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神之地》此来彼去

2、第二章

　　黑色的天幕将白日的繁华盖尽，炫彩的灯光将丑恶的真相掩埋，小巷中，一个穿着破旧污脏的女人蹒跚的走着。不论多少人从她身旁擦肩而过，不论多少人将她撞倒在地，不论多少人讥笑咒骂，她都恍若未闻，睁着无神的双眼，执拗的向着小巷深处走去，消失在黑夜之中。
　　许久之后，当她回过神来，才发现她已经走到了一所住宅门口。杀了他！杀了他！！血液在她的体内沸腾。她是多么想冲进去，杀死里面那个冷血的男人，身体在颤抖。是兴奋，也是恐惧。血腥的味道传来，女人立刻低下头。
　　她的双手紧紧的将一个孩子抱在怀中，双臂细细保护着他，无论她摔倒多少次，都没有让这个孩子受一点伤。但现在女人却因为激动在孩子的掐出了血。
　　“不！！！”女人高声尖叫起来“不！！！！！！”即使这样这个孩子也没有醒来，更没有没有哭闹，静静的躺在女人的怀中，仿佛睡着了一样，胸口却毫无起伏，没有一丝心跳。
　　女人瘫倒在地，双手放松了力气却依旧护着孩子：“不，不......”清澈的泪水从她的眼中流出，在不甚干净的脸上画出两道白皙。女人抱着孩子，将他紧紧抱入自己的胸怀，低低呢喃道：“不，不，没事的，没事的，我的孩子，没事的。妈妈这就带你去见他，他说过我还会来的，一定......一定知道你会如此不是吗？他一定会救你的，一定。你会没事的，你一定会没事的，一定会没事的。”颠三倒四的说完这些话，女人像是吃了一颗定心丸一样慢慢放松了手臂，低头，将颤抖的唇印上孩子的脸，再抬起头时已是一脸坚定，看着面前的普通房门。歪歪斜斜的站了起来，将孩子抱在怀中，在这寂静而漆黑的小巷里颤栗的走向房子。
　　“欢迎您的到来，夫人。”在女人跨入房间时，一个不足一米的小男孩从阴影中走出，对着女人行了一个简单的问好礼。
　　小男孩头发乌黑，穿着简单的白色礼服，皮肤也雪白雪白的，一双大眼睛像黑珍珠一样深邃，两个脸蛋圆圆，小嘴粉嘟嘟的，看着粉雕玉琢的，让人很想捏一把。灯光将小男孩的脸完全照亮，不难看出明显的制作痕迹——这是一个傀儡。
　　“是，是的，我来了，带我去见他，带我去见他！”女人开始仍有些畏惧，声音有些颤抖，但为了孩子，她必须见到他，她的声音越来越失控，到最后一句已然变成了尖叫。傀儡男孩也没介意，或者说他并不知道什么是介意，他只是用平静软孺的声音，叙述着：“夫人，请冷静一下。”被这平静的声音打断，女人才想起来这里是哪，她刚才做了什么，身体不自觉的打了一个寒颤，不再说话。
　　过了一会儿，傀儡男孩才再次用毫无起伏的语调说：“夫人冷静下来了吗？请随我这边走。”说完不待女人的回答便转身离开，女人立刻跟上。
　　这里和几年前相比没有一点不同。普通的房门之后是简洁的庭院，萤火虫在庭院中自由的飞翔，微弱的光在庭院中撒上一层朦胧的光辉，不知名的艳丽植物茂盛的生长在这里。女人没有像第一次来到时仔细的观看，紧紧跟在傀儡男孩身后，走过芳香四溢的庭院，穿过毒蛇游走的长廊，再次来到了那个男人所在的房间。
　　傀儡男孩到房间门口就像上次一样停了下来，转身面向女人：“老爷在里面等候着您。”说完便再次转身离开了这里。
　　微微咽了咽口水，想退离又低头看了看怀中的孩子，抿了抿唇，深吸一口气，女人这才佯装镇定的推开房门走了进去。在她进门之后，房门也自动关闭，庭院再次安静下来，美得就像一副画卷。
　　灿烂的金色在黑色的地板上画出奇特的阵法，银色的墙壁上紫色的诡异花纹若隐若现。娇艳的花朵在这个房间中随意的摆放着，翠绿的藤条缠绕着斜摆着的黑色沙发，门正对着的就是宽大的办公桌，那个男人正慵懒的靠在桌后铺着黝黑皮毛的靠椅上，手里像是又在雕刻着什么。白色的水晶花朵缠绕在华丽的吊灯上，乳白的光线让这房中的一切都显得不真实起来。
　　女人没有多做停留，径自走到桌子斜对面的黑色长沙发旁，抱着孩子，端正的坐在沙发上，没有打扰那个男人的雕刻，静静等着男人雕完手中的东西。
　　女人没有胆子打扰他，即使她现在恨不得噬其血吞其肉也无法克服自己心中的恐惧去打扰那个忙碌的男人——即使他看起来是那么悠闲。她只见过这个男人两次，这是第二次。
　　上一次见他时，她是爱上贵族的丑陋少女，在被他人嘲笑之后伤心离开，无意中跑到了这里，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她推开了大门，走进这里。那时也是夜晚。那个傀儡男孩就像这次一样，在她进门之后就出现了，对她说：“欢迎您的到来，小姐。”那是她第一次被人尊称为小姐，她的心情是激动的。
