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装者]重生明台之诉衷情》深海幽澜

7、搭档

　　夜色深沉，三两颗星辰点缀着天空。

　　月光皎洁清冷，如流水一般淡淡的柔柔的穿过窗户，静静地泻在房间里，将地板映衬得斑驳陆离。此时的于曼丽一个人站在窗边，望着茫茫的夜空，不知不觉间又一次泪眼朦胧，心里充满了悲伤。

　　就在今天，她从旁的学员那里听到，学校又要开始分配搭档了。相比旁人的欣喜好奇，曼丽的心事就显得格外的苦涩。她在军校里已经呆了整整一年了。别的学员多半都是三四个月就毕业了，唯独她，始终被拘束在这里，无法离开！

　　老师总是说要给她找一个好的搭档，让她静下心来等待，可于曼丽怀疑自己永远也等不来那样一个人——‘像我这样的人，又有谁愿意做我的生死搭档呢？’

　　于曼丽顾影自伤，白皙的脸上一片黯然，脑海里却不期然闪现出一个人影来。

　　那个人五官深刻棱角分明，右眼皮上有一条细细的旧疤痕，但这无损他的英俊，给人的整体感觉十分温和，笑容如同灿烂的阳光一样——他叫明台，明月的明，楼台的台。

　　当他作自我介绍时，很是优雅得体的朝她伸出手，曼丽注意到他的手手指很长，指甲修剪得短短的，圆圆润润地贴着皮肤，透着种健康的粉红色。他看她时的眼神，柔和纯粹，令她感到自己十四岁前曾经拥有过的那些美好，依稀仿佛重新回到了眼前。

　　她的命运坎坷，生父早丧，十四岁那年母亲又病逝了，狠心的继父将她几块大洋卖给了老鸨。十五岁她开始挂牌接客，艺名锦瑟。不过一年她便染上了花柳病，鸨母将气息奄奄的她赶出了妓院。她以为自己死定了，不曾想一个过路的湘绣商人救了她。

　　于是，她跟了这个商人姓于，改名于曼丽，二人兄妹相称，于老板还特地送她去北平念书。可惜好景不长，在一次往返湘南的旅途中，于老板被三名水上惯匪劫杀，死无全尸。

　　曼丽就以锦瑟的名号重出江湖。那三个劫匪得了钱财已金盆洗手，曼丽找到他们后一一攻破，使尽一切手段逼他休妻弃子，然后在新婚之夜下手将新郎大卸八块来报仇雪恨。

　　曼丽的手段狠辣，被民国政府悬赏捉拿，民众还给她取了个绰号，叫‘黑寡妇’。在杀尽最后一个凶徒后，曼丽自己投案自首，被判了死刑。谁知抗战爆发，监狱被军统局接收，众多死囚都被执行了死刑，只有她被老师留下，得以死地生还。

　　老师说她资质不凡，有胆量又够决绝，于是‘黑寡妇’又重新成为了‘于曼丽’，成为了军校的学生。可知道曼丽底细的教官和学员都不愿多接触她，她依旧是独来独往，日子一长，曼丽就逐渐成了军校里有名的怪人，跟谁都不来往。

　　自从那天意外相见之后，她与明台也并无交集，日子一如既往，似乎还是过得很平静。尽管对那位叫明台的男子留有不错的印象，曼丽却没有刻意去注意他的身影。

　　转眼又过去了两天。这天，曼丽在水台洗衣服的时候，听到有学员在背后议论自己，一时没忍住出手教训了那些人，却意外的再次撞见了明台。面对明台的询问，曼丽不准备搭理，打算离开时，王天风出现了。

　　王天风说，他就是她的生死搭档。

　　犹如平地惊雷，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老师这是说……他就是我一直在等的人吗？他，明台？’曼丽笔直地站着军姿，始终平视着前方，她忽然有些怕看到明台的目光，怕看见他对她感到失望。

　　王天风说你们彼此认识一下吧，紧接着身旁的那个人就大方地转过身来，向她伸出了手，依然如同上一次一般声线柔和地说：“我叫明台。明月的明，楼台的台。”

　　随着那一声自我介绍，于曼丽恍惚觉得自己冰冻的心绽开了一道口子，明台的名字连同阳光一起照耀了进来，汇聚成一股暖流涌向心田。到了那一刻，曼丽才凝眸正视了对方，簌簌阳光下，明台那极富男子气概的面容英气逼人，似乎能摄人魂魄一般。

　　“于曼丽。”她干巴巴的介绍了自己的名字，然后就直愣愣地看着对方。等看到他嘴角勾出浅浅的微笑，她才又觉得无措，便学着他的方式解说了一下，“于是的于，曼妙的曼，美丽的丽。”她声音很轻，细语游丝般，怯生生的。

　　于是明台的眉眼变得愈发的爽朗起来，将自己一直伸着的手略微抬高了一点，在她的眼前晃了晃。

　　相比前世的懵懂，重生的明台很清楚曼丽深深隐藏的心结。他知道她需要的是认可，不是那些不须在意的外人，而是来自同伴的肯定。在这个过程中，多说一句认可的话，多做一个鼓励的行为，往往是至关重要的。明台决心要做这个在背后推她一把的人，他们俩是生死搭档，他应当是她自信坚定的动力源泉。

　　曼丽清丽的脸庞渐渐泛起一层薄薄的红晕来，为自己无心的失礼抱歉地笑了笑。她的手与明台的手轻轻握在了一起。她的手指尖冰凉冰凉的，而明台的手骨节分明却温暖适宜，使她的灵魂都不由自主感受到一种温暖。

