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一朝日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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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空蓦然睁开双眼，一双说不出平静的眼神看着与自己一同坠落的史箐阳。没等史箐阳神情变化，就觉得有一股大力逆着狂风猛地将自己抛向黑暗上空唯一光亮。
小空挣脱了史箐阳的手，却反而向上一掌，将他抛离了出去。
并无言语，只有目光……小空为何会醒，是曾经让小桃红每日暗中给他服用的药物生效了吗？那岂不是外界一切，小空皆能感受到，那岂不是亲手被父亲放弃的感觉，他也能感觉到？
惊涛骇浪中史箐阳还没有想出什么，他已不由自主踉跄落地，低头咳血。
外界一片明亮。
灵界通往魔世的通道……彻底关闭了。
小空已不见了身影，却有俏如来和史艳文等人面带惊异地看着他。
史箐阳咳了两声，看着掌心血色。他本来是想去魔界看一看，看看是否有方法能够医治好身上的伤，同时秉着兄弟血缘的关系……以他恢复记忆后之能力，要保小空不死，还是很容易的。
但是半途之中，原本可以借力离开那无边无际黑暗的小空苏醒来的第一件事，却是将他抛离险境。
这算什么？这……算什么呢？
没等史箐阳怔怔回神，已经猛地被人纳入怀抱，从未见过史艳文此时之神情，甚至能够感觉抱住自己的双手正在发抖，似是有说不出的怒火在胸口翻腾，但是史艳文却一句话也没出口，许久之后才稳住声音：
“你怎么敢，你……怎么敢！”
史箐阳感觉落在自己脸上还有水珠，这应该不会是汗……
他终于抬起头，看向史艳文。
“后来呢？”
“嗯……”
“后来你有无激动抱住史艳文叫阿爹，然后和俏如来一起拉着史艳文的手踏着夕阳微光步入正气山庄~~~”
“哈。”
淡淡一声笑，这已经是数天之后，站在林间阴影中，史箐阳抬头看着那在树上晃着两条腿的黑衣青年贯白虹。
“你觉吾会怎样做？”史箐阳淡淡地问。
不知为何，贯白虹总觉得跟现在的史箐阳相处起来比较有压力，但是他还是执着开玩笑不改：“你嘛……”
想了想，贯白虹泄气：“你大概什么都不会做吧。”他很有识人之明。
那一日史箐阳确实什么也没做，很平静地慢慢推开史艳文的手，在俏如来万分担忧和愧疚的目光下转身就走。
“贯白虹。”
“我在。”
“荀隐嶙已经替你交付了书信，如今你可以回去了。”
贯白虹一怔，接着表情难以言喻，声音也渐渐低了下来：“是么，他见到那个人了啊……”
“你与吾之约定也该解除，从此。”史箐阳慢慢说下去：“无人可约束你之行动。”
“那我要是投靠苗疆呢？”贯白虹条件反射地挑刺。
史箐阳挑一挑眉。
贯白虹讪笑：“呵呵，呵呵呵……”
自由来的太快，一时之间竟然不能适应，等贯白虹想起抬头，就只看到林子里史箐阳缓缓步出的背影。
“喂~~”贯白虹连忙从树枝上纵跃向前招呼：“你这是要赶我走么？”
“是啊。”史箐阳随意头也不回向后摆着手：“如今，吾不需要你了……”
林子里渐渐安静了。
贯白虹怔怔蹲在树枝上，良久忽然抬头看天，他，真的想要回去么？
村庄内。
春桃正帮着云十方打包行李。
“东瀛……远么？”春桃还是很有些害怕。
“快的话一日便可以到，安啦。”旁边抱着剑站着戏谑看着这二人的正是恢复后的剑无极，云十方一脸无奈，安慰地抬手摸摸春桃的头。
“莫怕，只是随吾回去拜见家长，日后若是不习惯吾再陪你回来。”
“真的？”春桃抬手拍着胸口：“你不可以骗我哦。”
“怎会~~”云十方笑得温柔。
剑无极只觉得这场景太闪眼了，撇了撇嘴扭过头：“伤势还未完全，怎么忽然间就要走？”
云十方顿了顿，并未答话，他能说是有个人威胁他再不带走春桃回乡拜见亲人就要毫无顾忌地在这村庄内开杀逼走两人了么？
那家伙虽然一脸温文当真是能做出这种事的。
“好啦，你们安心，以后这村庄便交由剑无极保护，一定不会有问题。”
之后三人站在村口告别，剑无极不耐烦地对春桃保证。不知为何，云十方便忽然安心下来，向着剑无极微微拱手：“拜托了。”
