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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进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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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这个家真穷。
房间里赵金本来要出来吃早饭的,帮他一起迎亲的小伙子都是一个村的,年龄不相上下的,他作为主家应该去招呼的,可又担心香枝一个人在房间里孤零零的。
其实赵金也是不知道习俗,本来新娘子自从早上进了家门就是一个人待在房间里一天的,新郎要到晚上吃完酒席再进房的。
可没人和赵金说这些细节的,他也不知道,只凭自己的感觉行事,觉得娶回的媳妇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床上自己放心不下。
但他不知道细节,香枝是知道的,她姐姐出嫁的时候她娘嘱咐的时候,她和两个妹妹都在一边听着的。
所以她倒是反过来说到,"你出去招呼人吧!"
"你一个人-------"
"我没事,快去吧!"香枝安慰地笑了笑,轻声说到,心里对于新丈夫担心自己一个人却是有些甜蜜的。
结果赵金在她的劝慰下才出了房门,而李香枝这会儿也有工夫好好打量这个新家了。
说实话,赵金这个家和他这个人给人的感觉真是太不搭了。
要是乍一看谁都会以为赵金应该是家境不错的,长相斯文秀气,说话彬彬有礼,举止也不象一般乡里汉子那样粗野,但他的家却似乎真是穷。
赵金的家就座落在赵垸正前方,前面一片都是天地,隔着个大池塘就是他家的两间屋子。
乡里盖房子一般有三种材料,一种是红砖,这是最贵最高档的,一个村里也难得见到一间屋子是用红砖盖的,就是几里路外的马头镇镇上的人家才有红砖的房子。
第二种就是青砖,大块灰溜溜的青砖也算是不错了,赵垸有好几户人家都是青砖房子,而香枝娘家的李家村也就里正家是青砖盖的屋子。
第三种最普遍,就是土墙屋子,乡下几乎都是土房子,这也没什么。
但赵金家的土房子顶上盖的是茅草顶子。
从这一点香枝就看出了赵金家真的是穷。
现在不象前些年,这些年乡里人生活虽说还是艰难,但起码好些人家茅草顶子是换成瓦顶子了。
但凡手里宽裕点的绝对是要换的,因为茅草顶子不但漏雨而且要是连下一段时间大雨,这些茅草顶子被雨水浸得又湿又重的很有可能把土墙压垮,砸到人的。
香枝还记得以前她村里有户人家,就是土墙陪茅草顶子的,连下几天大雨,有天就这么忽然垮了,把睡在床上的小孩子压了个即死。
再看看新房里,除了刚进门的时候看到门口贴着红纸黑字的对联,房内就床上一床被子的被面是新的红色,其它的东西基本上都象是很有些年头的。
说其他的东西也不过就是一张桌子,两把椅子,好像就是床半新不旧的样子。
再真可以用家徒四壁来形容了。
尽管进到这样的新家是这样的一幅光景,但香枝心里并没有失望,因为她早有心理准备,再说了她在娘家也是过惯了穷日子的,穷她还真不怕。
还有一点让她心里宽慰的就是,她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的这件崭新的红袄子,想着这人尽管家里这样困顿但似乎并不是个小气扒拉的,不管他是借钱也好还是攒钱也好,就冲着能给自己和娘家人一人一件新衣料那也是窝心的。
想到这里香枝不免心里甜滋滋的。
刚想着某人,某人就已经推门进来了,手里端着一碗稀饭,还有两个大白馒头。
赵金推门进来,看着床上坐着的新媳妇,怎么看心里都是那个美的,脸上自是自然而然地带笑了。
他一直把吃的端到她身边,挨着她在床边坐下来,"香枝,吃点东西吧,中午开席还早着呢!"
这是怕新媳妇饿着了。
李香枝闻着粥香还真觉得饿了,也不客气了,接过碗筷几下子喝完了,看得赵金目瞪口呆。
李香枝吃完看到他看自己的眼神这才意识到是不是自己太粗鲁了,吓到他了,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到,"真有些饿了!"
