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迷失轻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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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处漆黑的山洞。
对坐两个孤寂的人。
空气中缓缓流动的风，带着若有若无的腥气，稍停了一会儿，有人慢慢开口：
“故事就到这里结束了……”
“是吗……咳咳，咳咳咳。”
低声轻咳的人斜靠石壁而坐，有着一头漆黑却隐约泛着暗红的发，乱发披散肩头，而一双星眸深沉幽暗，苍白的唇染着血丝，面容刚毅并无丝毫感情，一身黑袍正被体内流出的血缓缓浸透。
他双手平放在膝盖上，十指自第二个骨节处齐齐折断，血肉模糊中可见惨白的骨。
“那么后来呢，那个……小空……恢复了吗？”声音略带疲惫，黑袍人名为柳轻阳，早已身受重伤，一身邪功半废，眼眸半睁半闭，似是就快要睡了。
血流滴落石上的声音空洞地回响。
“世事总是多磨难。”另外一个声音静静响起，低沉而清澈，“后来决战之时，天允山上神蛊温皇果然是释放了蛊毒，无论中原西剑流死伤惨重，再也无人能够阻止温皇接下来之动作。”
“哦？”黑袍人略微抬起眼。
光线昏暗，对面石壁下坐着一名白衫清俊男子，黑发整齐别着玉簪，剑眉星目一身正气俨然。这名男子正是武林正道魁首，堪称是黑袍人后半生之大敌。但没有知道，其实很多年前，他们曾经是结伴而行的朋友，白衫男子还因此欠过黑袍人一个故事。
“小空因意识被封印而昏迷不醒，在消灭炎魔幻十郎的时候，史艳文为救藏镜人而重伤，但那时二人互换身份，所有人都以为重伤的人是藏镜人……”
白衫男子慢慢地叙说着，声音越发低沉：“但那已是另外一个故事了。”
“我还有些时间。”黑袍人轻轻吐息，沙哑声音内却似有着笑意，再度闭上双眼，而血液顺着袍角慢慢在地上汇聚成一滩猩红。
“我也还有一些时间。”白衫男子目光复杂地注视对面，缓缓道。
“所以，你还可以继续讲下去。”黑袍人闭着眼，声音低微：“你放心，我……不会那么容易就死……”
空洞的血流声，一滴一滴，回响在一片寂静之中。
忽而黑暗散去微弱光线重新没入眼帘。
一片寂静中，史箐阳脸色平静慢慢睁开双眼，驱散脑海中残留的最后一丝血腥和黑暗。
似乎，是做了一个梦。
梦中像是前世死亡前最后的印象，但梦中内容伴随人之清醒，却无论如何也记不起来。
好像是……隐隐约约，有人提到了史艳文。
史箐阳闭眼再度睁开，动了动双手十指，那种刻骨刺痛似乎还残留着，但年轻的躯体并未有任何损伤，反而经过一段时日的潜修，而让功体有所精进。
四周黑暗，洞壁点燃粗烛，晃动昏黄烛光投下影子。
有水珠在黑暗深处滴落，造成回响，似若梦中血流……史箐阳从石台上站起身，这里本是他闭关潜修的地方，一处蕴含煞气的山洞。
因煞气缘故，而让四周气氛越发阴寒刺骨。不知为何，先前那个无端梦境让史箐阳平复了许久的心情再度烦躁起来，也许是为那熟悉而又陌生的黑暗，也许是为了三个字，一个名：史艳文。
脚步声越发让四周显得寂静。
洞外是黑夜，一弯银月悬挂天际。
史箐阳慢慢走出山洞，俯身向下看，大地一片苍茫。嶙峋碎石中，幽幽鬼火伴随风中凄厉，映照夹在在枯草沙石中数不尽的尸骨，随风送来的腐朽气息中夹着尸气证实此地非同寻常。三年杀戮，十年埋尸，万鬼幽魂，才成就这一片腐息煞地。而在这片煞地中，亦有隐隐绰绰之人影在此修炼，而风中果不其然传来幽声鬼语：
‘主上……’
史箐阳并未说话。
良久之后，只见他之目光久久凝视月光，忽而道：“你们留在这里，我要出去走走，莫要跟过来。”
风中似有不解，轻微颤动后终究还是应声：‘……是。’
这一夜便这样过去了。
远在中原，该继续的事依然在继续。
西剑流投降后，由军师赤羽信之介率领门徒渡海而去，祭司和柳生鬼哭因禁咒被解开而化为石像死在崖边，而传承有禁术的鬼夜丸负责治疗小空，以及六部之二的邪马台笑和天海光流自愿留下替同伴恕罪，帮助中原。
天允山，神蛊温皇一掌击穿凤蝶心脏，释放三途蛊，造成百武会群侠死伤惨重，虽然后来亦有侠士陆陆续续加入，依旧是元气大伤。
现今中原仍然由俏如来作为领导，在最后一战百武会残余长老认可其之能力，正式成为百武会之盟主。而史艳文却因藏镜人之重伤，决定放下一切寻找救命之灵药，自然是无法再度领导中原的。
这个决定更是让本就觉得史艳文是否太过徇私的中原侠士觉得不满。
雪山银燕因此负气离开正气山庄，只因看不下去自己的父亲，忘掉中原苗疆世仇，而只顾着照顾藏镜人的模样。
但唯有俏如来才隐约有所察觉，其实躺在床上徘徊在生死边缘的该是自己的父亲史艳文，而被所有人都以为是史艳文的……其实，才真正是万恶魁首藏镜人。
