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都要被自己蠢哭》千溪雪湖

59、五更转

　　天帝派遣的天兵很快就找到汐鸾所在。因为汐鸾并有没过多抵抗，白商弦尚不知道汐鸾被捉回了昆仑仙境。而雾鹫深知汐鸾此去凶多吉少，为了向天帝和西王母求情，也跟着她回去了。

　　修养几日白商弦的伤已经好转不少，这几日他心里记挂着祈霜的事情，终是下了决定。在汐鸾被带走后不久他便披着白色的斗篷出房间找她和雾鹫。

　　满地的雪灼着眼睛生疼，他望向走廊外的景色，不禁忧心地长叹了一口气。再这样下去，仙魔两界还未分出胜负，人界就会先行消失。

　　如今这局面，非得有一个人去承担不可。

　　这么想着，他裹紧了斗篷，转身去寻他们。才走几步迎面就见到了秋鬼道君。

　　“尊上，可有见到汐鸾和雾鹫？”

　　秋鬼道君幽幽叹息：“汐鸾私自盗还你的仙格，已经被带回昆仑，雾鹫也跟着回去了。你也该启程回昆仑，为她求求情。”

　　白商弦吃惊道：“她这是何苦？……唉，有雾鹫在她身边，西王母又如此看重她，若是受罚也会缓一缓。我尽早办完自己的事情再回去吧。”

　　“你有什么打算？”

　　“我要到魔界一趟。”

　　“清言哪，即使过了千年，祈霜沾染不少人气，但她还是魔界的公主，你此行凶多吉少，万事要小心。”秋鬼道君是看着蔓锦葵长大的，对她有多少了解自己心里清楚。可那都是她不知道自己是魔界公主时的事情，现在的她又会是什么样子呢？

　　白商弦苦笑，目光穿过长廊望向外院的天空，青白的颜色让人心有种莫名的悲凉：“我知道，多谢尊上的提醒。”

　　“……你是在后悔千年前的决定么？”

　　白商弦怔了怔，轻轻摇摇头：“不后悔，换作现在的我，我也选择同样的做法。”

　　******
　　晌午时分暖和了不少，白商弦沿路走下来不禁更加忧愁。这些凡人什么错都没有，却要遭遇严寒的拷问，不知道何时是个尽头。粮食尽空，万物枯竭，连明日都不知道能不能睁开眼睛……

　　他忧心忡忡地叹了一口气，继续往临三途川的方向走下去。

　　天兵带着汐鸾与雾鹫回昆仑的途中被两个人拦住了去路。雾鹫认得了那两个人是谁，即使其中一人脸上蒙着面纱他也能知道。

　　天兵一看来者不善，立即挥动手上的枪戟迎敌。但实力相差甚远，一下子就被摞倒了。雾鹫护在汐鸾面前，厉声问：“你们要做什么？”

　　伊素裳相反，很平静地说道：“只是我家公主想请汐鸾仙子到魔界作客。”

　　汐鸾闻言，抬头目光落在伊素裳身上：“你家公主是……”

　　站伊素裳一旁的风奇回答说：“锦葵公主。”

　　雾鹫握过汐鸾的手道：“汐鸾与她无话可说。你们走吧，仙界与魔界已经不两立了。”

　　伊素裳微微叹气道，“公主说无论如何也要请到汐鸾仙子。既然你多加阻挠，那就只能冒犯了！”

　　话音一落，风奇以掩耳不及迅雷之势飞身擒向汐鸾，雾鹫抬手划出一道光，阻隔了风奇向前的身形。伊素裳正准备加入战局，汐鸾却幽幽开口了：“雾鹫，住手。”

　　本来准备要大打出手的雾鹫风奇都顿住了身形，不明所以地望向她。

　　她继续道：“我跟你们走。”

　　雾鹫正了正神，急切拉住汐鸾，满脸不可思议：“你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吗，汐鸾？”

　　汐鸾挣开他的手，用不容反驳的口吻道：“我知道。我很快会回来，劳烦你跟西王母说我会接受惩罚，只是希望能给我点时间。”对雾鹫说完，她抬起晶亮的眸子，向着风奇和伊素裳决然道：“两位，带路吧。”

　　伊素裳和风奇没料到汐鸾会如此干脆就跟他们回魔界，对视了一眼之后才侧身道：“这边请。”

　　汐鸾毫不犹豫地跟了上前，雾鹫想叫住她可话到嘴边却如何也吐不出来了。

　　与祈霜见了面，又能怎样？

　　祈霜与汐鸾见了面，又能怎样？

　　一面担心汐鸾一面又怕天帝那边等得太久而越加大发雷霆，雾鹫咬咬牙选择了回昆仑仙境。

　　他不知道清言是怎么想的，如果清言知道汐鸾为了他私盗仙格被天兵捉拿，会不会不顾一切地回到昆仑仙境为她保驾护航，免她受罚？会不会心疼她为他所做的一切？

　　换作是自己，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护在她的身前，像刚才一般；然而自己并非清言，汐鸾也不会因此而高兴吧？

