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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十九章 生年不满百 常怀千岁忧 ...


  •   胡斐听他这么一说,猛地想了起来,这两年行走江湖,的确听人提过这个名字。当年红花会起义失败,江湖中门派帮会渐渐也都安静下来,至少不敢明里再和朝廷对着干。但不过一两年之后,就有传言说红花会首领无尘道人重现江湖,湖北境内不少土豪恶霸、贪官污吏,都似乎见到了追魂夺命剑凌厉的身影。就像是与之呼应一般,西陲甘陕一带也同样出现了一位劫富济贫、行侠仗义的武林高手。这人名叫袁不邪,年纪不过二十出头,使一根齐眉棍,据说甘陕黑白两道无人能敌,却看不出武功路数出自什么门派。胡斐看眼前这人姓名年龄兵器都对,只没想到他是这样打扮,要不看手里那根棍子,任谁也觉得是个出身家境小康的书香门第、正要下科场取功名的秀才,更想不到他竟是世外高人、天池怪侠袁士霄的弟子。见他还是笑吟吟地看着袁紫衣,似乎在等回话。袁紫衣却踌躇一阵,才道:“你要见我师父,倒没什么,只是……你别提这名帖的事。”

      袁不邪哈哈一笑,伸出手来:“小姑娘做贼心虚了!那好,拿来——我又不要你的,等你下山的时候再还你。”

      “我不信你。”袁紫衣这时早看出他没有敌意,只是恼他一再戏弄,嘟了嘴道,“你要是不还我,或者告诉了我师父,就是小狗!”

      “好好好,小狗小狗!”袁不邪哄孩子般边笑边接过名帖来,又瞥了胡斐一眼,“我倒还没请教你们两位小朋友的姓名呢。”

      “我叫袁紫衣,他——”袁紫衣目光微微闪了下,“他叫胡斐,是胡一刀大侠的儿子。”

      “辽东大侠胡一刀!”袁不邪这一次就微微动容,认真打量着胡斐,“怪不得这小伙子身上架势不凡。就是不知——”话音未落,白影晃动,顷刻间就上前数尺,同时一棍直击胡斐面门。胡斐想不到他二话不说就动手,本能地脚步一滑,让过棍头,右手已从腰间掣出单刀。随即刀来棍往,就战在了一处。

      胡斐虽然吃了一惊,心里倒不怎么慌乱,眼看着袁不邪棍法虽然精妙,却每一招都是一点即走,猜到他是有意相试,就沉下心来应对。但对方既然没有一招用老,出招速度就快上了好几倍,不过片刻工夫,眼前一片都是棍影。而且这些招式看上去都是虚招,但胡斐十分清楚,只要自己稍一疏忽,虚招就立刻变成实招进击。这一战不比日前对张召重,那是真正对敌,一旦不利失手,不知道会被对方如何处置,所以当时胡斐连过招都顾不上就一味奔逃,饶是这样还几乎逃不掉。而眼前对袁不邪就只是功夫上的较量,看他出手越来越快,倒像是一位严厉的老师,正不断抛出一个个难题,胡斐抖擞起精神,一一应答。

      武功中讲究“一寸长,一寸强”,袁不邪这棍子长约五尺,本来是极占便宜,他要是一味远攻,胡斐被隔在外门,棍长刀短,就难以和他相抗。但这时候两人相隔距离不过三尺,正是单刀使得最舒服的位置,胡斐本以为他总要扩大圈子,谁知袁不邪就一直不远不近地保持着这个距离,手中棍却看不出任何滞涩,往往能从出其不意的角度出招。而且相距近了,招数交换也快,胡斐摸不清对方路数,反倒有些手忙脚乱起来。

      又过了十几招,胡斐渐渐觉得应接不暇,两次险些被棍头扫中,心里不由怦怦乱跳,要就此认输,无论如何也不甘心,只是咬牙挺住,手中刀一慢,不期然和对方棍子一碰,发出“当”的一声。胡斐突然心里一动,想起苗人凤对自己说的“嫩胜于老,迟胜于急”,若有所悟,虽然还来不及细细琢磨,出手已随心意而动,单刀缠上棍端,招式也变得凝重缓慢起来。袁不邪“咦”了一声,像是有些惊讶,棍法源源不断,仍是争先,要摆脱他的纠缠。胡斐这时候却明白过来,心想:“他棍上无锋,我何必跟他比快!”更是稳重下来,守定了以静御动、后发制人的路数,单刀只是往棍上缠绞。袁不邪被他这样一阻,已经没法按自己原来的节奏出招,带着他一味跟随自己。棍法本来要靠舞动才好攻击,偏偏胡斐的刀势不离棍身,等于把棍子封锁在了一个狭小的空间内,既不能随心挥舞,也就难以借势伤人。

