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窈窕公子》春从春游

26、寂寞成画

　　——哀愁的芬芳已经满枝，沉默的微笑希望还藏得住挣扎，我看著寂寞渲染成一幅画

　　玉芒山是杭城西郊的一处药山，距离白水县城有两天的行程。
　　苏晴和白西飞一行人来到山脚下的时候，天色十分昏沉——昨夜刚刚下过雨，山路看起来仍十分湿滑难行。
　　“小晴，你确定你要上山啊？”白西飞凝眉问。
　　“嗯。”苏晴也不多言，径自上了石阶。
　　随行的两名侍从亦趋步跟上。
　　“好像又要下雨的样子啊……”白西飞走在苏晴身侧，仍不死心地想要某人明白此时上山是很危险的，“况且……你肯定篱来这里了么？”
　　苏晴乌黑的眼睛一眨，浅浅的笑了起来：“你是不是害怕啊？不过……我能想到的地方就只有这里了，小篱是不会去我想不到的地方的。”
　　“谁会怕啊？！”白西飞被对方略带戏谑的口吻激怒了，动作也夸张起来，“我是怕你待会儿哭着要闹下山的说！”
　　“我才不会哭呢。”苏晴不服气的皱眉，“快走吧……快的话，半个时辰以内就能见到玉溪道长了。”
　　“哎，你们到底是怎么认识住这种地方的老头子啊？”
　　“说来话长……简单的说，道长以前曾经到过我们县里，那时候小篱生了重病，我父亲在县内张榜求医，道长听闻后就上门帮小篱治病。后来，道长见小篱聪明伶俐就收了小篱作弟子了。道长的医术很好，人也很亲切，我和小篱都很喜欢他。”
　　想起幼时的事，苏晴露出了像是怀念一般的真诚的笑容：“小篱每年都至少会上山拜访一次，我曾经跟着来过三次。”
　　“为什么……不索性连你一起收了作弟子啊？”
　　“因为……我对医术什么的不感兴趣啊，而且……也好像没有什么天分。”
　　苏晴不以为意的笑了，“不过小篱就不一样了，他对什么都好像很拿手，总是一学就会呢。”
　　“看来你对这个弟弟相当有自信嘛！”白西飞嗤笑起来。
　　苏晴没有说话，回以灿灿的一笑。

