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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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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廷吃过午饭之后便去上班,蒋芬芳因为实在不放心女儿留着下来。陈玲琐没有力气过多周旋,身体不适脑袋也跟着不清楚,于是在母亲摸前摸后中又沉沉睡去,再次醒来已经是掌灯时分。
艰难地在病床上完成了“躺着撒尿”的绝技,动过大刀的人都知道,刚开过刀尤其是这种硬性骨折的都无法直接去厕所,只好用个扁平的尿盆在床上解决。而大多数人因为不习惯往往在开好刀初期方便不出,憋尿憋得异常痛苦。虽然这事情说来有点尴尬,但是却是事实。陈玲琐好在有上辈子那段住院经历,做起来驾轻就熟。
“你这个姑娘倒是适应了能力挺快。”隔壁床的大女儿笑着帮蒋芬芳打下手,“看来你爸妈是可以‘滑脚’了。”(方言,溜出去干别的事情的意思)
“囡囡哪里不舒服?”蒋芬芳怎么可能放心女儿,苦笑着摇摇头,“妈妈今晚陪你吧?”
“还是我来陪吧,你累了一天了晚上回去休息吧。”陈廷接过话茬也接过蒋芬芳手里的水杯。“晚饭,趁热吃吧。”把手中的保温杯塞入蒋芬芳的手里面。
自然陈玲琐再次表示自己已经是大人了,可以好好照顾自己,但是依旧被所有人无视,然后大人们自己又在那边商量今晚如何如何,明天如何如何。
陈玲琐无聊地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吃晚饭的时候陈廷被老婆骂了一顿,因为他居然就从单位食堂里面打了两三个菜,弄了一点饭。
“这种东西,有的等你送我们不可以在医院食堂买一点吗?就是觉得自家做的好吃易消化才叫你送饭!还是温的!陈廷你到底有没有放在心上……”蒋芬芳顿时觉得丈夫不靠谱,累积了几天的怒气全部爆发了出来。陈廷无奈地摸摸鼻子,虽然知道老婆说得对,但是他也没有办法诶。他哪有的空?
单位里面最近正好在大换血,人人自危、恨不得把对方踹下去保住自己,正所谓死道友不死贫道,他因为女儿他请假了几天已经遭受了许多白眼。人呐,就是自私的动物,任当初所谓哥俩好,现在还不是看准了机会要落井下石。陈廷苦笑着默默地挨骂。
最后还是蒋芬芳从医院食堂里面又弄了点粥,陈玲琐就着两个蔬菜吃了大半碗粥,摇摇头表示吃饱了,这才将老陈从老婆大人的叨念声中解脱来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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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医院的时间会被拉的很长很长,因为在医院什么事情都不能做,大多数病友也没有心思做做别的事情,大家瞪着雪白的天花板发呆,偶尔扯扯淡,别的时候更多是沉默。
骨科病房是六人间,现在空着两张床位。除了那个擦玻璃摔伤屁|股的老奶奶,还有一个年轻的妈妈也是车祸,一个五十多岁的阿姨据说是从楼梯上摔下来摔伤了脚。
不知道谁打开了收音机,咿咿呀呀的戏曲断断续续的传来。天色已经很暗了,陈玲琐估摸着有八点多,陈廷和蒋芬芳在女儿的坚持下回家休息去了。
隔壁床的阿姨请了一个陪夜看护,于是蒋芬芳请看护帮忙照看一下女儿,晚上有个应急什么的。偷偷塞给了护工十块钱,看护喜笑颜开,这是纯粹的外快。
咿咿呀呀的唱戏声渐渐变轻,病房里面开始传来均匀的呼吸声,四下虽然并不十分安静,但是医院混合着消毒药水的空气神奇地安抚了人心。
陈玲琐很享受这种静谧的时刻,这种静谧能让她有心思好好想想重生以来应该做什么。
九五年的春天万物复苏,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早在不知不觉中席卷全国,有一批人已经完全富裕起来,这是最好的时代也是最坏的时代。经济开始腾飞,物质文明将精神文明远远地甩在了后面。陈玲琐知道,时代行进至90年代中期,已经完全从80年代的质朴、纯真中走了出来,在以后的三十年,金钱会至上,神州大地将无可避免地走入一个疯狂的拜金时代。这是历史的轨迹,也是每一个社会的必经程序、无可避免。
陈家两位家长都不是走在时代前沿的人物,当年陈廷从机关单位里出来纯粹是因为家里经济负担太重,小赚了一笔之后心就野了,学人家想做大生意赚大钱。后来生意失败又背上担保债务,其实现在回想起来是意料之中的。
护士进来关灯,医院早休,九点钟就已经在清人准备让病人休息了。陈玲琐眨眨眼,任由护士给她量了体温和心跳血压什么的。
“小姑娘没人陪夜?”年轻的护士惊讶地看着陈玲琐。
“嗯,我是大人了。”陈玲琐一脸严肃,小护士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你才几岁啊。”
“可以给我一片止痛药吗?”陈玲琐觉得有点窘迫,其实要论年纪的话,自己可能要比护士姑娘大得多。
“可以啊,还是疼的吧?”护士轻轻地摸摸陈玲琐的头,这个女孩子莫名地让人很心疼,仿佛藏着很多故事,但是又不愿意告诉别人。
听说这个女孩是车祸进来的,司机因为是接的私活,找单位赔偿颇有困难。而司机也是个一穷二白的,连基本的医药费都付不出来,急救费用也是家里东凑西凑垫付的。
司机的八十多岁的老母亲就差点给蒋芬芳跪下来了,蒋芬芳看着有点不忍心,但是看着床上的女儿更加不忍心,只是在陈廷出去处理这事情的时候拉着丈夫叹口气,直说也别太为难人家。
陈玲琐迷迷糊糊中听到了一些片段,串联起整个事情,这些前世都是毫不知情的。
“其实还好的。”陈玲琐小心地说,并不愿意护士将这些告诉父母。前世不知道,只知道自己受伤了理应受到全家重视,却不知道父母已经为了自己的车祸焦头烂额,甚至母亲在这个时候就打上了买断工龄的念头。
过了几分钟,护士小姐把两片止疼片放在陈玲琐床头,叮嘱道,“先别吃,等疼得厉害再吃吧。这东西毕竟不大好的。”陈玲琐一一笑着答应了。
夜晚来的有点窒息,吃了止疼片,陈玲琐昏昏沉沉,在睡与不睡间沉浮。
这是陈玲琐重生以来的第一夜,她其实并没有想好自己要做什么、应该做什么?只是大概有一个模糊的构想:不能让父亲从商,因为父亲的性格太死板、太书生气,太容易被短暂的利益冲昏头脑。父亲应该留在机关里面过安逸的生活,要知道在以后的若干年,一份机关的工作是多么让人羡慕。而自已要努力赚钱,虽然在这个大时代中即使是重生过一次的人,要赚大钱也不怎么可能。但是毕竟事在人为、毕竟比人家多了几年生活阅历不是么?那就尽人事好了,起码把自己的小家庭弄上小康水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