      袁不邪也知道了胡斐的意图,纠缠几个回合,突然左手一送,右手单持了棍端,“突”的一声,那棍就像乌龙取水一般直捣过去。胡斐早有防备,身形一拧,单刀趁势顺着棍身撩了上去,直削对方手指。袁不邪无奈之下当即放手,跟着向后跃出圈子。胡斐一招逼退强敌,也松了口气,刚要收势,听耳后风声响动,还来不及回头,手上竟“啪”的着了一下,正打在腕底穴道上,不由得单刀脱手。他吓了一跳,急急往前冲了两步,这才听到那棍子落地的声音。

      “不打啦!胡家刀法果然厉害,你这小伙子也机灵,有悟性,将来必有所成。”袁不邪笑嘻嘻地上前拾起棍子,脸上毫无羞愧之色,倒显得十分高兴。胡斐却知道他确实没出全力,而且最后一招棍已脱手,还凭后劲打落了自己单刀,真是神出鬼没。想起他其实是指点自己的意思,心中敬服,就躬身道:“多谢袁大哥有意相让。”

      “叫叔叔!”袁不邪还是死盯着他称呼不放,气哼哼道,“对前辈一点礼数都没有!”袁紫衣却忍不住笑出声来。

      当下三人一同前往武当山。袁紫衣虽然只离开了两个月,但她是头一回自己出门,还真有些归心似箭的意思。李沅芷见她回来,也有些惊喜,问明情由之后也没多说什么,却把目光先投向了站在一旁的胡斐。

      “嗯,他……他是我在路上结识的朋友,也是苗伯伯一直要找的胡一刀大侠的后人。”袁紫衣急忙解释时,不知为什么脸上觉得有些发热,目光也不敢正视李沅芷。李沅芷却微微笑了起来,点了点头,只说“既是客人,你要好好招待人家”,就轻轻放过。袁紫衣暗中吐了下舌头,拉着胡斐出门。

      “袁公子,我们也是多年不见了。”李沅芷淡淡一笑,“专程来武当,是找我有什么事?”

      “别别,小李公子这么称呼,我可是浑身不自在。”袁不邪连连摆手道,“你还叫我心砚就是了。”

      “那你怎么又叫我‘小李公子’?”

      袁不邪一咧嘴:“当年你跟着陆老伯和我们同行,谁也没看出你是女扮男装,我不就这么叫你?好好,现在也是受过朝廷敕封的了,我得叫‘南华掌门’?”

      “少给我装幌子!”李沅芷见他毫不见外,也就随意了些,让了他座道,“我总比你大两岁吧?叫声师姐就行了。你倒是有什么事,大老远的从甘肃跑来武当山?”

      “嗯。”袁不邪也不提自己先到了江苏,只一点头,就正了颜色,“有关八月十八京师掌门人大会——我是来请求李掌门不要出席。”

      “为什么?”

      “朝廷此举,意在兜揽江湖人士,少林武当两派是武林中的泰山北斗,不少门派都唯两派马首是瞻。李掌门要是与会,势必带动江湖风气,大家纷纷向朝廷低头,不是武林之福。”

      李沅芷听罢就冷笑了一声:“你这话我不明白。武林中人凭什么可以脱离朝廷管辖?你想让所有人都跟着你们红花会当反叛么?”

      “你——”袁不邪神色一动,但随即垂下目光,挠了挠头,“我知道你对我有成见,不过江湖门派本来就为了出世自在,何必跟着争名逐利呢。你看你那位师叔张大人,一年到头给朝廷卖命,除了招来一身骂名,又有什么好处?”

      “争名逐利什么的,我没想过,我回武当本想避世隐居,免得又有人拿我当什么筹码,陷害我亲人。这武当掌门是朝廷封的,我没法推辞不受,武当立派数百年,我也不能为逞清高,毁了自己根基。”李沅芷越说越触动自己情肠,变得声色俱厉,“你说张大人怎样,他就是做朝廷鹰犬,毕竟也没干过虚情假义骗人婚姻、胁迫他人亲属的事!现今你又来劝我不买朝廷的账,反正朝廷发难,针对的也是我武当派,不是天池怪侠门下!你跟你那位好师兄,倒真是一脉相承,卖的都是别人,自己落得干净!”

