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自星星]四海为家》山澈

18、伤心人和伤心人

　　火红色的玫瑰围成一个硕大的心形，在深夜里散发着芬香，淋漓尽致着体现着它的妖艳和魅惑。忙得热火朝天的辉景背后安静伫立着的是摩天轮，它和各色各样温暖的气球辉映成趣，井然有序的俯瞰着地下的众人。

　　泡菜坐在旋转木马上，悠闲的打量着紧张的辉景。她见过他各种样子，第一次惊吓之余的不可置信，认命般按部就班的收留他们，看到烧酒挨揍的时候，脸上也会有小小的担忧震惊和笑意。
　　但无论什么时候，他始终是从容而优雅，帅气挺拔风雨不改。
　　因此他的每一次不同寻常，都让人记忆犹新。每一次，都是为了那个叫千颂伊的女人。他为了她暴跳如雷，为了她不上班不回家，为了她东奔西走。他的口头禅无时无刻都只有：“这就是我们颂伊啊”，“我们颂伊可不是这样”，“我们颂伊美吧。”
　　还有就是像现在这样，像个傻瓜似的手足无措。

　　泡菜掐着马脖子俯下身，凑近它的耳朵：“喂，你说他为什么喜欢这个千颂伊？”
　　马：“(⊙_⊙)？”
　　泡菜继续自言自语：“我哥哥应该也喜欢她。你觉得呢？”
　　马：“( ⊙ o ⊙)”
　　她长叹一声：“要是我也是男的就好了，我就能设身处地的思考他们这种感觉是怎么回事。话说回来，你觉得，我有这种想法是不是很善解人意？”
　　木马：“呵呵——！”

　　泡菜听着这清脆的两声瓷片碰击敲出来的呵呵声，四周环顾了一下。她这边冷清清的，只有旋转木马的灯光摇摇晃晃的铺洒下来，灿烂而寂寥。
　　转瞬间，她像是得出了结论似的，跳到旁边一匹更高大些的红瓷马上。然后她回头嫌弃的瞪一眼因速度逐渐被甩在后面的小白马：“你自己比比看看，你实在太丑了！”
　　小白马：“……”

　　辉景的电话响起来，泡菜听着电话里那个倨傲清冷的女声，看着辉景慌张的扫视着周围的气球和玫瑰花，然后故作镇定的回答着：“怎么会呢，我怎么可能干那么幼稚的事？！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电话刚挂断，他急吼吼的冲身边的人喊道：“快把这些搬走。花全部撤了，还有这些气球，气球也带走。”
　　泡菜嘟着嘴，很不满意的看着那些人将花搬下去，心里对千颂伊的好感度陡然直降，当然，本来也没有什么好感——这么漂亮的话都不喜欢，看来不是什么好人。

　　家乡的花都是大团大团的雪白色，开的形状各异，十分清雅淡然，但地球上却都是色彩缤纷。时间久了，看看这种五彩的鲜艳花朵，她觉得也是一种不错的享受。
　　“可惜不能吃，不然就更好了。”泡菜一边轻声嘟囔，一边舔了舔嘴唇。瞬间，她为自己的动作愕然，她环顾四周，烧酒不在身边。
　　泡菜暗暗想，果然不能和傻瓜呆太久，智商都下降了。

　　时间晃晃悠悠的奏折，在她几乎要睡着的时候，远处有车声传来，她睁开眼，看着车灯将夜幕下的一条小路照的透亮。
　　都敏俊打开车门，和千颂伊同时下车，一起走到惊讶的辉景面前，听到他恼怒的指责：“你们俩怎么又在一起？”
　　都敏俊没回答他的话，只是看着千颂伊，没什么情绪的淡淡道：“别在外面太
　　晚。”
　　千颂伊裹着风衣点点头，都敏俊这才转向辉景：“晚上冷，早点送她回来。”
　　辉景只顾着目不转睛的盯着千颂伊，反应迟钝的“嗯”了一声。直到都敏俊转身准备走了，他才后知后觉的皱皱俊脸，冲着都敏俊的坚实的后背喊道：“诶，我干嘛要听你的，我愿意什么时候送她回去什么时候回去。你这个人怎么这么喜欢多管闲事啊？！”
　　千颂伊瞄了一眼都敏俊的背影，拍拍辉景：“行了，人都走了，找我什么事说吧。”