　　两个人握着手，彼此礼貌的回以微笑后，方才松开。

　　王天风跟于曼丽谈心，告诉她一个人过去做过什么并不重要，现在及将来做的才是重要的。曼丽即开心又担忧，追问老师明台是否知道自己的过往，王天风淡淡一蹙眉，说明台迟早会知道，至于什么时候让明台知道，由他来决定。

　　王天风给于曼丽做完了思想工作，接着就继续来探究明台的底细，他还是对明台当时看见曼丽照片后欢喜的态度感到好奇。

　　“明台，对你的搭档有什么期待？”

　　王天风一边问，一边将勤务兵搁在他手边的苹果放到明台面前。明台丝毫没有要跟王天风客气的意思，极为自然地拿起苹果咬了一口，扭头望向于曼丽呆着的地方。

　　“期待？”明台眼睛眨啊眨，装出一副无辜的样子，“哎，老师，你烦不烦啊——你到底是在给我找搭档，还是在给我找女朋友？”

　　王天风直接戳穿了明台的假面，“少来这套违心话。你不是喜欢这种长头发，大眼睛，眼睛会说话的嘛！”

　　明台努了努嘴，心里乱成万缕丝麻。自己难道没有对曼丽心动过吗？不，一定有心动过，她这么漂亮，这么楚楚动人。

　　可是，当初的自己却没有接受她的爱情。

　　只因为，他是明家的小少爷，他的家庭教育使他自幼就追求完美，最为明显的就是他从来不用别人用过的东西。当他知晓于曼丽的过去以后，他与她的可能就结束了。

　　他并不介意曼丽那令多数人感到毒辣惊悚的复仇手段，甚至还暗自欣赏她这样有情有义快意恩仇的性子；可另一方面，他又实在是太在乎曼丽曾经沦落风尘的经历了。所以在前世，哪怕他们是可以相互交付性命的生死搭档，哪怕他们是彼此一生中最默契的战友，哪怕他怜惜她了解她珍视她，当初的他却不能抛下成见去爱她……

　　正处于敏感期的于曼丽难以忽略明台飘过来的目光，一回眸正好与明台四目相对。

　　凝望着那张清丽的脸庞，明台突然就忆起了两人在军校一起学习时那段美好的时光，以及出师后一起执行任务的惊心动魄生死相依，忆起了曼丽曾经向自己告白过的话语：
　　明台，我能够吃苦，我愿意跟你去任何地方，哪怕是地狱也可以。就算前面是万丈深渊，你让我跳下去，我也会先跳下去等你。
　　我爱你。我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人，所以我爱得很辛苦。我不该爱上一个我根本就配不上的人，我爱得很绝望，是因为我从一开始就知道结局。

　　紧接着画面一转，随即涌向明台脑海的，是曼丽牺牲前一刻那温柔眷恋的眼神……
　　订婚，恭喜你。你不必担心我，也没什么对不起我，原本就是我贪心。本来就不属于我的，我有什么资格让你忐忑。其实我还是应该高兴，至少，你对我还有愧意。
　　抱抱我，这一路上艰险莫测，我不知道……明台，我真的很爱你……最近我心慌得厉害，老是做噩梦，我不怕死，只怕死了以后，再也见不到你……

　　过去与现实交幻变迭，明台心房战栗，渐渐红了眼圈。

　　或许这辈子，有很多事都可以改变一下了吧。这一次他不会再默默的退缩回避，不会再让这个倾慕他关注他的傻姑娘黯然神伤。至少，他也要努力一次，试着在她胆怯的时候，拍拍她的肩膀；在她忧郁的时候，哄她露出明媚的微笑。哪怕，他们俩的前路，依然是刀山火海、重重艰险。

　　想通了以后，明台感觉仿佛脱去了一件厚重的枷锁，心中松快了许多。这时候，迎着曼丽望过来的眸光，明台的眉毛往上稍微扬了扬，一双黑瞳含着一潭笑意，对曼丽报以一个大大的笑脸。

　　在明台的心里，他想要让光明、温暖、坚信、乐观这些幸福的字眼，去占据曼丽脆弱又单纯的心灵，想要把它们变成曼丽一生的信念，让她的世界充满爱和幸福。

　　明台回过头来，重新看向自己的老师，眼中显现一抹微妙的情绪，慎而又慎地说道：“我期待，我们——完成任务，活着再见。”

　　王天风愣住。他看着明台，半晌没说话。他没料到明台会这样回复这个问题，如此说来他仍旧是轻看了这个孩子，以为他咋咋呼呼嚷着要找一个漂亮的女孩就是少爷病发作只想着风花雪月，实际上这孩子更在意的更想要的，是不拖后腿有实力的搭档吧？

　　想到这里，王天风眉头舒展，有些释然的笑了笑，“看来你已经明白了生死搭档的含义。”

　　微侧了身子，明台左臂略支着头，再次扭过头去看于曼丽，“我、和她，两个人、一条命。”他唇角上挑，却不见一丝笑意，声音格外的沉重。

　　王天风点点头，言语中漏出一缕不明的意味，“你不选她，她或许会没命。你们相互关联，就有起死回生的作用。我还要郑重地提醒你一句，今日的握手代表来日的重负,一旦结盟即不可分割。简单地说，如果你们两人其中有一个牺牲，另一个人的死期也就临近了。明台，你懂了吗？”

　　“我明白。”前世经历了那么多，他已经不再是那个单纯冲动的少年了，自然明白老师话语里隐藏的意思。

　　“那好，今天晚上学校有舞会，你跟于曼丽好好熟悉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