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修罗之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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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十六
“对不起。”
周一大早，在教室门口阻截我的，是来自筑紫的九十度深躬。
“严岛同学，你的心情，我无法回应。”
还在发楞的时候，筑紫已飞快地越过我，冲出了教室。
这是怎么了？
然而班级里迎接我的目光更加令人疑惑。
“哎，居然这样。”
“最近明明走得很近呢。”
“好过分。”
哈？
“嘛，天女，没什么好难过的。那家伙，无非是个宅而已。”松井美绪搭上我的肩膀，声音轻柔，好像是安慰似的。
哎？
“就是，居然在班级里说这种话，好过分。”
“天女太可怜了。明明是那么阴沉的家伙，不要在意他啦！”
紧接着女孩子们都凑了上来，温暖地包围着我。
到了第二节下课，连外班的宗像礼司都出动了，不知所以地扯着我说些天气不错之类的无谓话题。
直到铃声打响，才匆匆地切中正题，“筑紫只是过于害羞，伤害严岛同学绝非他本意。”
“呐，把话说清楚啊！”一头雾水的我不顾失礼，强硬地拽住他的胳膊。
从早上开始，每个人都在说些什么啊，为什么我会接连收获这么多的同情。
这次，一贯目光笔直的宗像礼司，居然微微地别开了眼睛。
推了推眼镜，他轻声慢语地开口，仿佛我是什么需要精心呵护的易碎品一样。
“我认为，那是筑紫震惊之余的应激反应，拒绝严岛同学的倾慕之情并非本愿。请不要悲伤，这份感情尚有转圜余地。”
哎？
我一头雾水地呆在当场。
究竟是什么时候，我居然成了被当众拒绝表白的可怜女孩？
课任老师正远远地从走廊尽头走来，宗像礼司匆忙抛下我奔向五班的教室。甚至来不及听我崩溃的辩白，“谁表白了啊！”
可筑紫怎么会这样会错意呢？
盯着教室里的那张空座位，我如坐针毡。
再怎么回忆，也顶多是昨天回家之前，好心把包里的一袋曲奇给正在奋战的筑紫。
又不是情人节，怎么会把那种事情误认为表白？
就算会错意，居然还当着全班同学的面拒绝。
不，连宗像礼司都过来了，可见这个传言已经飞快地传遍了全年级。
不，说不定是全校也可能！
毕竟，一大早在班级门口大声拒绝别人简直是千年罕见。
啊——丢脸丢到家了！
不管怎么说，我是个女孩子啊，“被当众甩了”这种名声传开来，一定会被笑话惨的。
想到今后走在路上都要被人用好笑或同情的目光打量，我绝望地捂住了脸。
然而比被笑话更糟的是，筑紫居然会反应激烈至此，干脆地翘课躲了起来。
好不容易交到的有趣朋友，或许就被这莫名其妙的误会断送了友谊。
必须把筑紫找出来，跟他说个清楚。
可筑紫的终端居然是关机状态。
他一贯是个低存在感的人，要躲起来还真是不容易找到。既不在保健室，也不在社团活动室。
但那个文弱的筑紫，绝不可能翻过矮墙逃课。可是，连锁起来的体育馆都找过了，却依然见不到他的身影。
校园广播的熟悉的前奏音乐响起来，午休时间快要过半了。寻找筑紫的大业还是徒劳无功。
路过广播社厚厚的隔音门时，我突然想起一个不怎么光明正大的方法。
冒充班导喊话，骗他自投罗网的话，天真的筑紫一定会上当的。
首先，需要骗过广播社的播音员。
深吸一口气，我推开了广播室的大门。