　　辉景回头指了指摩天轮，然后陡然想起什么，大步跑上前追上了正要往车里坐的都敏俊，他俯下身，修长的手臂搁在车门上：“都敏俊，或许，你有妹妹吗？”
　　都敏俊手上的动作一顿，浑身都僵住。他想起白天张律师担忧的话，不禁在心里叹了口气，这个人的消息，看来不是一般的灵通啊。
　　片刻后，他抬起头坦然镇定的与辉景对视着，冷冷道：“没有！”

　　远处的泡菜坐在旋转木马上，突然觉得有些晕眩。她刻意忽略都敏俊那种冷淡的口气，低头抚住额头，闭上眼思量着，这个弱小的身体越来越挡不住里面咆哮的力量了，连坐个旋转木马都能头晕。
　　辉景默了一下，摸摸鼻子关上车门，往千颂伊的方向走。

　　千颂伊今天似乎心情不佳，泡菜耳中只听到一路辉景逗她的说笑声。
　　两个人坐上摩天轮，泡菜也适时闪进了离得最近的那一个。摩天轮缓缓转动，大地和天空的界限越来越模糊，往远处看，分不清灯光和星光的区别，只是一片浩瀚，葱郁无边。
　　辉景叙叙的说了一会，的嗓音开始微微的颤抖起来：“让我照顾你吧，你的家人，你的将来我全部都会负责到底的。”
　　泡菜皱着眉，说不出的不舒服，不知道为什么，她似乎能感应到辉景的那种期盼，人也更着紧张起来。

　　等着千颂伊回答的这一刻，摩天轮突然停止了转动。旁边的景物定格着，连拍打着罩窗的风都顿住，在高空中静止在拍打窗户的梵音般的回响上。
　　泡菜凝视着都敏俊停在拐角处的车，车灯亮起，然后向院方慢慢驶去。直到车灯变成一个小红点，最后骤然消失在夜幕中，那一刻，周围的一切才重新动起来。
　　也就在刹那之后，她听到千颂伊叹息着沉重的说：“辉景啊，我好像做了个梦。”

　　他们的对话泡菜无暇再听，反正一听千颂伊那种深沉疲累的语气也不像是要答应他的求婚，要去过踏实的日子的口气。
　　泡菜只是想着，看来哥哥是真的喜欢这个女人！
　　看来哥哥，是真的不打算要我了呀！

　　十岁的面孔，十六岁的心理都前所未有的复杂起来，自己揣测是一回事，听他亲口说又是另一回事。泡菜终于确定自己被抛弃的事实，从一开始本能的愤怒，到现在的惆怅茫然，她后知后觉的开始害怕起来。
　　从小到大，只有这一个人宠着自己，让着自己，去哪里都带着她，把她从一个奶娃娃拉扯大。
　　星球的女孩子都会每隔几年过一次变身劫，算是身体的一次漫长的觉醒，为了成长出最干净的灵力。那些老头为了让她能理所当然的成为最厉害的守护者，在她出生之际，就将一股强大的力量全部封印在她的身体里。
　　那种可怕的东西沉睡在她停止生长的身体里，只有在每一次变身劫，自身力量全部失去，重新洗练生长的时候才能爆发出来，迅速补足自身的空虚，在撕心裂肺的痛苦中，和骨骼血脉融为一体。只有这样积年累月的补充，她才能顺理成章的变成他们最需要的战士。
　　当她十岁掉下渡海，意外触动了变身劫，被那股力量反噬的时候，也是哥哥舍命从那股缠绕着她的力量中，把她救出来的。
　　所以在他出去几天还不回去之后，泡菜的生活从一开始的逍遥散漫，很快的就一团乱。在四处惹事把整个星球搞得乌烟瘴气，鸡飞狗跳之后，无论是老头，还是百忙中担心他的父母，都十分表现的十分嫌弃，希望她走得越远越好。
　　——这个世上，从来就只有这一个哥哥，是没有目的真正疼爱她的。

