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都要被自己蠢哭》千溪雪湖

56、双蕖怨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蔓锦葵立在鬼卿殿内的一角，对着挂在墙边的百万魔物破天大闹的画轴喃喃道。

　　她一身红衣在幽暗阴冷的魔界，尤其惹眼。

　　碧霄打发飘忽在殿外的魅，不急不缓地问道：“公主，怎么突然想起这句话？你在人界的事情已经处理好了，回来魔界又有些时日，接下来要怎么做？”

　　“碧霄，你觉得我有所改变么？”蔓锦葵转过身，不答反问。

　　碧霄对她太了解。有时候太了解一个人，反而看不透一个人的真正想法：“公主，你是变了不少。以前的你，从来不会这么瞻前顾后，胡思乱想。”

　　“或许，我还没完全恢复成一个完整的祈霜吧。罢了，我来找你，就是想问问你之前和我说关于妖王的事情。”

　　碧霄微微颔首，道：“公主你觉得我做错了吗？我们魔界纵然大不如前，也不该和妖界联手。”

　　蔓锦葵走至那个沸腾的小浴池旁，拈起勺子就一遍一遍的舀水：“溺水三千，只取一瓢。六界之中，也惟有妖界与我们相似。你做的决定从来都是正确的，我怎么会那样想？若是当初我也听你的话，就不会有今日这样的结果。”

　　她的记忆从哪里起始碧霄无从得知，只是她能回来，他是打心底高兴的：“过去的事情就不要再提，你能回来就好。百年前，我回头去接你，你却不见了，我以为再也不会有今朝之日。”

　　蔓锦葵自嘲一笑：“碧霄，实在是辛苦你了。为了让我复活，你一定花费了不少时间。”

　　“是啊，花费千年之久，终于寻回了你。公主，即使碧霄只有一口气，也绝对不会弃你于不顾。言归正传，妖王的动向没有异常，但我却有不好的预感。”

　　“师弟它与妖界做交易，后来变成了那样的妖怪，你大可以从这方面着手查查看。我现在要到仙界一趟。”

　　碧霄一惊，此时公主去仙界做什么：“难道公主你还想去找那个人？”

　　碧霄还不知道白商弦就是清言的事情，蔓锦葵也不多解释，只是淡声道：“不，我要去找赤玥。”

　　“公主，现在这种时候，恐怕有所不妥。”而且，公主应该恨透了仙界中人才对，为何还要与仙界的人再有所牵扯？他以为她回来了就是想通了，难道不是吗？

　　知道他在担心什么，蔓锦葵宽慰道：“不用担心，我不会像千年前那样，一意孤行的。碧霄，你这多虑的性子，有时也不好。”

　　碧霄的担心也不是没有道理，公主就是那种好了伤疤忘记痛的人。听得蔓锦葵这么说，碧霄知道她是作了决定，他再说下去她也不会听，遂换了口吻道：“那请公主早去早回。”

　　蔓锦葵忽而举起手落到碧霄的头发上：“关于妖王的事情，待我从仙界回来，我们就去妖界一趟。”

　　碧霄温顺地点点头，道：“好。”

　　******
　　人界到处都是白雪茫茫，异常的气候让凡人苦不堪言，怨气冲天。凝结怨气的魔魅横行人界，仙神两界终于有所行动，纷纷下凡去救济。但终究不是长远之计，遂又派了仙家全力歼灭魔界余党。

　　而昆仑仙境还是一派生机盎然的景色。正是仙魔交战的胶着期，昆仑仙境到处都充满了紧张压抑的氛围。巡逻的守卫也多了起来，让蔓锦葵觉得出入都不如从前来得自由了。

　　而且看到那些仙女们慌慌张张，好像出了什么事情，让她也有些在意。

　　蔓锦葵躲过迦音殿外那些女婢，摸到了傅千迟的卧居。他正斜躺在置于水榭的软塌上，悠哉地扇着手里的白玉折扇，目光落向水榭外的水池。

　　闻得脚步声，傅千迟没有任何反应，仍旧保持着那个样子，仿佛已经融入了这个冷冷清清的世界里。

　　“赤玥，这次见面，我们是朋友还是敌人？”蔓锦葵走近他，目光落在他手中的白玉折扇上，淡声问道。

　　傅千迟显然没料到来人竟然是蔓锦葵，扇着折扇的手一下顿住了。他侧仰起头看向蔓锦葵：“你来这里做什么？”

　　“我不能来么？”蔓锦葵笑着反问道。

　　就算再过几千前，她的性子还是这样，傅千迟无奈又傲慢：“魔界公主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本仙岂敢有非议？”

　　“既然知道，就回答我第一个问题，赤玥。”

　　傅千迟定定地看着她许久，才轻哼一声道：“朋友。”

　　“那我有个忙，你愿意帮我么？”

　　“你先说了本仙再作决定。”

　　还真是个不愿意吃半点亏的人。蔓锦葵摇摇头，才道：“离开仙界吧，赤玥。我不想与你变成敌人。”