“老师让我来传话。”
捂着咚咚作响的心脏，我努力让自己的笑容显得诚实可信一些。
然而，坐在广播员位置上的，却是一张再熟悉不过的脸。
“严岛同学？”
宗像礼司瞪视着我的表情有些紧张，脸上还泛着奇怪的红晕。
广播室有这么热吗？
我环视着周围，这种密闭空间呆久了确实会缺氧吧。
“你是广播社成员？”
想用老师传话的理由诳过他是不可能了。
已然进退维谷的我迅速地盘算起该怎样对付面前意外出现的宗像礼司。
“宗像是来客串的哦～”
身后一个瘦高的男生笑盈盈地插话，“这家伙啊，明明声音那么好听，却怎么都不肯加入广播社。啊啊，平时请都请不来，今天倒是很积极的要求代班呢。说是声音能够治愈呢，喂，这家伙说治愈哦。简直不像这种一脸死板的家伙说出来的话对不对。”
“哦。”对于这种话题，我兴趣索然，只是盯着那些复杂的按钮面板，“哎，放送期间这么闲聊没关系吗？”
“哦，没事，现在是音乐放送。”看起来是广播社负责人的瘦高男生大度地摆摆手，“不过待会播音的时候，还请保持安静。”
广播员位置上的宗像礼司始终一言不发地与我面面相觑。
“那么请帮我插播一下通告，冒充老师把筑紫喊到教师办公室吧。我有话要对他说。”
我尽力地向他扯出一抹微笑。
“喂，你怎么能把欺骗说的这么理直气壮！”瘦高男生满脸震惊。
我盯着宗像礼司的脸。
他尴尬地看着我，似乎很不情愿的样子。
然而面前可是“无情被甩”的我。
根据课间时他对我的“谨慎”态度，我不认为这个人此时会拒绝我的这个请求。
果然，三秒不到，宗像礼司就在对视战中败下阵来，苦笑一声，认命地拿起了话筒。
目标达成！
下一步就是埋伏到教师办公室门口截住筑紫。
我快步走出广播室。
“现在插播通告，现在插播通告，三年二班——”
虚假的通告自楼层喇叭中传了出来。
正顺着楼梯向下的我猛地顿住脚步。
这个声音？
不是我心心念念的那个念俳句的男声吗？
居然是宗像礼司吗？
认识了这么久竟也没能察觉到。通过话筒的声音似乎真的会变得非常不同啊！
来不及多想，我飞快地跑向了教师办公室。
“找到了！”
在那个身影推开教师办公室的门之前，我牢牢地抓住了他的胳膊。
“筑紫君，我们谈谈吧。”
社团活动室里，我有些凶恶地瞪着面前的少年。
他垂头丧气地坐在桌前。
“我有跟你告白过吗？筑紫君？”
筑紫猛地抬眼，“哎？严，严岛同学你喜欢我吗？”
他的眼睛瞪得滚圆，像是仓鼠之类的小动物一样楚楚可怜。
面对这样的脸，好像没办法认真的生气了。
我叹了口气，扯开一把凳子坐下来。
“认真说的话，算是喜欢吧。”我微微眯起眼睛，“但不是那种友情之上的喜欢。只是作为朋友的喜欢而已。”
“我就说嘛。”像是松了一口气，他挠了挠脑袋，“吓我一跳呢。”
“虽说是误会，可你也不用那样过分的当众拒绝吧。托你过激反应的福，我都要变成全校悲情女主角了。”
“哎？拒绝？”筑紫茫茫然地挠着后脑勺，“那是什么？”
“你啊，不是一大早当众对我说什么对不起，无法回应我的心情吗？”
“嗯。”筑紫一脸别扭地皱了皱鼻子，再次垂下脑袋。
“所以，为什么突然要那么说啊。”
“对不起。”他突然从椅子上弹起来，再次九十度深鞠躬。
“之前，严岛同学说过想要财务独立的启动资金。可我没能赢到奖金。非常抱歉。”
“哈？”
真相乌龙得让我简直要昏过去。
“为什么要道歉啊，我并没有特别想要那笔奖金啦。”
我好气又好笑地拍了拍小狗一样耷拉着脑袋的筑紫。
“话说啊，这种时候应该是作为朋友的我来对你说‘没关系’才对吧。明明是输掉比赛的你更需要安慰啊！”