夕阳斜下，暮色将晚。
村口两道人影渐渐去远，一些也来相送的村民不由抹起眼泪。
剑无极目送云十方一路牵着春桃离去，不知为何心中复杂，“走了，也好。”他喃喃道：“不知笨牛如今怎样啊。”
琉璃树。
默苍离罕见并未擦拭铜镜，而是抬头看着永无变化的琉璃树。
“你并未离去。”
“出了意外。”史箐阳神情有些疲惫，脸色有些苍白：“吾时间不多了。”
默苍离并未说什么，甚至目光没有离开琉璃树。
“那个时刻将要来临，若无意外，这一次将不会再有魔世……”
史箐阳慢慢地道：“吾不放心。”
那本关键的惹祸的书正被保存在琉璃树种，如今还珠楼的副楼主还在设法布局杀掉自家楼主，酆都月依旧很有克制地等待着时机。
如果一切如两人所料，就算伏羲深渊打开，只要魔世不曾得气，未来将不会再重演。
默苍离微微闭了闭眼：“吾累了。”
他从未来而来，那时的他因魔世开启而甘愿死在俏如来之剑下。这一回，若无魔世，事情会怎样重演呢？默苍离不知道，他低头看了看手中铜镜。
“我来向你索取秘笈。”史箐阳毫无隐瞒的意思：“正因为如此，吾不放心你。”
“哦？”
默苍离不喜不怒，缓缓转身。
“死后之后续，你得知多少？”
“很多人会死，因意外之变，杏花君不得不以亡命水续命……”
“那侵入中原之修罗国度将会换一个主人，俏如来进入魔世，此后便是吾也未知。”
“再无比预定中之未来，更让人省心之事。”史箐阳淡淡道：“我彻底离开此世之前，或许能够毁掉那本秘笈，而你之运气，实在让吾不放心。”
“孤鸿寄语默苍离，你觉得呢？”
史箐阳直视默苍离双眼，并未闪避。
他确实不放心，已经后悔将那本秘笈放在琉璃树，甚至默苍离自己也知道，他其实也很不放心自己。
再没有比预定之未来更让人省心了，正是因为如此，这一回默苍离依旧选择了俏如来。
但日后呢？
日后……已是满身疲累的他，当真不会做出利用这本书的事吗？
“未来之事，吾比你料想知晓得更多。”
默苍离不动声色，低头慢慢擦拭铜镜，“墨狂，并非是单纯的剑……”又怎知人死后，就一定会烟消云散，“若是吾不肯呢？”
史箐阳目光不动，只是慢慢将双手拢入袖中：“杀你。”
并无杀气。
只因杀意藏于心中，无法可改，无从动摇！
在这个时期，默苍离根本不会是史箐阳的对手……
默苍离最后看了一眼史箐阳，看不出任何波澜和神色的眸子似是已经看入他之心中，然后慢慢道：“好。”
在这之后，史箐阳再也不曾来到琉璃树。
这是两人最后一次见面。
漆黑夜空，闪烁星子，看不到底的颜色会让史箐阳一时想起默苍离的眼神。
是深夜。
史箐阳坐在高高的山峰之上，看着头顶的天空。
他忽然想笑，于是慢慢地笑了。
这一生，似真似幻，当真是有趣。
但又算是什么呢？闭上眼，仿佛回到前世死前——不知从何时起，史箐阳总是会想起自己死的那时候……
漆黑的洞穴，本该鲜血流尽而死的魔头张扬在逐渐下沉的洞壁之中，黑发转为枯白，神情却是肆意。
‘你知不知道最后决战我为何会选择在这里？因为此地便是魔典记载之最后一处魔穴……’
‘哈哈哈，你当我不知沥血丹青诀之秘密吗？由死转生，由阴转阳，唯有我死，才能由至阴转为至阳！’
‘你等着，待我练成无上至高大法，便能成就魔神之位，到了那时，踏破幽冥寻回父母又能如何？兄弟，是你错了，是你不该一直与我作对！’
洞壁伴随庞大邪气而震荡，不断有碎石落下，忽然哗啦一声，倒塌的石柱彻底将洞口堵死。
‘柳轻阳，你醒醒吧……尘世仙魔路断，灵气干涸，此世早已不存仙魔……’
‘兄弟，不是我错，是你太执迷！不要再强行吸纳魔气了，仙魔路断已不允你成魔，兄弟，小心——’
一片黑暗，一声巨响。
山峰之上，史箐阳慢慢睁开双眼。
他低头看着手中被翻开的那本奇诡文字带着邪气的秘笈，却轻轻笑了，笑声逐渐扩大，渐渐悲凉。
“时间，已至。”日出之后，就是苗疆与中原不约而同要动手的日子。
九龙天书，伏羲深渊，这个世界存在魔，但他还有机会吗？
史箐阳静静看着东边日出，白衣如雪，衣袂风中飘荡。
——后来，一切事急转而下。
作者有话说
第44章 一朝日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