　　雨突然下起来的时候，苏篱和沐蕾无一幸免的被淋成了落汤鸡……
　　山里的天气本来就变幻莫测，瓢泼的暴雨夹杂着不时的电闪雷鸣显得愈加地阴深可怕。
　　苏篱背着因扭伤而无法行走的沐蕾躲到了一处狭小的岩壁下——尽管头顶上方有凸显的石块挡住了暴雨的攻势，但是过于狭窄的空间明显不能使两人完全避雨。
　　沐蕾鬓发全湿，带着几许狼狈蜷缩着抱紧了透湿的双膝。雪色的绸衣经雨水浇灌，早已掩不住白皙莹润的肌体，亏了散落及腰的如瀑长发，才不至于显得更加狼狈。
　　苏篱转身背对着沐蕾站在稍远处，半个身子等于淋在雨中了……这样下去不淋出病来才怪……
　　“喂……”沐蕾觉得有些头晕，甫一张口，声音竟若游丝般无力。
　　苏篱以为她身体不适，便径自走近前来：“怎么了？身体有哪里不舒服么？”
　　“……”沐蕾本是想让他站近些避雨，但对方关切的眼神竟意外的浮现出温柔的神色……她瞬间神色恍然的垂下眼帘，“没事……我是说你可以站进来些，雨太大了……”
　　“你在发热烧。”用手背稍一触碰她的前额，便察出了一阵不寻常的热烫温度，苏篱不免惊愕的说。
　　“不知道……头好像很重……”她的声音含糊不清，眼神也开始游离起来，“难受死了……要死掉了吗……”
　　苏篱回头望了望身后密如织布的雨瀑，耳边忽地又响起了惊雷……心知不可能就这样冒雨冲出去，这雨一时半会儿怕是停不了的……
　　苏篱曲起单膝侧倚着岩壁而坐，以整个人护着对方的姿势将人揽入怀中。
　　“你做什……”
　　“不要说话，你先睡一觉，醒来就没事了。”苏篱的声音沉着而冷静，“没事的。”
　　沐蕾震惊地睁大了双眸，但却条件反射般顺从的依靠着他温暖的胸膛——耳畔除了雨声，就是他清晰可闻的心跳声……一种难以言喻的安心感席卷而来，沐蕾在瞬间咬紧了下唇……
　　“怎么了？”感觉到她忽然间不停的颤抖，苏篱不无担心的问。
　　她没有说话，只是伸手环抱住他的脖颈。
　　“蕾？”
　　苏篱忽然感觉到有温热的液体湿了肩膀，不禁愣住了，“怎么哭了……”
　　“我没事……”低哑的声音带着些微哽咽，沐蕾没有抬头。
　　“你说……如果这雨永远不要停……那该有多好……”
　　“你刚刚说什么？”
　　与此同时，天空忽然响起一道惊雷，苏篱没有听见她的话。
　　“没有……没什么。”沐蕾摇头，松了手劲后仰头望着苏篱，“他还不知道我来找你，我走的时候没有和他说……你说，他会不会生气？”
　　“他不会生你的气。”苏篱眼神平静，“他要是来了，师父一定会告诉他你在这里的，你不用担心。”
　　“篱……感觉好像回到小时候哦。”沐蕾淡淡的笑了，“就好像……我们都还是小孩子一样……”
　　“……生病的人不是应该好好休息才是吗？”苏篱轻柔的抚着她的长发，“我保证……一觉醒来，一切都会好的。”
　　“嗯……”沐蕾不再言语，将头埋在他肩上。
　　不要哭……不要像个软弱的笨蛋一样……
　　尽管沐蕾在心里这样警告自己，热烫的泪水还是再次泉涌而下……
　　出乎意料的，他没有出言嘲讽，只是拥抱着她的双手更加用劲了。
　　不是不恨的……这么多年以来，唯一的念头就是想要报复……
　　却从来没有深究过，究竟什么样的恨，需要赌上自己最青春的年华来报复……这真的是报复吗？
　　真的只是因为恨吗？那么只要借助父亲的力量不就可以了吗？只要父亲一句话，要苏家倾家荡产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可是，为什么还要亲自回来呢？
　　又有多少人，在报复对方的时候……还会守着儿时的旧梦从不忘却？
　　心里要的是什么……连自己也不清楚……
　　只是知道那个人负了自己，用残酷的方式对待自己……
　　可是直到这一刻才发现……无论他曾经对自己做过什么……只消他温柔的一眼，自己就觉得已经满足了……
　　一直以为心里的缺口很大很大，怎样也不可能愈合的……
　　谁知道原来心是这样小，小到只要他温柔的一个眼神一句话，就全然忘记了过往的悲伤和怨恨……
　　直到现在才发现，费了这么大的心思……不过是想要他再看自己一眼……
　　只要他再看自己一眼。

　　不知道过了多久，当雨势终于变小的时候，四周已是一片昏暗。
　　竟然已经入夜了啊……苏篱想着，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看起来，淋了一天的雨，也让自己的身体有种不堪重负的感觉了。
　　沐蕾还没醒，她好像真的睡着了，睡颜中还带着未干的泪痕，倒显出一股天真浪漫的气息了——苏篱不由自主的微笑起来。
　　远远的，似乎听见了有人大声疾呼的声音……
　　苏篱努力的凝神，头却已经十分晕眩了……隐约听见了有稚嫩的童声传来。
　　“师兄！姐姐……你们在哪儿？”
　　……
　　哦，原来是春深啊……
　　苏篱的眼皮沉重起来，不知不觉地闭上了双眼。
　　“篱！……听见的话好歹应一声嘛！”
　　嗯……这个声音……好像是那个叫阿飞的家伙啊。
　　声音越来越近了。
　　“小篱！”
　　啊……这个是……
　　唇角浮起一丝满足的微笑，心也仿佛忽地一沉，苏篱毫无预警的陷入了昏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