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Episode 05.Memory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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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娜•温特沃独自坐在房间的桌边，她正对着面前摊开的硬皮笔记本发着呆，一双撑着腮帮子的手重又搁回桌上，她执起笔若有所思地写下几句，接着又皱起眉毛在几行字上划下重重的横线。
她落笔写下的是中文。
安娜•温特沃与路比不同，是个土生土长的美国人，只是她对中国文化的痴迷程度绝不亚于路比的俄罗斯妈咪和中国老爹。她和路比一样是旅游小说家，在文学杂志上有属于自己的专栏。提笔写文是出于习惯，即使是在世界走向末日的时候。
她沉浸于捕捉灵感的思考中，并没有察觉到住房外的骚乱。房间的窗户已经用厚木板严严实实地封上，偶尔在夜晚，她会像这样打开手电，享受奢侈一般地感受着流动的光芒和文字。
当安娜第二遍划去笔记本上的句子时，一些想法在她的脑海里忽的跳脱出来。她露出欣喜和如释重负的表情，开始激动地落笔写着。在同一屋檐下，另一位笔者此时正睡得迷迷糊糊，夜里的噩梦令这个本就患有轻度妄想症的小作家起床气躁地坐起身来，一双浅色的眸子看着像要喷火。
路比很快将做噩梦的原因归结为肚子饿了。
他们囤积的食物正在以越发加快的速度消耗着，路比不得不忍耐着饥饿感迷迷糊糊地入睡，然后再迷迷糊糊地饿醒，发一通脾气，再迷迷糊糊地睡去。
可是那天晚上，她实在躺不下去，躺着比坐着更饿，路比干脆在睡衣外披了件外套，从自己睡的小角落爬出来，想在房里散散步。
他们一行五个人暂住在这栋双层的别墅里。别墅主人半个月前被J和布莱恩清理出去了。
床和沙发并不太够五个人睡，路比的个头最小，她很自愿地抱着被子睡在楼梯下的储物柜里。
那个时候，路比还没听见别墅外围，越发响亮的哧啦声。
安娜觉得她听见了卧室门打开的声音。她想，也许是路比。那无底洞胃的家伙经常在睡不着觉的时候跑来打搅别人。并非常无耻地用"我睡不着你也别想睡的"理由让别人陪她玩枕头大战。
想到这，安娜又忍不住笑了笑。
日子越来越艰难，还好他们中会有个天然呆的路比，偶尔能为他们带来欢笑。
只是，又有些奇怪。路比虽然很无耻不讲理，却总是会先敲门。
也许是错觉吧。
安娜大半的思维都陷入灵感的源泉中，她并没有回过头去，然而当她发现有人进来的时候，那个人已经站到了她的身边。
安娜抬起眼帘。
“布莱恩？”
“你来这儿做什么？”
她身侧的那青年，高瘦，白皮肤，笑容暖融融的，他笑起来的时候，更像个金发的大男孩。他同J一样，是这个队伍的顶梁柱。
安娜的语气很轻快，因为布莱恩也在微笑，她没有料想到即将发生的事。
“我们的别墅被丧尸包围了，安娜。”
布莱恩嘴角勾着微微的笑。没有人知道为什么他会在说出这话的时候微笑。安娜没有注意到，他的眼里没有丁点儿笑意。
“唉？”
“据我所知，你的窗户是最近才钉上的。应该比较好扳开吧？”
“……唉？！”
“窗户的方向也离出口最远。”
“你在说什么，布莱恩……”
“我们的食物不够几天了，放心，J已经在收拾东西了。”
“你到底在说什么布莱恩，我……”
“放心。他根本不知道我要做什么。”
“况且那些丧尸们会被吸引过来，最合理的解释就是被你这边的光源吸引来的吧。这样可不好哦，安娜。”
“……你……”
安娜的话没有说完，那只手就伸了过来，她浓密的金发被他揪住，她的头被拽着向后，朝着椅背的方向扳过去。
"乖孩子。"
"偶尔也为队伍做点贡献吧。"