赵金却呵呵笑了起来,"好好,能吃是福,来,把这馒头也吃了。"
李香枝心里十分意外赵金的反应,按说女子这样狼吞虎咽地吃东西男人一般都厌恶的,她在家里的时候就因为这样她爹娘不知道训过她多少次了,但她总改不了。
其实她不知道赵金的想法,他的想法很简单,就象他说的,能吃是福。
一会儿外面就有人声儿喊赵金。
"你出去忙吧!"香枝说到,赵金看她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安的情绪笑了笑出去了,带上门的时候回头还说道,"都吃了,外头还有,我一会儿再拿进来。"
他说的是那两个大馒头。
乡里的馒头做的虽然不好看,但却很实在,比成年男人巴掌还要大。
古代的馒头不象咱们现代的馒头那么多花样儿,白面没那么细没那么白不说,而且形状也不是那么规范,所以看上去不打眼,黄黄的,糙糙的,但它却很好吃。
有一股香香的老面味儿,有嚼劲儿,而且越嚼越香。
所以在乡下一般也就家里有喜事儿或是过年过节的才蒸馒头吃。
香枝上一次吃馒头还是她姐出嫁的时候,这会儿即使不饿,但她还是三两下子把两个馒头吃完了。
再说她姐出嫁过,听她娘说过,早上要多吃点,中午的喜宴不说开的晚,而且她作为新娘子和赵金这个新郎必是要一起挨个敬酒的。
而且村子里肯定有年轻人起哄闹他们的,想坐下来好好吃饭那肯定是不可能的,她现在得吃饱了。
这样想着香枝轻巧巧地就要把两个大馒头吃下去了。
赵金这边在灶房里和瞎婶儿说着话,顺便又捎了好几个大馒头的,想想还揣了一把花生米的。
瞎婶儿笑这打趣他,"哟,赵金这就开始心疼媳妇儿了。"
说得赵金白净的脸上直泛红的。
瞎婶儿丈夫灰叔咳了咳,她这才稍稍收敛起来。
"赵金啊,对人家好点啊,以后过日子就靠你们两个了。"灰叔十分认真地对赵金说到。
本来赵金称他一声叔让他也挺感慨的,这么多年了,本来以为赵金这一脉早就断了,死在了外头,哪知道赵金竟然活着回来了,他打心眼里也是高兴的。
虽然他们的血缘关系要往上摞上四五代但好歹是有亲的,而且赵金对他这个叔伯恭敬有加,自他回来,过年节送礼的那是当着亲叔伯的礼来送的。
赵金这是把他真心当个亲长辈来走动的。
灰叔是个明白人,心里自然也是有数的。
所以这次赵金娶亲娶得这样突然,什么都来不及准备,找到他商量的时候他就决定一家四口全体上阵帮忙。
他负责招集人手迎亲,他媳妇瞎婶儿负责找两个女人帮忙一起采买做喜宴的。
这些事情虽说不是什么累人的活儿,但要想干得漂亮又省银子还真得费心。
所以他们这次帮忙,赵金真的是感激万分的。
刚开始的时候瞎婶儿本来还稍有怨言,觉得自己太辛苦了,再说刚忙完田地里下种的事情她还想趁着这段时间的闲暇赶紧给家里老大笨头做几件新衣服呢,眼见着笨地也到了娶亲的年龄了,改穿件清楚的衣服了。
等到灰叔把活儿都揽下来她自也是不敢吭声的。
但当赵金作为谢礼送上一块好布料的时候瞎婶儿笑开了花儿,再就是一百二十个心甘情愿的帮忙了。
再后来赵金把采买东西的银子全交到她手上,她自是更感动了。
一般办喜事,就是再亲采买的活儿还是自己来干的。
不外乎别的,乡里人没什么钱,但凡涉及到钱粮的绝对是小心谨慎,抠得不能再抠的,又怎么舍得把财权交到别人手上呢。
赵金这样真是把她当亲人了。
瞎婶儿虽说人小心眼儿了点,但真心不坏,更何况枕头边上还有一个堂正憨厚的灰叔,所以她现在对赵金那是一个越看越顺眼了,只恨自己生的是两个儿子没有女儿啊。
赵金拿了吃的屁颠屁颠地又往新房里钻。
堂屋里那些吃完早饭的迎亲队伍本来都是村里的年轻小伙子,好多年前和赵金都还穿着开裆裤在村里玩耍过的。
虽然后来赵金跟着家里人在外面逃荒了好多年,但儿时的情谊还是在的,再说,赵金回来这小半年在村子里也光结善缘,所以这些人和赵金现在也十分亲昵了。
大家吃完了饭走坐在堂屋里说说笑笑的,看到赵金拿吃食进新房都嘻嘻哈哈的打趣他。
李香枝坐在新房里隔着门听到外面的打趣声也有些不好意思了,赵金倒是红着脸顶着大家的取笑声依旧进房了,门一关,不理外面的哄笑声了。
李香枝一看赵金又拿这么多吃的进来了也很高兴,心里觉得这人对自己还是有心的。
但却有些吃不下了,想着吃得太撑了也不好。
现在横竖也是自己家的粮食了,这样海吃硬撑的多浪费粮食啊。
所以她把馒头包了放在床头收起来,结果赵金一摊开手,手上还有一把花生米,闻着都香,赵金见她暂时不想吃的样子就想放在她兜里。
这可把香枝急坏了,这是新衣服啊。
"别放兜里,把新衣弄脏了,"香枝说着就把兜捂上了,然后摊开自己的手掌说到,"就放我手上吧!"
赵金看她怜惜身上的新衣笑了笑,又看看她伸出来的手,虽然只有十四岁,但她身子结实,从这只手就可见一斑了。
这一看就是一双长期干农活儿的手,手掌宽大,指根处都是厚茧子,手指圆润粗厚。
赵金把花生米放在她的手心里却捏着她的手不放了,又摊开自己的手和她比。
赵金的手手指修长秀气,虽然上面也很粗糙,很多小伤疤的,但却并没有茧子。
两人看看你的手,再看看我的手,相识而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