　　摩天轮转了一圈又一圈，像圆舞曲的终结，华丽而忧伤地停下来。辉景松开环抱着的千颂伊，牵着她走出来，微笑着将千颂伊的衣领竖起来，裹紧了她圆润光洁的下巴和脸颊：“走吧，送你回家。”
　　千颂伊同样笑着“嗯”了一声，边往下走，边问他，“你刚刚和都敏俊说什么？”
　　“没什么，”辉景将冷的发麻的双手插进口袋里，即便如此也抵挡不住身体的寒意，他随意道：“没什么，被一个小鬼忽悠了，还以为他真的有妹妹。”

　　“妹妹？”千颂伊抬起眼，刹那间光华流转万千。
　　辉景被这熟悉的光芒蛊惑了一刹，才心酸的笑了笑：“没什么，一个孩子总是逗我玩。”
　　千颂伊低头沉思片刻，低声说：“还以为是银月呢？”
　　辉景听得很清楚，诧异的问：“银月，银月是谁？”
　　千颂伊笑着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是谁。”

　　辉景打开车门，千颂伊习惯性的拉开副驾驶，这才注意到一个萝莉正盘腿娇小的窝在上面，手里哗哗翻着一本小人书。
　　她楞了一下，站直了身子看对面同样怔住的辉景：“这是？”
　　辉景摸摸头，钻进车里试探性的靠近泡菜：“泡菜啊……”
　　泡菜连头没有转，辉景却清楚的看到她紧抿的唇角，绷成一条线的白皙侧脸，清晰挺立的鼻梁轻微的起伏，眼睛连眨都不眨，专注的停在手里的东西上。
　　不熟悉的人或许看不出来，但那种让人不寒而栗的气息，辉景已经能够迅速敏锐的察觉出来了。

　　他思虑片刻，抬起头就看到千颂伊没有一丝异样，只是和善的摸了摸泡菜的头，似乎挺喜欢这个孩子，然后坦然往后走。
　　他心中悚了一瞬，并没有出声阻拦，只是安静的系好安全带，随后头一偏，靠近泡菜冷的可以结冰的脸色，低声道：“打女人可不是好习惯，泡菜，不要，千万别动手。”
　　泡菜锋利的目光扫他一眼，黝黑瞳孔中晶亮的泪光让辉景滞了一下，她嘴唇轻启，冷冷吐出两个字：“肤浅！”

　　辉景一路无言，原本就沮丧的心情更平添了几丝担忧，这又是怎么了？
　　他只觉得泡菜越发没精神了，动手的次数也越来越少，也不爱乱跑乱钻。今天安安静静的在这边等他就算了，也不反驳他也不动手！——这太可怕了。
　　他认真地考虑着这个严肃的问题，直到习惯性微笑着将千颂伊送回了公寓，他的心思还沉浸在这种气氛中，连忧伤都减弱了几分。

　　良久，泡菜问道：“你失恋了，不用想个办法安慰自己的吗？”
　　辉景听着她这种小大人，明明是关心却佯装出嘲弄的口气，不禁失笑：“哎呦，我们泡菜还懂什么叫失恋？”
　　泡菜听着“我们”这个词，皱了皱眉，但心底还是涌上一层淡淡的说不清的喜悦：“这有什么不懂的，每个喜欢我哥哥的人都会失恋的。我们家门前不知道飞过多少战机呢，不过他们都被我消灭的干干净净的，而已。”
　　辉景品味着这个平淡如水的“干干净净”和“而已”，不可控制的周身打了个冷颤。

　　他驱动车，“我可不是个暴力的人，喝两杯就行了。不过，未成年孩子是绝对不行的。所以，我先送你回家。”
　　泡菜沉吟了一下，一本正经的看着他，一字一字道：“绝对不行？”
　　辉景的手一紧，在心底狠狠地抽了自己一巴掌，微笑转头：“也不是绝对不行，不过未成年人……”
　　泡菜厉色尽显：“未成年？”
　　辉景快速扫描她一遍，发自肺腑的点点头。
　　泡菜淡淡的“嗯”了一声：“我的确未成年。不过既然不是绝对不行，那就走吧。”
　　辉景：“……”

　　夜色中车里回荡着大提琴独奏曲，还有两个人静静的呼吸声。辉景有点糊涂，他偶尔余光扫一眼泡菜，她嬉笑怒骂间，智商的确远远超过一个十岁的孩子，更不用说此刻气息沉静，完完全全与娇小粉嫩的脸蛋不符。她们的星球这么多超能力，或许她真的不只十岁。不过这可能吗？
　　两个人各怀心思，很快便到了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