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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故事开始之前 ...

  •   我可以平心静气地告诉你们,我本来要写另一个完全不同的故事:诸如男孩子们在学校为成绩和毕业考试苦恼,在夏令营上蹿下跳、驾着滑翔机落到山顶下不来,把军官们气得吹胡子瞪眼等等,最后他们只能被罚去捡…肥皂,一直捡到前线战场。有人跟我说,读者最喜欢这种东西了。
      本来我都写好了小说前两章,题目就叫《少年与肥皂工厂》。滑翔机夏令营的恶棍教官把闯祸的学员——就是汉斯和京特——罚去劳动改-造,让他们把非德国产的肥皂从一地同类中拣出来……
      蓦然间,我想不起1938年最流行的肥皂牌子叫什么了。我反复的琢磨,琢磨来琢磨去,把维基百科和图书馆翻了个遍,就是查不出来。这下好了,如果不知道品牌,我就不知道包装;不知道包装,我的男孩子们要怎么把那些肥皂捡出来呢?如果捡不出来,糟糕,我怀疑那位教官会把他们塞进炉里做成肥皂的,那样就不再有在维也纳、加莱、布良斯克、热内夫和白俄罗斯发生的后续故事了……
      可以说我的肥皂故事就毁在一个小小品牌上,我还曾经对这个故事兴奋不已呢。在我气恼万分的时候,约瑟夫出现了。他顶着一头黑色卷毛,褐绿眼睛里透出神经质的讯息,总之就是我从没写过的那种人物。没错,一个文艺的小犹太人。他主动请缨帮我解决问题,还说在他重写的时候,我可以去和其他人物叙叙旧。
      于是我开开心心去找莉斯了。她在陈年旧文里呆得满腹牢骚,因为那压根不是她的真实形象。她要求到这个新故事里本色演出,我答应让她客串一个肥皂厂女老板之类,因为她的资本家出身嘛。
      这时约瑟夫大功告成,我迫不及待接过稿子。第一句话是:“故事很简单,恐怕几句话就能讲完。我选择缄口不言……”
      这叫什么?!我原本想写的是凯斯特纳,他生生把它变成了法国式的——甚至不能叫小说,只能称之为叙述。我目瞪口呆的继续往下看,莱妮是谁?京特到哪去了?那个温克勒中尉又是打哪儿冒出来的?
      天知道怎么回事,就在此刻,莱妮和弗里德里希·温克勒一齐出现在我面前。莱妮长得像明信片上的女明星,而弗里德里希是个海报上的LAH军官,他们俩倒像漂亮的一对。事已至此,我不得不接受他们加入剧组。“但不代表我会试图掩盖你们金发无脑的本质。”我暗暗发誓。

      读者们,一个小小让步会引发排山倒海的多米诺效应。我的小莉斯立马不干了,她嫌恶地将肥皂厂老板娘角色抛到一旁,要求与莱妮分庭抗礼的地位。这倒可以商量,但她进一步提出:“汉斯不该有和其他女人亲-密-接-触的戏份。”
      她贴得很近,我可以发现她鼻翼上的小小雀斑,不完全对称的眼睑,敞开系着的风衣,和我身上差不多的裙子。我回答:“他没有和其他女人亲-密-接-触,我看看大纲……哦,他只有和京特……还有格拉瑟……还有约瑟夫、霍斯特、普施、伯格曼……”
      哎哟。
      幸亏我早有准备。在被群殴之前,我煽情的举起手:“等等——你知道你对我意味着什么吗?你,和你们所有人?”
      文档,耳机。德福,雅思,APS。论文,presentation。黏稠的黑暗,嘀嗒的时钟,沉落的月亮。凯斯特纳,普鲁斯特,罗特,穆齐尔。档案馆,故纸堆,泛黄相片,天国的黑十字。
      汉妮是渴-望的产物,莉莉诞生自情感的混乱与迷惘。而你,你们因痛苦而来,吞噬所有的情绪。为了你们长存,我放弃了欢乐。

      约瑟夫第一个被打动,因为打动人的常常是不知所云的句子(也是别人教我的写文法则)。但他什么也不表示,这种潜水行为值得谴责。幸好京特捧了个场,他说:“你要表达的就是码字好累请多支持吗?没事,我们可以帮你写。”
      事情就这样愉快的决定了。我预告众人,这是一部爵士乐结构的小说。于是主笔权交给男孩子们,但中间的插曲谁来写呢?姑娘们除了飞机更喜欢爱情,男性可写不出她们爱看的东西。汉斯体贴地提议:“京特有个挚友……”
      “自从你离开,他就有了一个接一个挚友。”我提醒汉斯。
      “挚友……”汉斯神色悲戚的停住,不过大伙都知道他在说谁了。京特的朋友兼战友马脸,啊不,是普施……的未婚妻,一个二流报社的三流记者,艾丽卡·普芬尼希!
      在这里应该补充一个黑色幽默:普施给埋在飞机残骸下的时候,京特只挖到了他的左手无名指,同上面订婚戒指一起寄给艾丽卡,从此京特和艾丽卡成了挚友。德国邮政恨京特。听过这个故事后,艾丽卡的形象始终在我头脑里徘徊不去,而且越来越清晰。一个西里西亚小城出生的姑娘,只身漂泊在柏林。她有一支好笔杆和一幅好心肠,还有一对逗人喜欢的棕色眼睛。(你会后悔的,莉斯和京特齐声说)
      “我是一个浪漫主义的撰稿人。”艾丽卡说。“我会把你,”她指指莉斯,“还有你,”指向莱妮,“都写得感人肺腑的。”

      至此,我新故事的来龙去脉就是这样。它是一段无名的历史,也是所有当事人的白日梦。小说家指点江山、呼风唤雨,拥有与上帝同等的权力;而亲历者的思想在真实与小说家的幻想之间往来,扯出无数联结线,直到它们密不可分。回忆像很久前读过的长篇小说一般逐渐浮现,那些人物慢慢出场,说着早已熟知又遥远的话语。直到一切重又淡去,留在原地的只余下三人。我只能透露,其中一个是须发花白的京特。他在为这本书的扉页题词,送给一个邻家的孩子:

      我认识一个平凡的当兵小伙
      他总是微笑,面对单调的生活
      即使孤独黑夜,也能安然入睡
      在清晨,又与鸟儿一起唱歌

      可在冬天的战壕,他却忧愁颤抖
      伴随着炮火、虫蚁和不够多的酒
      对着自己的脑袋扣下了扳机
      从此,便再也没人把他提起

      你们,看着士兵前进欢呼的人群
      带着得意的面孔和闪亮的眼睛
      快躲回家去!求自己永远别知道
      怎样的地狱,在等着他们的青春与欢笑

  •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个放错位置的前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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