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暗恋友人帐之主这件事》春山寂

3、邂逅X羁绊

　　第三章

　　这是一个很恶俗的故事。

　　据这条恶龙所说，它当年也是威风八面的一条伟大的神龙，倾听人类的愿望，带给人们雨露和安宁，受着人们的香火，无聊了就四处溜达溜达，看看哪里干旱，降个小雨什么的，听着人类的祈祷与感谢，倒也是其乐无穷。

　　对于它的这一番话的真实性，瞅着它身上绿幽幽的光芒，还有那双充满了血腥和野性的眼睛，以及它周身森然的邪气……没听完缘由前，我表示了深刻的怀疑。

　　“后来，我在这一带游荡，遇见了一个人。”

　　选择性无视了我深刻的表情，它的目光柔和了下来，像是想到了什么开心的事情，“他是一个人类，我想，他应该是我这一生最无法忘怀的一个人了。”

　　妖怪的感情，总是比人类还是要执着。

　　看着它的模样，我觉得我的心中好像有什么东西轻轻的被触动了一下，像是一片羽毛，挠着心房，淡淡的，柔柔的温暖。这满天的月色繁星，好像一下子变成了最浪漫的风景。

　　“那时候，他的家族败落，流落街头，是最为狼狈的时刻，我想恶作剧，也想考验一下这个人，于是在那个冬天，在他的必经之路上，变身成一条快要冻死的小黑蛇……”

　　咦咦？农夫与蛇的故事么？这种故事几百年以前就被淘汰掉了好伐。

　　我一边听着，一边做着漫不经心的神游。

　　这条恶龙已经完全陷入了回忆的温暖之中，声音柔和的像是一场梦，“我想他肯定会对我不屑一顾，那个时候我就可以借着他不搭理我，没有同情心什么的理由好好的戏耍他一下，但是……”

　　“他救了你？”我几乎可以想象接下来的无聊剧情了。还有小黑蛇神马的一点儿都没有爱……要是我或许上去踩一脚都有可能。嗯，我果然是一个没有什么爱的人。

　　“是。”它身上的绿光渐渐淡去，我有些惊讶的看到那底下闪烁着金光的鳞片，但那绿光很快又附着了上去，附骨之疽般难以驱散。

　　到底是什么样的怨念，可以让一条心思单纯的神龙，堕落成这个样子？

　　我忽然觉的剧情好像没有那么简单。于是正了正不耐的心思，开始认真的听故事。

　　“他救了我，那双眼睛十分的温和，他把我带到了他的家里……他有一个妻子和一个女儿，他不顾她们的反对，把我放在被窝里，用自己的体温让我感觉温暖。”恶龙眯起了眼睛，好像在回忆那种舒适的感觉，“我很喜欢他……我本来以为他会这样一直陪着我，我也是这样想的，乐不思蜀，乐不思蜀，忘记了行云布雨，忘记了那些枯燥的，一个人的孤独时光。可是我忘了……”

　　妖怪与人类，人类与野兽，他们的时间是不一样的。

　　“人类会有生老病死……”我插嘴。

　　“如果只是这样，我也许不会郁结如此之久了。”它叹息，金色的双眼里有着茫然和无措，然后便渐渐染上了血腥和愤怒，“他被杀了……一家三口，就这么死在了除妖师的刀下。”

　　“……啊？”我一愣。除妖师？怎生又跟除妖师扯上关系了？

　　这个结局有点儿出乎意料了。“死在除妖师的刀下？他们不是人类吗？”

　　难怪疑惑我是不是除妖师的时候，会有那么重的杀气了。

　　“所以我才会愤怒。”恶龙淡淡的看了我一眼，眼里的愤怒渐渐淡去，余下的是无尽的悲伤，“他们不是妖怪，但是有人污蔑他被妖怪附了身，整天抱着一条带着不祥之兆的小黑蛇，会给人带来灾难……”

　　“所以除妖师就把他们一家给杀害了？”

　　我觉得有点儿不可思议，“仅仅是不知道从哪儿飘来的谣言和谬论，他们就因为这个死了？”

　　地球真可怕，麻麻快带我回火星。

　　“我不懂。”恶龙遥遥的看着月光，金色的兽瞳里浮现着穿越时光的沧桑与惆怅，“他们说是人类的勾心斗角和贪婪害死了他们，可是我真的不懂……他已经什么都没有了，他只剩这个温暖的家了，为什么一点点的余地都不给他……他明明那么快乐，他的眼睛是最温暖的，他永远都是笑着的，即使被除妖师杀死的那一瞬间……”

　　恶龙身上绿色的光芒开始膨胀，它的声音有些嘶声揭底，强烈的邪气扑面而来，还有一股无法抗拒的威压和杀气！

　　我第一次从妖怪身上感受到这种危险的感觉，好像下一刻就会被撕得粉碎，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并不害怕，可能是我可以感受到他内心的孤独，悲伤，那种积淀了很多年的惆怅，茫然，也许没有人知道，那强大的邪气和那双血腥的眸子里，藏着多少年的难过和缅怀。

　　“我杀了他们，我把他们都杀了！！那些可恶的除妖师，那些可恶的人！！”它的表情有些狰狞，身上的绿光猛然暴涨，杀气四溢，“我把那一个镇子的人都杀掉了……我听见了，有孩子在哭……”

