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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27 分手其实很容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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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
失恋不是痛不欲生,失恋不是天崩地裂。
苏北的失恋,简单平淡得就像她这个人一样,休息日过了,苏北照样得像平常一样上班下班,照样得像平常一样向着自己周围的人点头说话,甚至等五天工作日上完,苏北还要照常回苏爸苏妈家去,陪着他们嘻笑谈话。
苏北能这么安安静静的照常过她的每一天,不是说她有多坚强,多冷静,多自持,多理智,而是因为自从那天晚上和苏北提出分手后,肖波这个人就完完全全在苏北面前人间蒸发,苏北白天上班,不知道那人的动向,到了晚上,就和于菲猫一起继续讨论于菲的婚礼细节,而小刘伟还算有点脑子,和苏北见面之后多是小心翼翼的献些殷勤,却不会再在苏北面前肖哥长肖哥短的说长道短。
眼前耳边都少了刺激,苏北也就能更平和的渡过她的失恋阴影期。
转眼一个礼拜过去,苏北在她生日那天没买蛋糕也没收礼物,只是一个人安安静静的站在阳台上,两手支着窗台,仰着头望月亮。
苏北一反常态的安静吓坏了于菲和刘伟,那两个人说不敢说,劝不敢劝,只能站在苏北三步开外的地方,提心吊胆的瞧着她。
苏北安安静静的晒了一整晚的月光,还时不时的低下头,往楼下瞧,苏北每往楼下瞧一次,守在她身后的于菲和刘伟心里就‘咯噔’的跳一次,苏北一直站到十一点多,才终于慢慢的长叹一声,摇了摇头,转身回了屋里。
一直提着的心终于能放下来的于菲和刘伟紧跟着苏北回了屋,然后拉着苏北问她这一晚上都站在阳台上干嘛?
“我其实就是想试试故事里说的那些有没有可能发生——”苏北一脸无辜的向替她担心了一整晚的两个人眨眼,“电视上不是常有这样的情节么,女主角在生日时失恋,悲痛欲绝,但就在她要死要活的时候,忽然遇到了另外一个男人,而那个男人,才是她的Mr. right……”
听了苏北解释的于菲呆楞了半晌,之后忽然暴跳而起,一脸狰狞的扑过去掐苏北腰上的软肉——
“你个死丫头,你这是活过来是不是?你知不知道这一晚上你把我吓成什么样?让你装,让你接着装——”
苏北吃笑着来回闪躲,两个女人在床上笑闹得滚做一团,仿佛天地间再无别的烦恼之事。
一眨眼的功夫就到了四月,于菲的婚礼如期举行。
整个婚礼中,苏北这个伴娘当得也算尽心竭力,提着个红缎的小挎包跟着新娘新郎挨个桌子敬酒,收红包,不一会儿的功夫就把那个小挎包塞得鼓囊囊,苏北抱着她这个小钱袋又一次感叹她这一辈子估计都只能当个过路财神,钱倒是摸得够多,但没一张是自己的。
在像花蝴蝶一样飞舞了一整场之后,苏北终于能松口气的和新娘子一起躲进化妆间,两个同样饱受高跟鞋折磨的女人不约而同的从那双华丽凶器里解放了自己的脚,依然尽忠职守紧搂着钱袋子的苏北一边没有什么形象可言的瘫进折叠椅,一边问自己密友到底有啥么结婚感言。
“还能有什么感想啊,昨天咱们不都走过一遍过场了吗?也就刚开始音乐一响,我一个人往台子上走的时候有点腿抖,后来就啥感觉也没有了,这一圈下来累死我了,你就好了,你一会儿就能走,可我晚上还得陪着再去一摊呢!”于菲倒在另一把椅子上,哼唧。
“你就美吧,我看你男人就挺美的,要不然也不会再专门给他那帮朋友弄一摊,估计是想带着你四处得瑟去。”苏北咋了咋嘴,“既然那群伴郎你男人晚上都请了,那我们这群伴娘你也得瞧着办吧?排场什么的我们也不讲究,地方就按一个人二百块的标准你自己挑吧。”
“好你个黑心鬼!”于菲惨叫了声,从椅子上挣扎坐起面目狰狞的扑向苏北。
“都说让你瞧这办了,你还想怎地?”苏北不服气的叫了声,一挣而起,两个女人开始嗷嗷叫着,光着脚绕着化妆间里的桌子跑。
一直到把身上最后一丝力气全都闹完,两个女人才又全都一副死鱼模样的瘫回椅子上,又闲聊了几句之后新郎在门外敲门要求赎人,苏北慷慨放之,之后一群帮忙的闺蜜聚在一起卸妆换装,对这场她们也倾注了不少心力的婚礼叽喳点评一番之后,大家各回各家各找各妈,苏北气息奄奄的踩着那双狠命折磨她脚丫的高跟鞋直接回了她和于菲租住的屋。
房子还有一个礼拜就到了租约,她们两个星期前就已经和房东说好了退租,双方对彼此虽然都颇有些留恋不舍,但苏北知道那也就是大家相互和谐相处这三年里积攒下来的情分,于菲结婚以后断不可能再出来租房子,她在短时间内也再找不出能让苏爸苏妈放心她单独外出租房的理由,而且就算少了她们,房东大哥也不可能找不到下一个租客,大家好聚好散,更何况这几年她们的房租因为房东的照顾一直没往上涨,如今她们散伙,房东大哥也正好可以换个租客涨涨租金,心里想必也挺高兴——
