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家限量》= =~

129、一

　　天气太冷了，呼出的每一口气都凝结成白色水雾，让本就戴着眼镜的成东青越发视线模糊起来。
　　取下来擦了擦镜片，他再次抬头向路口张望，依然不见那俩父子的踪影。
　　仰得太久的脖子都有点酸了，却执拗的不肯放弃。即使明知道这么多年过来，孟翔对他们俩的关系早已是心知肚明，可一听说孟晓骏要跟儿子摊牌，心里还是免不了有几分忐忑。
　　又等了半个多小时，总算看到熟悉的身影晃了过来。
　　成东青扫了一眼他俩的脸色，心里有了底，笑容从眼角扩散开来，“我刚还在想呢，你们再不出来，人家都该关门了。”
　　孟晓骏知道他在担心，又不敢直说，只能拐弯抹角，便哼了一声，“知道你难等，走吧。”
　　走在后面的孟翔没有抬头，默不作声的上了车。
　　成东青拿不准这个时候要不要打声招呼，迟疑了一会儿，将准备好的保温壶递过去，“墓园里露天站着多冷啊，冻坏了吧？来，喝点姜汤暖一下，别感冒了。啊，对了，我记得你以前每年回来过年都得生病……”
　　想要叙旧的话题被突然打断。“我身体挺好的，我还是校队的主力呢。”孟翔反驳着，语气略显生硬。
　　气氛冷场了几秒，瞥见成东青脸上欲退未退的尴尬笑意，孟晓骏一把将保温壶抢过来，“你不喝就给我吧，年轻人不爱惜身体没关系，反正老了以后有的愁。”
　　孟翔被噎了一下，小声道：“我也没说不喝。”
　　孟晓骏才不管他说了什么，径自边倒边喝，感受着热辣的液体从喉管流进四肢百骸，让冻僵的身体逐渐回暖。
　　闻着车厢里弥漫的香味，孟翔吸了吸鼻子，想要喝却又抹不开面子。
　　成东青立即善解人意的拉住了孟晓骏，“行啦，你一个人喝那么多也不嫌难跑厕所，给蒙蒙留点吧。”
　　“你什么意思啊？多喝两口就得跑厕所，我有那么肾虚么？”
　　话虽这么说，孟晓骏还是把姜汤递给了儿子。
　　成东青总觉得他话里有话，但当着孟翔的面又不便挑明，只能含糊道：“咱俩都一把年纪了，多注意下身体总没错嘛。”
　　看着后视镜里正在大口喝姜汤的儿子，孟晓骏没答话，下撇的嘴角显示着心情不是太好。
　　得，别扭上了，不就一句话么？成东青无奈的耸耸肩，继续专注的开车。
　　过了一会儿，孟翔喝完了，抱着保温壶打了个满是姜味的嗝，“真辣！”
　　成东青笑了笑，“你在国外呆久了，这东西估计是有点喝不惯，以后慢慢就适应了。”
　　“以后？什么以后啊？”孟翔没太听懂。
　　孟晓骏眉梢一挑，“你妈没跟你说？”
　　“跟我说什么？她就是让我回来陪你过年，顺便给爷爷扫墓啊。”
　　刹车被用力踩了一脚，成东青吓了一跳，“晓骏，你干嘛呢？别吓着孩子。”
　　这时的孟晓骏已经下了车，还把后座的孟翔也拉了下来，“你过来，东子你别动，这事我来解决。”
　　成东青习惯性的不敢违逆孟晓骏的意思，只能隔着车窗担忧的看着那父子俩。
　　“你再说一遍，你妈让你回来干嘛？”
　　“过年啊，还有扫墓。”
　　“孟翔，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知道我讨厌说谎，非常讨厌。”
　　“……”
　　“不记得了是吧？好，我现在打给你妈，看她怎么说。”
　　见父亲真的掏出手机，孟翔知道他是言必行的人，连忙告饶的按住他的手，“爸，我错了，你别打。”
　　孟晓骏抽出手，冷冷的道：“想起来了？”
　　“……恩。”孟翔垂下肩膀，缓缓点头，“走之前，妈告诉我，你们之间曾有过约定。可是……可是我不想留在中国。”
　　预料到会是这种回答，孟晓骏反而冷静下来，“为什么？”
　　“因为我不喜欢这里。”横竖是豁出去了，孟翔也就想什么说什么了。
　　“不喜欢？你觉得你了解中国吗？”
　　“我从小在这长大，每年都回来，我当然知道中国是什么样。可是和美国相比，我觉得……”
　　孟晓骏明白了，便也不再听他说下去，摆摆手道：“我只问你一句话，你认为自己是中国人，还是美国人？”
　　孟翔沉默了，心里有个小小的声音回答：美国人。
　　孟晓骏从他的眼睛里看见了答案，也知道从他目前的国籍上来说，这个答案不算错，可还是感到了无法抑制的失望。
　　他想要说些什么，可面对着一个从七八岁开始就接收正宗美式教育洗脑的孩子，此时又恰逢最叛逆的年纪，也许任何长篇大论在他听来都是苍白无力的。
　　偷偷瞄了一眼父亲铁青的脸色，孟翔紧张得忍不住全身发抖，刚刚被姜汤暖过的身体再次冷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