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窈窕公子》春从春游

12、苦涩甜蜜

　　——留得住快乐全部都送去给你,苦涩的味道变了甜蜜

　　对于白西飞，曲静静其实并没有抱有太大的希望——举个例子来说，即使白西飞一整天坐在书桌前的时间只有一刻钟那么长，曲静静也不会逼他多花时间来看书。事实上，曲静静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根本不认为白西飞会念书……
　　在曲静静的印象中，白西飞是个极爱热闹的人，很少有看到他安静的时候，属于那种在同一个地方待够半个时辰都会让人奇怪他怎么没闷出病来的类型。
　　可是……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
　　这厮从早晨到晌午，再从晌午到黄昏……似乎已经在房里待了一整天了……在这段时间里，他把凉席换了至少五个方位睡过，毯巾被他折了又铺开，来回折腾了有够一个时辰……好像还对着墙壁自言自语了半个时辰……然后又把书架上的书都重新摆了一遍……
　　曲静静有些担心的放下书卷，抬眸看了看此时坐在对面咬笔杆的白西飞。
　　白西飞正好伸了个懒腰，冲曲静静咧嘴一笑，十足的孩子气。
　　“你要是闷的话，可以去附近走走……”曲静静好心的提议说。
　　“你要一块儿去吗？”
　　“……我要是去你就不去啊？”曲静静故意逗他。
　　“哪有，你不去我也不去啦。万一……迷路了就惨了～～”
　　曲静静大笑。
　　“这里出门只有一条路……你不要走远就好了。”
　　白西飞却显出兴趣缺缺的样子，站起身说：“既然嫌我碍眼了，我出去便是。”
　　说完转身就走。
　　曲静静心下不忍，忙起身跟上几步：“我不是那个意思……”
　　“嗯？”
　　“我是说……我没有嫌你碍眼啊，只是怕你闷坏了。”
　　白西飞不置可否的应了声：“知道了。”
　　仍是自顾自的往门外走去。
　　曲静静不解的拉住了他的衣袖：“你要去哪儿？”
　　“……”白西飞转过身来看着他笑，“洗浴啊。”
　　曲静静神色一僵，讪讪的背过身去：“哦。”
　　感觉白西飞出了门，不自在的感觉仍在蔓延……
　　洗浴室就在后院临井的地方，白西飞贪凉，总是提了冷水就往浴桶里灌，一点也不介意水温的寒凉。
　　曲静静左思右想，终于还是长叹一声起步往后院去了。
　　白西飞正在井边提水。
　　曲静静快步上前：“不要用冷水了，你等一会儿，我先去烧点温水来。“
　　白西飞满不在乎的笑：“不用了，又不是没洗过凉水的。”
　　曲静静却当场冷下脸来，白西飞只得讪笑着妥协了。
　　忙了半天，曲静静刚刚回到书房没多久，就被后院传来的叫声唬了一跳。
　　匆匆到了后院，曲静静不无担心地站在门外问：“怎么了？”
　　“静静你要烫死我啊～～”白西飞不满地大叫。
　　“怎么会——”曲静静吃惊地说，“我刚刚试过水温的……”
　　“你倒是自己进来试试——”白西飞说着，人已经出现在门口……
　　门开的时候，一阵湿意夹杂着水气而来，曲静静只来得及眨眼的瞬间就被拖进门去。
　　白西飞在一旁喋喋不休的抱怨，曲静静却只觉出了一阵晕眩……身边的人乌发如瀑，衣襟半敞，偏偏却是横眉怒目，一脸较真的表情……距离太近，曲静静推开了白西飞扯着自己衣袖的手，径直往浴桶方向走去。
　　稍稍的俯身，撩开衣袖，伸手探进了水里…温热的触感柔韧而充盈……没有问题嗄……
　　正要转身兴师问罪，却猝不及防身后一道冲劲，惊疑的瞬间人已经连衣跌进了温水之中……恍惚只听见那人嘻笑着说：“啊，静静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啊～～跌倒了吧？”
　　心仿佛一瞬间提到了喉间，曲静静紧张的说不出话来，条件反射般靠近了浴桶边沿，透湿的长发粘在背上，竟是分外的凝重……
　　白西飞笑笑的凑近前来：“刚好——顺便一起洗吧～～”
　　“不要！”曲静静气息紊乱，眼中迷离的不知是水气还是怒气。
　　白西飞大约是被吓倒了，只怔怔的望着他。
　　“你出去——”曲静静没有看他，声音里也听不出什么情绪。
　　白西飞正犹疑间，门口忽然有人出现了。
　　是杨乐。
　　他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如果眼神可以杀人，某白不知道已经投胎几世了～～
　　杨乐取过壁上的一件长衫，飞快的走到曲静静面前，在曲静静起身的瞬间覆上，裹得严实。两人相扶着走出门去，丢下白西飞一个人怔忡的站在原地。
　　白西飞盯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忘了该如何反应……