安娜感觉到了那薄薄的、异常锋利的刀刃触碰到她脖子上的皮肤。布莱恩充满磁性的话语成了她生命最后一刻听到的声音。
匕首豁开了她的喉咙，就好像她是只被送去屠宰的羊羔。
血喷贱得到处都是，地毯，墙壁，写字桌，天花板。甚至有零星的血珠，像雨点一样砸在路比的脸上。
那个时候，路比才知道。原来割开人的喉咙时，动脉血管的断口里喷出的血柱，能贱到那么远的地方。
她已经不记得自己是怎么钻回储物柜，怎么裹进被窝里，怎么在黑暗中动也不动地睁着眼睛发呆的。
布莱恩板开窗户上的木板，他割下安娜的脑袋，提着她茂密的金发将她的头扔向行尸包围的窗外。头颅飞出去的时候像水壶一样在空中洒着血。他的金发和他清秀的脸上也沾着血。
没有木板阻隔的窗户已然失去了先前良好的隔音效果，僵尸聚集的住房外，饥饿的干嚎和头骨扯裂时近乎贪婪的脆响不施任何遮掩地传入房中。布赖恩却如同毫不在意一般，他拖着她没有脑袋的躯体，抬上写字桌，成糊状的血如同隔夜的稀饭一般从颈部的断口滑下来，布莱恩嫌恶地皱了皱眉毛，将她的颈口朝下丢了下去……
那一幕路比再也看下去，落荒而逃。
黑暗中她裹成一团以为自己会抖得像得了癫痫，却不知道自己手脚冰凉得如同死人和尸骸。
有人拉开橱柜的门抓住她的肩膀，将她向比橱柜外拉。
路比在噩梦中惊醒。
这一觉醒的并不容易，即使梦里面的故事其实有着自己的，并不美好的结局。但即便如此，路比也不想醒来。
因为在梦里，叫醒她的那个人，现在已经不复存在了。
那天布莱恩杀了安娜，队伍四分五裂，却依然在形式上一同行动，每个人都心如明镜。多数时候在犯傻的路比心里都格外清楚。安娜尸首分离的尸骸吸引了大群僵尸，堵在别墅门口的僵尸寻着鲜肉的味道话围了上去。那些行尸用手撕扯血肉的画面映在路边眼中，然后J用身体挡住她的视线。
——如果不是J，那天晚上被剖开喉咙喂僵尸的就会是路比。布莱恩还不打算跟J闹翻。路比心里明白。那天晚上，J把弱小的她从橱柜里抱出来，那一次，他温和的脸庞上没有笑容。
她记得J和布莱恩对视时的眼神。那时候她还被他抱在怀里，她仰起头看到他脸上的严肃。
……
别想动她。
那是路比从J眼神里读出的话语。
路比醒来的时候觉得天旋地转，她正想挣扎着坐起身，肩膀一侧忽然疼的像锥子刺。她疼的闷声倒了下去，整张脸扭成一团。
她侧着身子倒下去时迷迷糊糊地看见那稻黄色头发的男人坐在离她不远的地方。他看上去并无大碍，曲着膝盖靠坐在岩壁边。
右边的肩膀又疼又麻，就像是做过截肢手术一般，肩膀疼得要命，胳膊和手指却一点知觉都没有。
她侧着身子静静躺着，目光四下打量着。身下的干草和树叶并不算柔软，但足够隔开岩石面的寒意。
这是几天前几天前路比在溪水汇聚的河口边发现的地方，从山层上断裂崩塌的巨大岩石堆成了一个类似岩洞的东西，洞里的光线是从岩石堆的缝隙处透进来的。路比在发现这个洞口的时候便猜测在几年前这里曾发生过山体崩塌事故。
那稻黄色头发的男人就坐在穿过洞壁的光线下，丝缕的光线在他脸上制造出柔暗不明的阴影，从路比的角落看上去，他的侧脸有点模糊不清。
模模糊糊的，辨不清明暗的。
——甚至是和他的脸重合在一起。
"……J？"
那男人将脸转了过来，他的鼻梁好高，双眼浅浅地陷下去，他有着和J相似的色泽浅淡的眉毛，只是他年纪更大些，他的眼神深邃很多，目光敏锐，嘴唇刀削似的薄。
"哦，小不点？"
他对她打了个招呼。看上去还算友好。
“唔。”
路比应了一声，因为肩膀很疼，说话的时候因为咧嘴，牙齿都透风。
那男人大概在扛她回来的半途发现了她的背包，便一并提着回到了这个洞穴。他坐在那，用刀开了只罐头，用手抓着吃了几片肉之后正在吮油乎乎的手指。
……
看上去好自在的家伙。
路比这样想，却也没很在意那男人不经允许就乱翻自己背包。她感到自己全身都酸痛，约莫是被砸狠了。那肌肉结实的男人看上去的确很重的样子。她感觉不到斗篷和骨头的存在，眼角的余光扫见它们连同她的武士刀一起摆放在那男人身边。