“啊，是这样吗？”
筑紫无辜地眨巴着眼睛，“可是以前每次输了比赛，宗像都要我道歉，因为辜负了他的期待。”
那个可怕的虐待狂！
我简直不忍直视这过于纯洁天真的筑紫同学了。
“不，你应该受到安慰，我是这样认为的。”
我试图纠正“虐待狂”宗像礼司对他的错误影响。
“绝对是输掉的人需要安慰。”
但筑紫没能领悟到宗像礼司的恶劣，只是单纯地给我发了一张好人卡。“严岛同学真是好人！”
“严岛同学相当温柔呢。”
不等我出言揭穿宗像礼司的阴谋，那个一脸阴沉的男人便自门口闪现，简直像刻意踩着点似的。
“治愈了战后日本创伤的，正是这样的大和抚子精神吧。”
他展开了一个无比温润优雅的笑容。
不，我和你只是正常人和虐待狂的区别。
然而，他那似是关怀的目光中写满了“你说出口试试看啊”这样的威胁。
作为一个无数小辫子被他抓在手中的人，我一个字的反驳都说不出口。
“但是，筑紫居然输掉，真是令我大感意外。”
他稳步走近，轻松地靠在桌边，恰好挡在我和筑紫之前，将我们的视野分割开来。
“高中开始，你再没有失败过。没记错的话，这是三年来首次败绩吧。”
“嗯。对方强得出乎意料。不，是我不够努力，没有遇到对手的这几年，过于自满了。”筑紫沮丧地垂下眼睛，老老实实地朝着宗像礼司鞠了一躬，“对不起，我输了。”
宗像礼司的手指在桌面上飞快地轻弹着，毫不客气地收下了筑紫的道歉。那坦然的模样，简直像个斯巴达主义的严厉家长。
“要道歉的不仅是这个吧。还有，令严岛同学被全校误解的冒失举动。”毫无征兆地，他猛地狠按在筑紫脑袋上，面上却依旧带着微笑，“请好好反省。”
“呜哇。”筑紫整张脸都拧了起来，“好，好痛！”
“算了啦。”我匆忙摆着手，“既然是误会说开就好。仔细想想也没什么，不过是被议论一阵子而已。忍一忍就过去了。”
宗像礼司却意外地纠结于此， “这可是关乎淑女的名誉。”
筑紫痛得龇牙咧嘴的可怜模样简直让人看不下去。
“我本人都说不介意了，你快松手啦。”我忍不住扯了扯宗像礼司的袖子。
“喔呀，真是大度呢。”宗像礼司轻嗤一声，莫名有些不满的样子。
用力地在筑紫太阳穴上狠按了一把，他终于放开了手。
筑紫立刻抱着脑袋窜出几米远。
“宗像今天好可怕！”他躲在角落，像受伤的小动物一样，凄凄哀哀地叫唤着。真是我见犹怜。
始作俑者宗像礼司却毫无怜惜之意。
明明我是受害者，反倒是他沉着脸抱臂而立。倒像是我和筑紫一起对不起他似的。
活动室内的气压低得令人快要窒息。
我终于忍受不下去，“话说，居然能击败筑紫，对方是什么样的人啊？”
提到这个话题，筑紫立刻来了精神。他歪着脑袋，手指一下下点在下巴上，“唔，是个好人吧。”
“比赛结束后，主动找我说话呢，还约我今后继续对战。之前编程时遇到的问题拿去问他，也好好的给我解答了。厉害的好人！”
“哎，那不是交到朋友了吗？”我热情鼓励筑紫。
“嗯！”筑紫欢天喜地的捧着脸，“想和他交流更多呢。”
“或许是别有用心呢。筑紫，轻信未曾见面的人可是相当危险的。”
宗像礼司不期然地兜头浇下一盆冷水。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修罗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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