　　晚饭端整的摆在桌上，白西飞却没有胃口——自他洗浴完出来，就没有看见曲静静和杨乐。
　　平常只要一推门就能看见那个人笑吟吟的招呼自己坐下，现在却……四围的安静忽然变成了一种噬心的寂寞，之前之所以不觉得……不正是因为那个人就在自己身边吗……而这一次，自己似乎玩的过火了…静静生气了……会讨厌自己吧……心，忽然间揪紧了——
　　沿着河岸走出一段路，曲静静便和杨乐坐在了河畔的绿地上。
　　天色介于明暗之间，暮色已经深沉得将四周的一切景物染上了墨色，只有面前的河面仍粼粼的闪着微光，细细的流响透着难以言欲的静谧……
　　“我不会放过他的。”杨乐望着河面缓缓的开口。
　　“不许你动他。”出乎杨乐的意料，曲静静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反对。
　　“那小子是故意的——”
　　杨乐情绪激动，声调陡然拔高了——
　　“我知道——”曲静静皱眉。
　　杨乐气结：“我就知道他没安什么好心！”
　　“算了。”曲静静冷眼看向杨乐。
　　“你说什么？”杨乐难以置信的看着曲静静。
　　“我说算了，杨乐。”曲静静冷静得出奇。
　　杨乐显然不能接受，激愤之下一手握住了他的右臂：“你再说一次？！”
　　“说多少次都一样，杨乐，太晚了。”
　　曲静静浅浅一笑，神色清明。
　　杨乐却在一瞬间连生气的力气也没有了。
　　曲静静仍只是看着他笑：“其实——我不说是以为你知道，可是……我好像错了。”
　　杨乐记忆中的静静是一个温柔的人，从来只会浅浅的笑，却不似现在这般清冷……那时的静静笑起来会有浅浅的酒窝，看起来像花儿一样清甜。
　　静静喜欢他，他一直都知道。
　　可是他从来都假装不知道，因为就算看见静静眼里掩饰不住的柔情……
　　他也没有任何感觉。
　　所以他什么都不说，他比谁都明白——从小到大，静静只有自己一个朋友，所以静静喜欢自己，而自己不过是恰好出现在静静最孤单的时候，成了静静视野里唯一一个熟悉的身影，可是自己并没有必要因此而接纳静静的全部情感……这在他的能力之外。
　　静静不肯和家人搬走的原因，只有他知道。
　　那时也是黄昏，他在静静面前牵起了另一个女孩的手。静静用恍惚的神情注视着自己，那双湿润的眼睛里……贮藏了多少困惑和悲伤……
　　“小美好可爱，我喜欢小美。”那时故意不去看静静，用温柔的眼神注视着夕阳下小美变得越来越驼红的脸，心里涌动着一股解脱的快意……
　　静静很快就搬走了。
　　那年静静十二岁，他十五岁。
　　这的确是一段没有开始也没有结局的过往，一切都在顺着他的预料在发展……
　　可是……
　　心却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和以前不一样了。
　　这样的心情……他不喜欢。
　　“我知道了……”杨乐低低的说完，偏过头去，微风拂过，颊上一片刺骨的冰凉。
　　“我要回去了，那家伙一个人可能会吃不下饭……”曲静静站起身来，许是坐得太久，身子有些不稳，杨乐及时伸手扶住了他。
　　“谢谢……”曲静静笑了。
　　“如果……”
　　杨乐说不下去了，心里有个地方疼的厉害。
　　“杨乐。”曲静静走了几步，忽又回头温柔的笑了，“河边风大，别坐得太晚。”
　　杨乐的表情在昏沉的暮色中看不真切，只是隐隐有清亮的光自他面颊一闪而逝。