　　风奇和伊素裳领着汐鸾很快回到了魔域——即使在这种时刻，魔界的兵力也不曾增加，只有几只魅飘荡在阴暗的空间里，诡异的光芒在四周错落散开，形成一层层看不清摸不着的防线。

　　临近鬼卿殿时除了那些魅飘荡时发出的诡异声音还能听到阵阵抑扬而悲凉的琴声，像是在诉说心事般缓慢低沉，让人听了不禁黯然神伤。

　　汐鸾随着风奇和伊素裳进到殿里就看到坐在骷髅骨头堆制而成的宝座上的那个女人——她一身红衣散乱在宝座，一面瑶琴被她端在膝上，十指在琴弦跃动，弹出令人心神感伤的音调。

　　立在她旁边，宝座下的玄袍男子见到她，微微侧身道：“公主，她来了。”

　　闻言，正专心致志弹琴的蔓锦葵抬头看向汐鸾这边，她的面容熟悉又陌生：“汐鸾，我们终于又见面了。”

　　风奇和伊素裳见到碧霄在向他们示意，两人向蔓锦葵行了礼就退出殿门外，碧霄也跟着出来了。伊素裳不甚明白地问碧霄：“将军，公主这么做真的好吗？”

　　“不管好不好，那是她们之间的事情，我们没有插手的余地。对了，关于下次进攻仙界的策略，我们来商议一下。”

　　碧霄说得对，那是她们之间的事情，就算她想插手，也没任何意义。

　　风奇像看穿了她的心思，轻轻拍拍她的肩膀，并不说话，却对她露出一个温柔而坚定的笑意。伊素裳心里马上宽慰许多，接着跟在碧霄后面走。

　　蔓锦葵不再是那个愚笨，不懂分寸的小仙鹟，她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蔓锦葵只是说了一句话就继续低头弹琴，仿佛这偌大的殿中只剩她一个人而已。汐鸾也只是静静地听她弹琴，细微观察着蔓锦葵的变化，两人就处在这微妙氛围下直至蔓锦葵一曲弹毕。

　　汐鸾率先开口，态度自然正气，一点也不像是强行带来魔界的人：“祈霜，你的琴艺似乎越来越好了。”

　　蔓锦葵把瑶琴放到馒头准备好的方台上，抬眼看她：“许久未练，我以为都生疏了，被你这么说，实在是至高的夸赞。”

　　从前的祈霜可不会说这么谦和的话，汐鸾一瞬间以为自己认错人了。

　　“祈霜……”汐鸾正要发问却被她打断了：“祈霜已经死了，我是蔓锦葵。你叫我锦葵就好。”

　　这正是她所想要知道的：“祈霜已经死了，那么你为何还会出现在这里？”虽然她相信清言不会徇私手下留情，但现在祈霜就好好地活在她面前，她不由得这么想——其实清言要杀祈霜的时候手下留情了，所以她才能活下来。

　　蔓锦葵轻轻笑了笑，夹杂着几分的无奈与心疼，惋惜般开口：“是啊，被破魔弓射穿身体时，我已经死了。是碧霄历经千年之久才把我四散的魂魄集齐，借助幽冥森红豆衫的魔力才让我复活……莫非你以为，是清言犹豫，所以手下留情了？”

　　汐鸾被蔓锦葵说中心里所想，怔怔地想说些什么，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蔓锦葵冷笑道：“清言上仙的为人汐鸾仙子不是最清楚的么？他那样的人，懂得什么叫犹豫，什么叫手下留情，什么叫沉痛么？”

　　汐鸾很想反驳蔓锦葵的话，可是她反驳后又能平反什么？清言亲手结束了心爱之人祈霜的性命是不争的事实。即使祈霜死了，清言也没有表现出痛苦的模样，汐鸾不知道他究竟是沉痛还是无所谓。

　　她还有什么底气去为清言平反？

　　再继续聊这些陈年旧事只会让彼此更加难堪，汐鸾话锋一转，直言道：“那……锦葵，你特意找我来，不是向我抱怨清言的事情吧？”

　　说到正事上，蔓锦葵笑了笑，似乎也对这样的自己觉得失礼，回了回神道：“汐鸾，听说你私盗清言的仙格被捉拿回昆仑，我可是救了你，不跟我道谢么？”

　　她是如何得知自己私盗仙格的？罢了，祈霜从以前就似乎很神通广大，就算知道了也没什么好惊讶的：“我已经做好了觉悟，无论是雷仗之刑还是剥夺仙籍，我也不会有半句怨言。”汐鸾不卑不亢道。

　　汐鸾这样的女子，正直而凛然，让人心生敬畏，林中风气不可比拟，让蔓锦葵佩服。与之相比，她才比较合适待在清言的身边吧？

　　要是当初她选择了赤玥，清言选择了汐鸾也就不会演变至此。可惜……现在说这些都已经太迟了，况且，心意又怎么可能控制得了？

　　“你果然还是把清言的事放在第一位。既然如此，你是不是也知道清言他为什么会变为凡人？”

　　汐鸾一愣，不敢相信地反问道：“你想知道他为什么会变为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