心十足，点头附和道：“不过如此。”
　　穆述均冷笑：“大少爷看来很有心得？”
　　叶英忽然问：“人生在世，缘何蹉跎？”
　　叶冬辰和穆述均都闭了嘴，看向叶英。
　　只听得掷地有声的三个字：
　　“想太多。”
　　马车窗帘半卷，里面坐着叶英，叶冬辰随侍在侧，而车顶上......蹲了个穆述均。不是因为车厢太小，而是因为穆述均撒泼耍赖——是真的撒泼耍赖，在地上滚来滚去的那一种，把随行人员全都看呆了。一个人竟能无耻到这地步，却是世间罕见。
　　话虽如此，可叶冬辰却对他讨厌不起来。穆述均在他面前表现的，是一个满腹经纶的博学之士，对沿途风景总是如数家珍，娓娓道来，不乏哀婉动人的故事传说。而对于他偶尔表现出来的疯疯癫癫，也变得可以容忍了。
　　这样的他，看上去只是个受过刺激的少白头而已。这次出行带出来的侍从只奇怪大少爷怎么交了个这么古怪的朋友，也不至于担心他别有所图。
　　但是叶英知道，冷风知道，穆述均不仅是疯疯癫癫......而是疯狂猖獗。
　　不过，眼下其他人不必知道这一点。
　　“名麟叔，还有多久到洛阳啊？”车厢外骑马的叶宁秋问道。一路上烟尘弥漫，他已经等不及要去洛阳休整了。
　　“已过了风雨镇，再过一个时辰，就要到喽。”驾车的叶名麟答道。
　　一个时辰过去的很快，叶冬辰盯着窗外的草垛，数着数着，就见识了洛阳宏伟的城门。经过城卫检查，他们很快得到放行，入了洛阳城。洛阳却与扬州不同，相较之下，人流量更大，人们说话却是轻声细语，不似扬州那般喧哗。毕竟是东都，凭气势氛围便添庄严三分。洛阳的坊市与扬州的坊市有着极大的不同。扬州的坊市处处是小巧精致的亭台楼阁，货品种类繁多，不乏奇巧的海外物件。洛阳的坊市则到处是大气厚重的高楼宅院，货品种类不及扬州，却贵在古老的字号和极佳的品质。一者风流，一者稳重。
　　叶家兵器商铺就在丰都坊市最繁华的地界，占地颇大，装璜古朴典雅。顺着叶名麟指的方向望去，店里客人不多，但观其做派，前呼后拥，想必是个有钱的主。
　　而叶家对于这样的客人，坐地起价眼都不眨一下。
　　马车绕过了店铺正门口，从后院的侧门进入，直接驶进了庭院。掌柜的并两个婢女殷勤地候在门口，待众人下车，便好生招呼着将他们引进了事先安排好的住处。他们带的行李虽多，但有条不紊，不一会儿便收拾停当。天色已晚，便各自洗漱安歇。
　　叶英不喜他人服侍，便挥退了两名侍女。他坐在塌上，对叶冬辰道：“过来。”
　　叶冬辰乖乖走过去，便被叶英握住了手。一股冰凉的气劲顺着他的四肢脉络流转开来，帮他疏通淤塞的节点。
　　叶英皱了皱眉：“你的关节炎又发作了？”
　　叶冬辰故作轻松道：“大概明天要下雨？”
　　叶英只定定看了他一眼：“别逞强。”
　　叶冬辰眼睛眨了眨，带上了水汽：“......很痛啊。”
　　叶英本不想带叶冬辰远行，奈何叶冬辰软磨硬泡，不肯离开叶英太远。如果不是盛长风荐了一位洛阳的离退御医给冬辰......他何必遭这个罪。
　　“你这是何苦。”叶英叹息道。
　　叶冬辰看着叶英小声道：“可是我觉得值得啊。”
　　叶冬辰的声音真挚而纯真，一如他真挚而纯真的感情。他喜欢叶英，想尽可能久地待在叶英身边。对这样的动机，叶英说不出责备的话。他只好将叶冬辰抱进怀里，感谢他这样纯粹的喜欢和依赖。既然是叶冬辰自己的选择，他不会替他拒绝这样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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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哭，又没写到老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