　　寂静的古宅没有半点声响，也没有一点亮光。
　　曲静静借着淡淡的月色快步在长廊上穿梭走动，心里隐隐升腾起些许不安。
　　以白西飞的性子，只怕会一走了之吧？那个笨蛋极重脸面，这回自觉理亏，不管不顾离开也不是没可能……心一点一点往下沉，曲静静觉得就要喘不过气来。
　　终于到了书房对面自己的房间，曲静静略一抬手，怀着悲怆的心情轻轻一推……
　　隐约可见桌上齐整的菜盘，果然没有动过啊……曲静静一声轻叹，转而看向四周，空空落落的房间里，连个鬼影也不见。
　　果然走了吗？他又不认得路，天又这么晚了……曲静静心中一紧，几乎要落下泪来。为什么自己不把话说清楚呢？就算傍晚跟他说一声“我出门了”也强过这样一走了之吧？现在要去哪里找他？……
　　曲静静情绪起伏，好容易才平静下来，记起书房里有灯笼，便打定主意取了灯去寻人——无论如何，一定要找到才行啊……
　　刚刚推开门迈进书房，冷不防被人一把拥住，吓得曲静静立时尖叫起来——
　　“你回来啦……我还以为你不理我了啊啊啊～～”
　　……
　　……＝.＝！！！
　　看样子……好像情绪激动的不只是曲静静一个人而已啊……
　　有种尘埃落定的释然，面上早已笑得眉眼弯弯，有种几乎要满溢而出的感觉在心里胀得满满的……曲静静用手轻抚着那人的背，果然让对方安静下来了……
　　“怎么不点灯啊？”曲静静轻声说，声音竟有种涩哑，“你不是怕黑吗……”
　　“我……我……”白西飞吞吞吐吐，好半天才嘟哝说，“找不到火折子……也不知道蜡烛放哪里……”
　　忍不住轻笑，这种事平常都是曲静静来做的，他自然是不知道……
　　想要挣脱他的手劲去点灯，奈何那人丝毫不肯松手……
　　曲静静闷闷的开口：“喂——你不松手我怎么去点灯啊？”
　　白西飞却只是摇头：“不要了……你回来就不怕了……”
　　心骤然绷紧了，忽又绵绵的化成了水……曲静静笑了，眼角竟有些湿润。
　　月色盈室，白西飞坐在曲静静身侧，小心翼翼的说：“静静……你不要生气啊……我以后不会了……”
　　“好啊。”曲静静偏过头看他，眼里尽是笑意。
　　“你不要一句话也不说就忽然不见了……”白西飞有些气闷，“我想去找你，又怕你回来找不到我……”
　　“对不起……”
　　“啊？”
　　“我以后不会了。”
　　静默，忽然在无边的夜色里蔓延。
　　良久，闻得一阵清笑声。
　　“静静，我最喜欢你了～～”
　　“……”曲静静对他粲然一笑，“我也喜欢你啊！”
　　白西飞眸中一亮，却又听得曲静静说：“和你家门口的大狼犬比起来，你要可爱多了。”
　　……
　　…………
　　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