但这件事，他却无法说出口。
藏镜人不能说，因为中原无法失去史艳文。俏如来更不能说，只因苗疆绝不会放过一个已然在替中原做事的藏镜人。
在这段时间内，北竞王府依旧平静，除了多出一名狼主千雪孤鸣被迫留下读书，还有苍狼王子偶尔过来看望两名王叔。
但在另外一处地方。
锋海。
看不出此地竟是苗疆第一铸造名家之住所，花红树绿，雕栏玉砌，一片清幽雅致。
这里位于苗疆边界，属于并未被苗疆攻占之地，因此免不了会和铁军卫发生冲突，但幸好此地主人擅长保身之策，在面对更具有敌意的边疆其余族群，铁军卫的獠牙尚未会对向此地。
所以……锋海，暂时还算安全。
因此在史箐阳离开北竞王府将苗疆势力之一切移交竞日孤鸣宣布闭关之后，枫山君便只好留在锋海，度过未来好长一段空虚寂寞冷的时光。
“我真是闲。”
“无聊你可以回中原。”
“麦提了，就算没有史艳文还有俏如来在呢，哎，莫不是我这辈子就要老死在苗疆……”
“哈。”
手持羽扇，黑发夹银丝，容貌俊朗而冷清的锋海主人锻神锋轻声一笑，目光微微瞥了过来：“史箐阳呢？”
“心情不好去闭关了。”枫山君很是颓然地靠在椅子上，慢慢地往自己嘴里灌茶：“前一段时间，苗疆似有异动，女暴君之作为闹得很大。”
“总是需要有个人，将消息通传。”锻神锋语气不紧不慢：“日后你有何打算？”
枫山君虽出自中原，却是最开始便跟随史箐阳，也是当年在苗疆掀起铁军卫同边疆百族之冲突造成万里血地的数人之一，而这数人中，锻神锋也是其中一个。
血流成河，煞气遍野，史箐阳亲手制造万人弃尸之地是为增进功体，而锻神锋之所以同意合作却是为了煞气炼魂之最深处所能形成的一块阴魄铁。
那块阴铁，最后用在了赝品魔之甲上。
“等。”枫山君微微磨牙。
“哦？”锻神锋羽扇摇啊摇，无比轻松惬意。
“我在等，留在中原的那两个人有谁先将事情搞砸。”枫山君目中精光一闪，咬牙冷笑数声道。
……中原。
真正接手枫山君留下一切的人，其实是原本负责联系北竞王的黑衣青年贯白虹。
原本就已经有些焦头烂额，在接到苗疆那边隐晦传来史箐阳再度失踪的消息后，贯白虹沉默片刻，彻底爆发。
“老子不干了！”
抬手拍碎桌子，贯白虹身形如影瞬息已是消失在屋内，宛如四周骤然而起旋风，将满屋子的纸卷吹落在地：“小桃红，你看家，我去捉回那个不负责任的主上……”
根本没来得及阻拦，眼泪汪汪的小桃红瘪着嘴看着地上的狼藉，差点顿时就要哭出来：
“现在……现在该要怎么办啊……”
“嗯，比我想象中的要还没耐性。”突然后方一个声音很平静道：“那么接下来，你要不要也出去玩？”
小桃红一愣，猛地转身，不由瞪大眼：“主……主上？”
……在一处被烈火焚烧之山庄，满地斑驳血迹述说此地曾遭遇了什么，且山庄外被绑缚在柱子上看似遭受酷刑而亡的几具尸体更是让人惨不忍睹。
“又是一处，这里本是阴阳门所在，这已是近日发生的第五起灭门血案了。”郭筝一拳击在门口半截焦树上，不忍转头，咬牙道：“不行，这件事一定要告知群侠，至少不能再放任下去。”
“据说俏如来已回到百武会，你可以去告诉他。”旁边一身白衣，荀隐嶙语气沉稳慢慢地道：“你有没有发现，最近死掉的人，基本都是易道中人？”
“嗯？”郭筝摸了摸肩头小发辫，低头沉思片刻：“这代表了什么呢？”
“我不知道。”荀隐嶙坦然：“也许俏如来会知道。”
“那，荀兄，你要同吾一起去见盟主吗？”郭筝猛一抬头，满眼希望。
荀隐嶙摇了摇头，声音依旧温和：“我打算留在附近继续寻找线索，既然加入百武会，总得需要做些什么，至于去面见盟主……还不着急。”他声音低沉似有所指，不过郭筝明显是不曾听出来。
“嗯。”郭筝重重点头，“此地便拜托荀兄了。”话音落，决然转身便走，身影离去得迅疾。
荀隐嶙目光注视郭筝，脸上笑容渐渐淡去。
“你怎么来了。”他面无波澜地道。
风吹过，地上多出一条黑影。
“我来看看你。”
贯白虹不知何时已站在那棵焦树下，挑一挑眉，似笑非笑看向郭筝背影：“你也有朋友啊？”
“你有什么事？”荀隐嶙语气不变，冷冷隐含警告地看向自己的这位同僚。
贯白虹抬手从袖子中悠悠抖出一张白纸，纸上有字，是最新传自苗疆的情报，“苗疆那边开始了，苗王派出大量人手，说不定其中就有人去寻找王骨。”
贯白虹直接了当：“你觉得，其中盯上始帝鳞的可能性有多大？！”
“哦？”
荀隐嶙慢慢开口，眼眸之中蓦然幽深。
正气山庄之外。
小桃红怀中抱着药箱，畏畏缩缩地接近，时不时还往后看一看。
树影下方，史箐阳白衣垂袖，静静地看着。
门，忽然开了。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迷失轻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