　　“你是谁？”“小姐，您可以叫我幽昙。”“幽......昙？”傀儡男孩的名字对她来说很拗口。“是的，小姐。”“这里是什么地方？”“占言，小姐。”“占言？”这里的名字也很怪。“是的，小姐。如果没有其他问题，请随我来，老爷在等您。”“等我？”“是的。”幽昙点了点头：“老爷在等您。”那是女人第一次知道，原来，她也是被在乎的，有人会等她。
　　在之后，幽昙就像今天一样，在带路时没有说一句话。当她路过花园想要摘花之前，幽昙已经伸手拦住了她，从兜里取出一块石头，丢到了花朵上，很快，石头就被腐蚀殆尽，不留一丝痕迹。幽昙没说什么，继续走，而她也不敢再做什么，牢牢跟着幽昙。穿过那条长廊时，她害怕到尖叫，但幽昙没有停下，也没有说任何话，自顾自的走着，她不知为什么也跟了上去，问幽昙什么他都不再多说一句话，只带着她走到这个房间门口：“老爷在里面等候着您。”然后像今天一样离开。在他走后，她就走进了这个房间。
　　这个房间或者说整个房子的布局以及这个男人这个几年似乎没有发生任何改变，很美，这是她当时的第一印象。那个男人像今天一样靠在椅子上雕刻着什么，她一下子被这个人吸引住了目光。
　　男人很漂亮，这个词用在其他男人身上或许不对，但对这个男人来说，这个词是最恰当的。他有一头银色的长发，随性的铺散在黝黑的皮毛上，五官很精致，一双狭长的白水晶般的眼睛，勾出一段妩媚的微微上扬的眼角，配上轻轻翘起的薄唇，似是微笑，又似讥讽。皮肤很白，不似珠玉一般的温润乳白而是病态的苍白，大红绣金的袍子遮住了他的身体，只露出修长有力的手指轻巧的摆弄着手中的东西。
　　那时的她，被蛊惑了，不想发出声音打扰这个男人。坐在唯一的座位上她才发现，屋子中的所有植物都是雕刻，这份惊喜让她犯了一个愚蠢的错误：她跳了起来，跑到了这个男人面前，大声的近乎尖叫的说：“这些都是你雕的吗？！”不待他说话，就接着说：“哦！这太神奇了！跟真的一样！”很明显，男人被她的举动打扰到了。危险，当时的她全身都在发抖，汗水轻轻流过脸颊，她却不能抬腿逃离，一种无名的压力迫使她无法行动，她只能僵硬的站在那里，保持着那个可笑的姿势，看着这个男人从容的将手中的东西放下，用手帕擦了擦手，然后抬眼看着她。
　　这个男人当时的眼神中并没有透露什么感情，但她却前所未有的害怕：那双眼睛，像看透了她的一切，蔑视着她的存在。“哦呀？这不是我们迷失在爱情中的可怜女孩吗？”慵懒诱惑的声音从他的口中传到她的耳中：“怎么不好好坐下呢？”听完，她不由自主的回到刚才的位置坐好。“呵，这才对嘛。”语调微扬，这个男人似乎很高兴，但事实是，这个男人的表情从她进门时就没变过，仿佛一直在笑又仿佛一直没有笑过。
　　“我可爱的小女孩，是在找它吗？”说着，这个男人从抽屉中取出了一瓶药剂：“只要你将它喝掉就可以获得你想要的爱情，不过，你拿什么来交换呢？”“交换？”当时的她被男人口中的“爱情”迷惑了心，没有注意到那玩味的语调。“对，交换。”男人的语调一直拉得很长，似是咏叹又似诱惑：“没有什么可以不付出就得到，不是吗？我的女孩，你来到这里，就是命运的安排，安排我帮助你，不是吗？只要舍弃你的亲情，你的爱情就唾手可得。”“我......”“你还在犹豫什么呢？想想你的母亲，那个整日抽打你的糟糕女人。我的女孩，那种亲情不应该阻止你抓住自己的幸福，不是吗？”那时，她答应了。
　　喝下那瓶药剂后她就变得漂亮起来，再加上她的才艺，最后，她成为了那个贵族的妻子，成了有名的贵妇人。从接过药剂的那天起她就再没找到过这所房子，即使后来拜托了丈夫，也没找到过。几年来，她没有生过一个孩子，丈夫对她也越来越冷淡。午夜梦回，她想起了这个男人对当时的她说的最后一句话：“你还会再到这里的。”她在睡梦中惊醒，第二天再次开始寻找这个男人，可惜她还是没有找到，但她得到了一个孩子。几年过去，她终于怀孕了。
　　惊喜使她刻意遗忘了这个男人，但孩子刚出生就被断定死亡，请到这里的巫师断定她使用了巫术，让丈夫爱上她，这是她的报应。之后，她就抱着她的孩子被赶了出来，那个男人的话在耳边回荡：会再到这里。
　　十几天之后，在这个黑夜，她又来到了这里，见到了这个男人。

作者有话说

　　这里不是第八号当铺一类的文章，后文会写，什么样的人会到这，怎样交换，是什么样的交换，为什么可以交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