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手天下》兰陵妖月

77、第三十七章消失的记忆

　　第三十七章消失的记忆

　　“惜儿，你是姐姐，记得要照顾好弟弟，知道吗？”

　　被子里伸出一只枯木一般的手，轻柔的落在了锦惜的脸上，温柔的抹去了她脸上的泪珠。

　　“娘亲，你的病什么时候好啊？”小锦惜望着娘亲那张被病痛折磨的已经不再美丽的脸，泪珠子一颗串着一颗。

　　倚靠在床边的务儿见状，忙扭动小胳膊，拉着姐姐的衣袖奶声奶气道“姐姐不哭，娘亲吃了药就会好的。”

　　小锦惜不听还好，一听更伤心了，恨恨道“大娘根本就不给娘亲请大夫，哪里有药喝！而且大娘还把倚梦小筑所有的下人都遣走了，根本就没人照顾娘亲！”

　　婼娞故意的板起脸道“惜儿，这话出去可不能再乱说，不然…咳咳…”她没能说下去，只吐出一连串急促的咳嗽。

　　“娘亲~”小锦惜看着娘亲脸上泛起的不正常红晕，心里莫名的有些发慌。

　　“爹爹！我要去找爹爹！”小锦惜站起来就往外跑。

　　“惜儿~”婼娞虚弱的唤着。

　　“哎呦！”门口传来一声闷响，小锦惜一头撞在了什么人身上，被反弹跌坐在了地上。

　　大夫人身边的侍女菊兰揉着肚子夸张的惊呼道“小姑姑奶奶你要奴婢的命啊！后面有鬼追你啊，你跑这么快！”

　　小锦惜被她的大嗓门震住了，连哭都忘了，只是愣愣的看着她们。

　　苏李氏环顾了屋子一眼，然后皱了皱眉用带着馨香的手帕捂着鼻子踏进了屋子。这是倚梦小筑建成以来她第一次踏入这里，这么多年来她一直在好奇这里究竟有什么一直吸引着苏穆，但今天她跨进来感到的只有失望。

　　这里除了弥漫着死亡、灰败的气息外，再无其他。

　　案几上的名贵古筝已经落下了厚厚的灰尘，苏李氏眼里有一闪而过的讥讽。

　　不过是一个供人娱乐的娼妇罢了。

　　她华贵的衣摆扫过锦惜按在地上的手，她看都不曾低头看她一眼。

　　她走到内室，看着躺在床上快要枯萎的女人，眼里有着惊讶和一丝…

　　痛快！

　　“夫人～”婼娞已经不再灵动的眼里有着哀求，她挣扎着想坐起来，却是力不从心。失败几次后，却不得不放弃了。她眼里蕴含着泪水，乞求道“贱妾自知命不久矣，求夫人看在相公的面上，善待我的两个孩儿～”

　　苏李氏眼里闪过一丝恨意，她放下一直捂着鼻子的手，望着婼娞道“从你进苏家的门那天起，你就该知道会有今天。”

　　婼娞眼里有着惊惧，她望着她，以最卑微的态势道“婼娞本是最低贱的歌姬，幸得相公垂爱，才免于流落风尘。婼娞从未奢望过其他，能有这么几年安稳生活，对于婼娞来说，已经足以。”她本就气息不稳，却强忍着难受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一张脸已经涨的发红了，她却仍旧强自道“但惜儿、和务儿身上留着的是相公的血，求夫人看在…”

　　“够了！”苏李氏阻断她，冷笑道“我以为你早就明白了我的态度。”她再也呆不下去了转身开始往外走。

　　婼娞眼里有了恐惧和绝望，她使出她的全力，凄厉的呼喊着“夫人！”

　　苏李氏突然顿住脚步，她回过头鄙夷的望了一眼因害怕缩在床边小苏务，冷着声音道“我说过，一山容不得二虎，苏府有你便不能有我，有苏礼便不需要苏务！”

　　她不再停留，走到外边对候着的下人道“二夫人得了时疫，为了防止传染倚梦小筑必须封了，小姐和小公子也必须带走。”

　　“是！”几个粗壮的下人得令，进屋抱起又哭又闹的小锦惜和小苏务走了。

　　婼娞用尽全身的力气翻到了床边，哭着喊道“夫人，您不能这样子对他们，他们也是相公的亲骨肉啊！”

　　“娘亲～”小锦惜踢着悬着空中的双腿望着娘亲的方向，不停的哭喊着。

　　婼娞的心针扎一般听着一双儿女的哭声，她不停的向外挪动着身子，终于“嘭”的一声从床上跌倒了地上晕了过去。

　　然和附和她的仅仅是房门被用力关上发出时发出的“砰”响声。不一会儿上锁的声音便响了起来，从此那道门便再也没打开过。

　　轻轻的抽泣声在幽静的柴房里响着，九岁的小锦惜轻拍着年仅四岁的弟弟的背替他顺着气。

　　“能不能不要再哭了？”小锦惜的手有些累了，背后的柴戳着她的背，让她很不舒服。

　　“可是…可是…呜呜…”小苏务趴在姐姐的腿上，怎么想都觉得委屈伤心。

　　爹爹在时他就是苏府的小霸王，走到哪里不是被人夸聪明可爱，哪里像今日这般被骂不说，还被仆人重重扔到地上，不仅膝盖磕掉了皮而且右手手腕还脱臼了。

　　小锦惜看着他已经发肿的眼，故意板着脸道“不许再哭了！你忘了爹爹说过，你是男子汉不能哭的么？”