　　傅千迟去淡漠地回应道：“小仙鹟，本仙也不想与你为敌。如果魔界不找仙界麻烦，我们就永远不会是敌人。”

　　“哼，早知现在，那千年前仙界又何必找魔界麻烦。……你要怎么样才肯离开仙界？”

　　“为何执意要本仙离开，仅仅是因为不想与本仙为敌么？”傅千迟目光锁紧蔓锦葵，好像看透了她。然而她不知道，傅千迟从来都看不透她。

　　“哈，赤玥你觉得我会害怕你选择帮清言而与我兵戎相见，趁现在让你离开，好让他失去一个帮手；还是觉得我想拉拢你成为魔界的一份子？”

　　像是被蔓锦葵的话呛住了，傅千迟半晌没搭话。

　　蔓锦葵继续道：“赤玥，现在有选择余地就好好作出决定，等到没有余地时，后悔也任何意义。”

　　傅千迟还未答话，就有个女婢匆匆进来了。蔓锦葵远远看到，却没有躲起来。那女婢大概也是新来的，不知道这个红衣女子什么来头，以为是哪个宫殿里的仙女，微微对她行了一个礼就向傅千迟道：“仙上……”

　　她还没说完，傅千迟就打断道：“不是说了不要来打扰本仙吗？”

　　女婢低下头，一副认错的模样：“仙上，事出突然，还请你见谅。”

　　“出什么事了？”难道又是魔界攻过来了？不对，蔓锦葵在这里，如果魔界攻过来，蔓锦葵不可能会出现在这里。

　　“汐鸾仙子私自盗去清言上仙的仙格下凡，现在天帝十分震怒，西王母请你过去一趟。”

　　听到此话，傅千迟霍地坐起身，一脸不容置信：“你说什么？那她人呢？”

　　女婢被傅千迟突然地质问吓到，急忙惶恐道：“还未回来，天帝已经派人下凡去捉拿她了。”

　　“我知道了，你先下去。”

　　女婢不常接触傅千迟，自然不知道他是什么个性子的人。生怕他拿自己撒气，女婢很快应声退了下去。

　　蔓锦葵在一边轻声道：“汐鸾居然还会做此种大胆之事，实在让我对她刮目相看。这么一来，清言就会恢复他上仙的实力了吧？”

　　“小仙鹟，你想做什么？”

　　“赤玥，既然你不愿意离开仙界，那可否回答我一个问题。”

　　“……你说。”

　　“清言为什么会被脱去仙格？”

　　傅千迟收起白玉折扇，一脸好笑地回道：“这个问题也许问汐鸾比较好。我游历六界之久，你不是不知道。”

　　“是么？看来，我还真的要跟汐鸾见上一面。那么，赤玥，下次再见，我们就不是朋友了。若要拼个你死我活的话，不必客气，尽管来吧。”蔓锦葵说完，又悄悄地离开了。

　　她在仙界总是来去自如呢，也不知道使了什么法子。令他这么一个看不起别人的仙君也不禁要夸赞她。

　　如果她说，要他为了她离开仙界，他说不定会动摇。但是她没有。无论她多恨清言，清言在她心中的位置还是不会改变。他想要趁虚而入还是挑拔离间都无从下手。

　　越是爱得深，才恨得越重。

　　他和汐鸾，从来都没有介入的机会和资格。

　　汐鸾果然是心魔太重了。愚昧，愚昧啊。不过换句话说，如果汐鸾盗去仙格，那么清言……白商弦会恢复回原来的清言吗？

　　就像祈霜那般。

　　蔓锦葵从仙界回来脸色有些不好，碧霄打算让她休息休息，去妖界的事情可以缓一缓，蔓锦葵却不愿意。

　　“妖王帮魔界这么一个大忙，我身为魔界公主，又怎么能不亲自去登门道谢？”

　　碧霄无奈，只好让风奇派了几个魔兵和蔓锦葵一起前往妖界。伊素裳有些不放心要跟着去，蔓锦葵却把她留在了风奇身边。

　　妖界地域宽广，包括幽冥森在内，妖王的居所就有几百个，如果不是妖王请他们，他们实在很难找得到妖王。碧霄对蔓锦葵说道：“狡兔三穴。妖王老女干巨滑，公主你不要与他正面较量。”

　　“碧霄，我们此行是去道谢，要和妖王较量什么？知道他现在哪一个居所么？”

　　“我之前已经派魅打听过了，他现在在幽冥森。”

　　蔓锦葵若有所思道：“幽冥森么？我与那个地方还真是有缘哪。”

　　碧霄想说些什么，可看到蔓锦葵平静的脸色，却什么也说不出来。有些事情，忘记会比较好。

　　“对了，明天你派些人到圣心门去打探打探。如果清言真的恢复了上仙的身份，就地解决吧。”

　　碧霄闻言神色一凛，有些不明白她为何说出这番话来。清言恢复上仙的身份？公主让他就地解决？

　　“可是公主，清言不是……”

　　“我的大师兄，他就是清言上仙，那个害我们魔界落得凄惨下场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