      “李掌门!”袁不邪猛地站起身来,“你、你……这事原是我强人所难,你不愿意,也就算了。我叫你一声师姐,你看见我心里有气,怎样骂我都没关系,只是……”他终是没什么火气的人,说到这里就长长叹了一声,嗓音却有些发颤,“已死的人,你别和他计较……你就看在他劳碌一生,自己也没得个好下场……”

      李沅芷见他动容,想起当年初会时,他还是个活泼跳脱的少年,跟在自己和师父的马旁有说有笑,一刻也不得清静,心里不由自主地软了下来。沉吟片刻,也叹道:“罢了,是我不好,又提起你伤心事。这掌门人大会,我去是不得不去的,朝廷若还有什么要求,我自会把握分寸。”

      “那就多谢李师姐了!”袁不邪一喜,连忙深深一揖。李沅芷也不禁莞尔:“看你这样子,分明是花果山上美猴王,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怎么倒管起这些事来了?”

      “要是别人操办这事,我大约也不想管。”袁不邪顿了一顿,眉梢就挑了起来,“那位福大人,我也算见识过的。以他的心思,未必想收买了江湖人士就算完,要是被他从中挑拨,使个‘驱虎吞狼’的计策,武林中岂不是大乱么!”

      李沅芷猛然醒悟,想习武之人多半好勇斗狠,江湖门派之间的明争暗斗也从来没有间断过。正如袁不邪所说,福康安这人谋略出众,还真不会只是召集天下掌门,弄个朝天子的花架子就算完。正思忖着,忽然听到一声长笑,起自窗外,跟着一个苍劲的嗓音道:“小娃儿也长大了。能想到这一节,确实难得!”

      李沅芷和袁不邪同时吃了一惊。两人武功均称得上高手,却连有人在旁窥伺都没察觉,这时就双双起身,跃到门口。李沅芷心细,忽然觉得那说话的声音十分熟悉,还没思索出个结果,已经下意识地脱口道:“师父!”

      外面那人“哈哈”一声,径直走了进来:“还是自家的徒儿好,到什么时候也忘不了师父。心砚小娃儿还傻看着——不认识我了?”

      袁不邪大喜之下,上前拜倒:“陆老伯!你……你……”

      那人笑着把他拉起来,又见李沅芷也上前行礼,便道:“别蝎蝎蜇蜇的了,坐下说话!沅芷当了掌门人,稳重了不少,怎么心砚还跟个猴儿似的?”

      “师父……”李沅芷仔细打量那人时,见他青衫白发,腰背挺直,目光温和中带着坚毅,竟和二十年前收自己为徒时一般无二,几乎忍不住喜极而泣,跟着就像当初跟陆菲青撒娇时一样揽住了他手臂,“师父不兴这样取笑人的!我这什么掌门还不是充个数,师父再不回来,我可要撂挑子了!”

      “我就是回来,你这挑子也撂不下。”陆菲青看着她,也觉得心中一阵温暖,“刚夸了你一句,马上就现原形了。这些年武当派也亏得还有你在,唉……”话未说尽,已变成一声长叹。

      李沅芷愣了一下:“师父,你不打算留在武当?”

      “武当派受了朝廷敕封,我这个身份怎么留?”陆菲青呵呵一笑,“别急,我不是埋怨你,事关门派安危,你这做法并没有错。不过心砚刚才说的事,你也细想想——我正是为此事而来。”

      “陆老伯说的是掌门人大会?”

      “不错。”陆菲青点头道,“我这些年在台湾,也不时打听着大陆消息。福康安这掌门人大会早从去年就开始筹备,我们料他志向不小,决不止是新收揽些鹰犬就罢休的。所以这次回来,武当是我出身门派,我算是回老家看看,其实倒是想马上去甘肃,谒见一下袁不邪袁大侠的——谁知道在这里就碰上了!”

      “找我?”袁不邪眨了眨眼,“陆老伯来之前就猜到是我了?”

      “那倒没有,只是近年来江湖上最出风头的,除了河南丐帮和老楚,可不就轮到甘肃袁大侠了!”陆菲青摆了摆手,止住袁不邪的追问,却道,“你跟老楚有没有联系?掌门人大会将近,得赶快跟他商量商量。”

      “我和道长虽不常见,一年也会上两三回。”袁不邪笑道,“陆老伯来得正巧,那我们就一同去江陵!”

      “师父!”李沅芷见二人当即站起身来,忙叫了一声,“你这就走?”

      “我还在朝廷那里挂着名呢,久留多有不便。”陆菲青温和地望了望她,“沅芷,你的性子师父知道,而且你终究是个女孩子,多想想自己的事。这个掌门,见有合适的男弟子传下去也就罢了。”

      李沅芷缓缓摇了摇头:“我这‘南华’的道号,还是皇上赐的……不说这个了,师父就算不见别人,你自己的徒孙总要见见。”说罢一笑,便抢先出门。陆菲青见她笑容中其实充满了落寞,便在身后无声地一叹。

  • 作者有话要说:
    话说全职高手前些日子终于完结了啊!一直在养肥的总决赛可以开杀了,好过瘾,嗯……
    结果不自觉地就在自己文里加了些武戏233333333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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