已经给自己很周到的做了一番心理建设和疏导的苏北没想到的是,她为自己做的那些努力会在她踏进屋门的那一刻,被仿佛天外飞来的一棒打击得荡然无存。
“你……这么快就回来了?”被苏北堵在门口的男人飞快的看了一眼仿佛突然变成哑巴的苏北,停了停才低声说了句。
感觉自己似乎突然哑巴起来的苏北盯着男人手上的两个行李袋看了很久,然后才仿佛入梦的人慢慢自己苏醒过来一般眨了眨眼,仿佛心不在焉般的咕哝了声:
“又不是自己的婚礼,完事自然就先回来了……”
苏北嘟囔完这句,一直仿佛被水泥浇灌了的脑子忽然被一把天外飞锤敲裂般的明光一闪,瞬间就明白了自己其实回来的很不是时候,之前这个男人一直在躲她,一天,两天,一星期,两星期,现在,他想继续躲她,躲她一辈子。
“你要走啦……?”苏北挣扎着,让自己仿佛被万能胶水粘上的嘴张合着讷声低语。
她其实一直知道,这世上没有永远不散的宴席,两个人,若是非亲非故,非敌非友,那么一旦那点因缘线断了,没准就算住在一个楼门里也能老死不再会面,所以她才总是用宏观的,开导性的道理给自己做心里建设,她只是没想到,她原本已经自己很坚固,很牢靠的心里防线,原来脆弱得经不住生活玩笑而又狗血式的,迎面一击。
“原本是想背着你走的……”肖波望着仿佛一下子萎靡许多的苏北,声音又低又轻的嘟囔了声,一直堵在门口的苏北扭着脸,肩膀微微的动了动,身体却依然石头一般,沉默的挡在男人身前。
“你……”肖波欲言又止的张了张嘴,又沉默了会儿,最后终于下定决心一般向前走了两步,从苏北身旁留下的那个不大不小的空隙,沉默的侧身而过。
两三秒的延迟之后,一直扭着脸的苏北忽然一声不响的抓住男人的手,迟迟不肯放手。
“你就这样走啦……啊?”
苏北扭着脸,拼命的从自己已经被大气压强挤瘪的胸腔里挤出一个气息奄奄的声音。
她算是知道自己了,她要是够坚强,早在刚才进屋时她就该说出两句落落大方‘祝你们幸福’之类的漂亮话,然后一边目送着男人离去一边脸上带着虽败犹荣的骄傲笑容。
她要是够脆弱,现在就该眼泪汪汪的抓住这个曾经属于过她的男人,一边撕巴一边痛不欲生的斥责他残忍冷酷没心没肺没肝没肾。
她要是够聪明,其实还可以把自己弄得面色惨白,眼神纠结,导演一出欲擒故纵,挑拨离间,80后真情女勇斗70后白骨精的都市情感剧。
可现实是,她什么都不够,她不够坚强不够聪明不够脆弱也不够洒脱,她能做的,就只是堵在门口,既没法让自己干脆的放男人从自己身旁悄然离去,也说不出任何能把男人挽留下的甜言蜜语。
“你觉不觉得,其实咱俩,也能不分手?”纠结了半晌,苏北终于垂着头,很没骨气的说出了那句从那晚之后就一直盘恒在她心头上的话,原本在苏北心里,一男一女分手其实是件很容易的事——
你和我处不来了,两个人在对方身上都没啥心思了,那就分了,做不了朋友,至少大家不要做敌人是不是?两个人好上的时候就没举行什么郑重其事的仪式,那倒分手了,难道还非得写个书面文件,嚷嚷得天下皆知?好就好,分就分,现在的人们,结婚离婚都干脆利落得很,更何况是交男女朋友?
肖波和她好上了,肖波和她分手了,苏北一直觉得简单的事,就这样突然间,变得让她想承认起来,艰难无比了。
其实她就是……
舍不得了。
舍不得了啊!
两个相互不肯再对望的人就这样各自低着头沉默,苏北的手抓得很紧,可如果肖波真的想抽,也随时都能把自己的手从苏北的手下抽出来,但是他们两个人就这样各自保持着自己的沉默,时间长到苏北几乎有种自己似乎在主演一出不用观众动什么脑子,也没什么收视率的都市言情剧的恍惚。
但到了最后,苏北还是松手了,因为肖波在沉默了良久之后对她轻轻说了一句‘苏北,你得对自己好一点’,苏北把这句话在心里反复念了两遍,然后,终于慢吞吞的松了手——
你看,她得好好待自己不是?不管她是不是舍不得,是不是难受得想立时就痛哭出来,她也总得好好的待自己不是?
她也不是十几岁的小姑娘了,总不能因为一场没有结果的恋爱,就自己把自己的生活的闹得天翻地覆不是?
女人就算情痴,也总要给自己设一条底线,不以折磨自己来折磨别人,也不用折磨别人来折磨自己,她就算真的闹,又能把她面前这个男人挽留住多长时间?
半年的时间确实不能和十年的时间比,不管她面前这个男人在他过去的那个十年时光里留下的是不是爱,至少,他是把他心里的某些东西留在那里了,如果那个叫何玫的女人不回来,或许她确实有机会慢慢的把这个男人对于那十年时光的回忆一点一点的覆盖住,但是何玫回来了……
苏北其实有点佩服自己的,因为就算到了现在,细说起来,她其实也是不怨恨她的……
这不是假话,因为苏北知道,不只是肖波,那个女人也在那个十年时光里留下了她的一部分。
这世上没有什么人能像故事里的人一样果断,干脆,理智到没心没肺,不管结果对或是错,没人能一点痛楚没有的舍去自己的十年,苏北连她过去的那六个月都舍不去,所以她不怨,不忿,所以你看,分手,和松手,其实都很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