“我叫路比，你呢？”
她用左手揉了揉肩膀，感觉不到肿胀，但实在是疼得厉害。
“达里尔。”
“那个……达里尔，能拉我起来吗？”
路比向达里尔的方向伸出胳膊，她虽然分不清对方是敌是友，但也不愿这样像个待宰的羔羊那般躺着。
“你肩膀脱臼了，乖乖躺着吧。”
男人没有走过去拉她。
路比转过脸，重新盯着缝隙透光的岩石顶。
梦境应该是没有嗅觉的。
但路比的鼻尖依然残留着甜腻腻的血液的味道。她的头很昏。眼前有血点闪烁着。醒来之后胃一直就不舒服，路比用能动的左手按住肚子，她能感到掌心下的胃袋蠕动得越发厉害。她在心里默默从一数到三。
她靠着腰腹较部的蛮力猛的跃起身，扑跃的动作拽着拉伤的肩膀肌肉疼得她直咬牙。但她动作极伶俐地将达里尔扑倒在地，她骑坐在他身上，俯下身来，手里的匕首抵着达里尔的喉咙。
"别乱动。"
她死死拽着匕首，浅色眸子写满了对他的不信任。
"哇哦。"
达里尔勾着唇角好笑地看看压在自己身上的小家伙。
嚯，她可真轻。不是么。
他似乎完全没被恐吓住，他的视线甚至挑衅似的和她对视了片刻。
达里尔对这个敢和自己刀锋相对的小家伙产生了点话说不明白的兴趣。
倒也的确是有趣。要知道，随便一抬腿，达里尔就能把这个不自量力压在自己身上的小东西揪下来按在自己身底下。她现在这般攥着匕首抵住他喉咙，与其说是威胁，倒更像是在勾引他。他瞧瞧她单薄的背心和瘦削的锁骨，脏兮兮的衣料下隐隐起伏的线条。
噗嗤。
他看到注意到他视线之后她微微抽搐的嘴角。想笑的冲动越发难以压制了。
这小东西可真有趣。
"放心，我不会打扰你们的人。"路比没有放松力道，淡色眸子盯着达里尔，不放过他脸上的每一个表情。
"如果你不打歪主意我可以分你点食物，前提是你把我脱臼的肩膀接上。别以为你背地里的想法我不知道，呜哇啊啊——"
路比威胁似的话语埋没在吃痛的哀叫中。达里尔毫不客气地用膝盖踢中路比饿得难受的胃，她疼得直接从他身上滚了下去，不幸右肩落地，当即又发出一声闷哼，无比凄惨地在地上拧成一团。
达里尔微抽下唇角打量着匍匐在地上疼得嗷嗷叫的路比，她捂着肩膀，挪动身体，伸长胳膊，还差一点就能够到她掉落的匕首，却在毫厘之差的时候被达里尔揪了起来。
他似乎全然不把她视作威胁，揪到身边之后，甚至用刀尖挑起一片肉，递到路比面前。
路比盯着送到鼻尖下的肉，接着，视线又顺着刀尖移向拿着刀的那男人。
她的肚子饿了很久。冷罐头肉的飘香在现在这种境况下对他们而言已是难以抵御的美味。
路比这样打量着达里尔，目光揣测。
互相报上了姓名并不等同于对方可以信任。僵尸爆发时的经历令路比不大容易相信别人，但终归上说她还是很弱很孩子气，她怀疑达里尔，这份怀疑就表现在她直勾勾地对着达里尔看了半天。
他不怎么说话，但那看上去柔软唇角一直带着玩味似的轻轻勾着，一时间他们四目相对，路比发觉那双淡色眉毛下深邃的眼眸是那种深邃勾人的湛蓝。
路比收回视线，目光再次落回刀尖上的肉。
她的胃蠕动得更厉害了，但这一次并不是因为饥饿，她自己很清楚这点。
"我不吃肉。"
路比轻声说。
她和达里尔像是达成了某种一致共识，或者又只是路比认识到自己实力上与达里尔的差距。但总之，她暂时乖乖地坐在了达里尔身边，和他一起分享着背包里硬邦邦的干面包。
吃饭的过程中达里尔和路比互相都有新发现，比如他们都很喜欢允手指。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Episode 05.Memor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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