　　说到最后，那绿光涨的十分刺眼，还在一点一点的抖动，像是一个正在抽泣的孩子，哭诉着自己的罪行。

　　所以，才堕落的吗？

　　好像有一瞬间，是可以和妖怪心心相通的。我伸手，试图让自己的爪子摸上它的头——我也真的摸到了，冰冰凉凉的，那绿色的光芒在我手下闪烁着森冷的光，“……它已经过去很久了吧。”

　　似乎是成功了。

　　我进入了它的记忆，那里有一片漂亮的樱花树，有灿烂的阳光，还有一块蓝宝石一样的湖泊，穿着破旧和服的男人坐在樱花树下，面对着湖泊，他留着长发，简简单单的束成一缕在身后，怀里抱着一条丑丑的小黑蛇，他的笑容清净明朗，像是午后的一阵清风，吹过心头，给人一种平静的感觉。

　　“小黑，他们都说你是妖怪呐，还说我被妖怪给迷惑了。”男人的声音清朗，笑容依旧明净，闻言，他怀里的小黑蛇有些不安的扭了扭身子，“嘶嘶”的叫了两声，然后从男人的怀里滑了出来，“刺溜”一声钻到水里，不一会儿就叼着两条小杂鱼上来了，讨好的嘶嘶叫，男人温柔了眉眼，“就你会讨好，想扔也扔不掉。”

　　我站在一边，像一个影子，一个插不进去的旁观者，我不知道为什么只见了一面的恶龙会给我说他的过去，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进入了恶龙的记忆却没有被排斥……也许，是孤独了太久，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倾听它孤独的陪伴者了吧。

　　这个男人的确很温柔，那双棕色的眼睛好像也总是溢满了柔和的阳光，看一眼就觉得浑身上下都是舒服的暖洋洋，让人情不自禁的沉溺下去。

　　让我一下子，就想到了一双琥珀色的眼眸。

　　眼前的画面忽然一闪，鲜血的红色遍布了整个视野，阴险狡猾的除妖师在想要陷害男人的小人手里得到了金钱和地位，又恰巧知道了这男人怀里的小蛇是条神龙，于是将男人和小黑蛇骗走，杀了他的妻子和女儿，在他回来，看到这场景惊愣的一瞬间，在神龙没有反应过来的那一霎那，用符咒将他怀里的龙封印，然后把他给杀了……

　　这个除妖师想要神龙的血。

　　我只看见满眼的鲜血，还有男人丢掉手里的鱼，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撕开了小黑身上的符咒，朝小黑露出他生命中最后一个笑容，说了一句，“逃……”

　　我摸了摸脸，有点儿凉。

　　……我是不会哭的。

　　这一定不是我的泪。

　　回忆戛然而止，我却已经抱住了恶龙的头，紧紧地。会流泪，也只是因为这种外人的悲伤把我给感染了吧……我终于知道传染病为什么这么可怕了。

　　我不是什么会温暖治愈系技能的人，面对这种悲伤，我能做的事情也许只能这样了。

　　“真是条蠢龙。”我听见自己这样说，“……蠢毙了。”

　　“嘁。”蠢龙身上的紊乱的气息渐渐停下来，他安静了一下，很快反唇相讥，“你才是个蠢毙了的人类。”

　　我看着他身上的绿光渐渐淡去，变得很淡很淡，金色的光芒在慢慢显露，“……那为什么又会丢掉名字？”

　　这条蠢龙好像很不想谈这件事。但是吞吐了几声，还是用很闷很小的声音回答了，“……我给一家在山上的小村子下暴雨……然后被她给看见了。”

　　在山上的小村子如果遇见暴雨的话会有泥石流的。

　　我顿时觉得这家伙被玲子给揍一顿绝逼不亏。

　　诶不对，人类这种生物当然是死的越多越好……对一定是这样的。

　　我扯开嘴角笑，爪子“轻轻”的“拍了拍”恶龙的头，“哟干的不错，就是手脚太不干净了怎么会被玲子给发现呢真是太令人不愉快了。”

　　“人类你不要打击报复——嗷！”恶龙其实也不是很蠢，据刚才的回忆内容的时代可以判断，那应该是一千年以前的故事了……所以，妖怪在某些方面，还真的是意外的执着。不过那么老的一条龙了当然不会很蠢。所以面对我等阴险小人的打击报复，它很快就躲开了，绿色的身影一下子闪开几米远，它远远的看着我，倒是不介意我刚才拍的那几下的力度还有森森的恶意，“人类，我等你的好消息。”

　　“我叫秦沐。”我说，“你就等着被我骑吧，蠢龙。”

　　“我不能说我的名字。”那条蠢龙一点儿都不上道，“本不打算再与人类有什么羁绊，但是……”顿了顿，它显然不想再说，“三天时间，你如果拿不到我的名字并且把她给揍一顿的话，我就把你给揍一顿然后我自己去拿。”

　　说完，就像来时那样，一个恶龙摆尾，朝来的方向飞走，绿光一闪，眨眼间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我十分忧伤的抬起了下巴，四十五度仰望天空。

　　揍人什么的，真的不是我擅长的领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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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珍惜每一次的邂逅吧，因为说不定，一次的见面之后，面临的便是永久的别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