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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我能离开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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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栈里熙熙攘攘,木制的楼梯不知道一天要被多少人踩过,总是吱吱的响个不停,街上树的叶子已经落得差不多了,只剩下些没干透的死叶还倔强的挂在枝头不肯下来,风一吹,和着梯子吱吱的响声寥落的打着转。
天已经开始冷了,墨阳给朔白加了床被子,自己却依旧跪坐在边上半撑着眼皮守着,她瘦了一大圈,原本合身的衣服松松垮垮的挂在身上,也没了那时候的精神,撑着眼睛免得眼皮打架,十四天了,已经快到她的极限了。
她打了声哈欠把他的手拿起来握了握,却感觉他的手微微用了下力道回窝了下,只是力气太小,握不住她的手。
“朔白?”她望着他的脸唤了一声,他长长的睫毛抖了一下,她赶紧用力握紧了他的手,朔白的眼睑像羽蝶振翅样又抖了一下,才豁然睁开,眼睛没有焦点四处转了一圈,才聚焦在墨阳身上,努力扯了扯嘴角。
他的嘴唇一直被女孩用手指蘸着茶水小心的温润着,但还是在他笑时裂开了一道细小的口子,墨阳也回应似的笑了笑,端了杯茶水扶他喝下。
“行了你,睡会吧。瞧你累得。”朔白柔声劝着,墨阳虚弱的笑笑放下杯子便转身往外走,他忙伸手拽住。
“就你这个样子,出去睡我放心吗?”然后看着墨阳愕然的表情又笑了笑,往床内侧挪了挪,让出一块地。
“就这样我也做不了啥,在这儿睡吧。”墨阳什么都没说,蹬掉鞋子在那蜷了蜷便睡着了。
蜡烛的光线暗暗的打在房间里,朔白看了看她倦极的睡脸,把手枕到脑后,那一串缨子搭在肩膀,朔白彼便盯着它发呆,喃喃的自言自语。
“抱歉,我以为我能去陪你了,但看来,你要再等一等了。”
风萧索,树亦然。
冷风吹着树尖最后残存的几片枯叶,打着旋落下,施施然飘进客栈敞开的窗户,墨阳拾起握在手里,树叶却蓦的碎成粉末,滑出指缝,本想握紧,它却粉身碎骨也要离开自己。
朔白已经醒了十五天了,而今天,也是自己能陪他的最后一天了吧。
朔白靠在床上望着窗外发呆,没有焦点的眸子眬着一层灰蒙蒙的雾,望向远处,天似乎都被他看的要下起雨来。墨阳坐在几案旁,盯着朔白出神的侧脸安静的沉默,一呼一吸,呼吸声在房里回荡,合成一个寂静的节拍。
这十五天似乎一直是这样过的,两人的话很少,只是各自想着各自的心事,看似平静,入夜后却能看见灰色的雾气悲怆的汹涌。
月光占据了枝头,挨下了疲惫的阳光。银色的月华打在朔白的侧脸上,勾勒出棱角分明的剪影,那像匕首一样傲挺的颈线,浓缩着坚持,倔强,还有一丝少年人独有的妩媚和惋惜。他已经熟睡,小巧的鼻翼一起一伏,眉头轻皱在一起,勾勒着他的倔强。她没有睡,依旧盯着他出身,没有什么表情,只是眼眸在月光的反射下,泛着粼粼水光。
一夜静默,可再醒来,却已不同。
笃笃笃。
“进来。”
三声敲门声,朔白习惯的应着,进来的却不再是端着早饭的墨阳。店小二推开门,对着朔白点头问好,手里是一碗冒着热气的汤药和一个崭新的信封,没有封口。
“墨妹妹呢?”朔白抬头问他。
“墨妹妹天没亮便走了,说是有事先行,嘱咐我把药给您送来,还有一封信,姑娘说,事都在信里写明了。”朔白接过药碗仰头饮尽。嘴里还含着一口未来得及咽下的药便匆忙接过信。朔白谢过店小二,打发了几枚碎银子,坐回床边拆开了信,淡淡的墨香扑鼻,说不出的舒服,特意熏黄的信纸上,一行行隽秀行楷清的可人,页角随笔勾勒的墨色茉莉花,像是能散出清淡的香气。朔白明知是画,但还是轻轻嗅了嗅。
朔白,
你叫了我这么久的小丫头,我便也应唤你声哥哥了。
哥哥,望安。
这间客房我交的银子应够你住一辈子了。你先在这住着罢。店小二那儿有我留给你的盘缠,等你身子彻底好了,你去取回来换酒,算丫头我不辞而别的赔罪了。那时候你愿意住,便住在这儿,若还想像以前一样四处走走,便去把小二那儿的房前换成银票,随你处置。
不管你记不记得,上一世是你甩的我,这一次你听清了!小丫头我不要你了!是我甩的你哦!既然你根本忘不了兆儿,我何必在你这儿苦等?世上好男儿多得是,我才不在你这一棵树上吊死!小丫头我去找比你好的男人去了,小丫头我不要你了!
朔白,你好自为之。
我知道之前你的笑不是你想开了,我知道那是因为你知道你要死了你可以去陪招儿了,但,我还是倔强救你一次,你高兴也罢不高兴也罢,我用“墨离”把你换出来了,你自由了。
我在兆儿给你的绳子上系了两枚铃铛,你不准解下来啊!我和兆儿一直都是朋友,让我多陪她一会儿,求你了。
好了,天要亮了,我走了!别找我呐!我不想再看见你了!
对了,药是补气补血疏治经脉的,你一个练武之人什么时候该停你比我清楚,不清楚下去问郎中!
我真走了!
朔白,保重。
谁能常伴汝?空尔一生执!
醉笑陪君三万场,猛悟今夕何夕,今夕何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