　　小锦惜只顾着说弟弟，却不知道自己的眼睛也一直是红红的。

　　小苏务闻言立马坐起来，背挺的直直的，他用左手背抹掉眼泪奶声奶气道“我不哭了，爹爹说他不在，我就是家里的男子汉，要保护姐姐和娘亲！”

　　小锦惜不再说话，她挽起弟弟的裤管，看着往外渗着血的膝盖，皱着眉问“疼吗？”

　　小苏务鼓着腮帮子，用力的摇了摇头。

　　平日里明明看着很欠扁的模样，此时看来却让人心酸的很，小锦惜的眼睛又忍不住红了红。

　　可她不能哭，因为娘亲说她是姐姐，要照顾弟弟。

　　“咕咕…”小苏务挺直的腰板立马软了下来，他重新趴回到姐姐的腿上，有气无力道“姐姐，为什么他们还没送饭来？”

　　“再等会儿吧，说不定现在还没到吃饭的时间呢。”

　　没想到，这一等便是两天。

　　两天后的一个夜里

　　“姐姐，我饿~”夜晚的柴房黑黢黢的，只有一两缕月光透过窗户罩进来，衬得房里的两人，脸色惨白惨白的。小苏务靠在柴堆堆上，睁着那双大的有些吓人的眼看着小锦惜。

　　小锦惜舔舔干裂的嘴唇，明明也是一脸难受的样子，却硬挤出一抹笑容来“再忍忍，过一会儿就有人送吃的来了。”

　　“会不会他们已经忘了我们了？”就算再没时间概念，窗外的天都已经黑了两次了，何况他们两天没吃东西，每过一秒都是煎熬。

　　“不会的，大娘再怎么不喜欢我们，都不敢对我们怎么样的，她只是吓吓我们。”

　　想起大娘冷漠的眼神，小苏务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他费力的往姐姐躺着的地方挪了挪。

　　他们没有力气再说话了。只有屋外草丛里的纺织娘还在不眠不休的唱着歌。

　　“咔咔…”黑夜里门锁响动的声音特别明显，根本就睡不着的两姐弟闻声立马翻身坐了起来。

　　门开了，柔和的烛光照了进来。

　　菊兰端着托盘进了来，她笑着对他们道“这两天事多，委屈两位小主子了。”

　　小锦惜和小苏务根本就无暇顾及她说的是什么，只是闻着一股飘荡在空气中的清香。

　　那是他们以往吃惯了的银耳莲子羹的味道。

　　小锦惜望着托盘上冒着的两团热气，口里已经开始分泌津液，她从不知道一碗普通的银耳莲子羹可以散发出那么诱人的气味。

　　菊兰看他们两双黑漆漆的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盯着自己的托盘，不由笑了。她蹲下来一边把莲子羹递给他们一边道“不是夫人狠心，她是怕你们娘的病过到你们身上所以才把你们关到这里的。”

　　小锦惜伸手接过莲子羹，小心翼翼的护住整只碗，但却不急着吃，她望着菊兰心急的问道“我娘了？她病好了吗？”

　　菊兰站起来，笑着道“放心，你们很快就可以见到她了。”

　　提灯笼的丫鬟站在菊兰的背后，光从背后照过来，菊兰的头发衣服透着光，整个脸却是黑成一团，看不清模样。锦惜突然打了一个寒颤，手里的碗差点没打烂。

　　菊兰走了，心急着吃莲子羹的锦惜没意识到菊兰根本就没锁门，甚至关都没关严实。

　　死人还会到处乱跑吗？

　　菊兰笑了笑，心急回去邀功。

　　装莲子羹的碗并不大，等锦惜回过头去的时候发现弟弟已经把莲子羹吃完了，正津津有味的舔着碗。

　　小锦惜拿起勺子，正要吃却又听见了一声肚子响的声音。

　　不是她的，她已经饿的麻木了，肚子已经没有力气发出那么响的声音了。她抬起看见了弟弟晶亮的眼睛正盯着她手里的碗。

　　小锦惜舀起了一勺子莲子羹送到弟弟的嘴边。小苏务小心翼翼的抿了半勺子，然后懂事的对小锦惜道“姐姐你吃吧。”

　　小锦惜摇摇头道“姐姐比你大，比你耐饿，应该照顾你，你吃吧。”

　　小苏务犹豫了，他既不想抢姐姐的，也抵挡不住莲子羹诱人的香气。

　　小锦惜直接将勺子送到他的嘴里，咽着口水道“明早大娘肯定还会让人送吃的来，明早我就不会让给你了。”

　　小苏务闻言心里立马就坦然了，他大口吞咽着，恨不得一口就喝光了，却苦于手不能动只能一勺子一勺子的让锦惜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