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三]凤皇》龙少阎

1、唐影和唐元

　　唐门，江湖人口中诡秘危险的禁地，实则更像是个安详繁荣、商贸来往的小城。夜幕下的唐家集已经没有白日的热闹，在月光下却别有一番风情。

　　唐元从唐家集缓缓的向外走着，机甲守卫笨拙的跟在他的身后，路边的烛灯伴着月光将通往堡外的竹林小径镀上一层莹莹金光。

　　风拂竹林，沙沙作响。唐元停住了脚步，扫视了周围的景物。若是白日来说不定能看到那群笨憨憨的熊猫，现在除了竹林什么也看不到。今日本不是他负责巡逻，只是夜里睡不着便同长老只会了一声，出来帮衬。

　　唐元心底有种不安，总觉得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

　　抬手抚按挡着半边脸的面具，轻轻摇着头，让自己将这股不安甩出脑袋。

　　风止，一片竹叶徐徐落地。唐元抬手，脸上面具甩手而出，直直飞向远处。一个弓步侧身摆手，搭在腰间的千机匣已然变形。身后的机甲守卫双手也已经呈现刺刀状。这一系列动作随着面具落地哑然而止。

　　唐元站直身子，双脚不察觉的移动，一手握着千机匣垂着，一手一下一下打着响指。

　　啪，天空圆月隐入云后。

　　啪，风然而起，竹叶乱摆，飒飒彻响。

　　啪，步伐一顿，千机匣在眼前划过一道绿色的弧度。

　　唐元双手熟练的控制手中武器，嗖的一声，箭弩呼啸而出，冲向远处的竹林。竹子猛地摆动，又是一根箭弩扎了过来，连着三发都随着竹子的动向而动，却都被竹子后飞出的十字标打落在地上。

　　“师兄!”

　　啪！一根箭弩扎在竹子上，竹子应声裂开，竹后一人影重重的喘着气。

　　“师兄身手依旧了得。”

　　“这追命箭要是打在你身上，就去给阎王做上门女婿吧！”唐元收起手中的武器，抬脚将地上的一块石子踢向人影处，“大半夜的鬼鬼祟祟的作甚？不是被堡主关着禁闭，你倒是怎么出来的？要不是老子手快，现在你……等等！”

　　唐元大步走向人影，伸手将不停往竹林躲的人揪了出来，吼道：“唐影！你不是在禁闭吗？”

　　“翻窗出来的。”叫唐影的人弯腰将地上的面具捡起递给满脸怒气的唐元，“我要出堡。”

　　“出堡？出堡做什么？你身上的伤好了吗？你不知道堡主因为你的事，挂了半个月的阎王脸吗？再说你有信令出堡吗？不知道内堡弟子不能随意出堡的？不知道老太太给你选的媳妇明日就到唐门了？”

　　“所以更要走。”唐影单膝跪地，看着刚刚打斗落在地上的箭弩，垂着眼不知想着什么。

　　“你要逃婚！”唐元揪住唐影的衣领，将他从地上扯了起来，“你逃了倒是逍遥，你想过今晚巡夜的弟子吗？堡主的脾气你还不知道，定会罚死他们。你想过老子我吗？你跑了，老太太会不会为了顾全唐门面子，让老子娶了你媳妇？不对，你未来媳妇！还不知道长个什么瓜模样呢？再说你以为躲得过我们大唐家堡的追踪吗？”

　　“我也是唐门之人。”唐影侧头望天，刚刚躲在云后的月亮不知不觉的出来了，“答应他要去的。”

　　转头看向准备开口的人，唐影手腕一抬，一把尖物轻碰在唐元的脖子上，“我去五毒，你放不放？”

　　唐元咽了口唾沫，脖子上的东西冰冷如蛇，只要一不小心便是见血封喉。这箭弩都是喂过毒的，而且还是无药可解的。

　　“可你跑的话，老……老子不就要……老子还不想娶妻啊！”

　　“带你一起去？”

　　“不行！万一他们以为老子跟你私奔怎么办？老子有意中人了！”

　　不再给唐元开口的机会，唐影扯着人就往外走。他知道唐元不会反抗的，因为唐门要去的地方，是唐元想去又不敢去的五毒。

　　竹林小径又恢复到原来的宁静，像是什么人也没来过一样。除了那个立在原地望着主人消失的机甲守卫……

　　深林魅影古藤缠，野迹繁花掩翠山。圣兽灵心归毒海，仙踪遗秘问情缘。

　　若说唐门是江湖人口中诡秘危险的禁地，那五毒除了诡秘还有种让人无法解释的恐惧。外人眼中的五毒永远都是满地的毒虫毒草，五毒弟子更是茹毛饮血，下蛊毒无形，弹指间便能惑人心智蛊人心神。正派人士眼中的邪教，却不知邪教眼中他们更是妖魔化般的存在。

　　然而不过是个假象，五毒的美只有真正懂他们的人才懂。遍地的毒虫毒草也不过是他们为了保护自己，信仰和生活环境造就的关系而已。就像他们不懂中原人那些繁琐的礼仪，表里不一的态度一样。

　　大地祭坛祭祀歌颂神灵的地方，正中间的女娲神像单手托天，呈现出上古神话中补天的姿势。所有的五毒弟子和居住在这片土地上的苗民都相信女娲神像手中发出的光亮，就是当年用于补天的五彩石，这片土地因为女神的眷顾将是最美最幸福的地方。

　　神像脚下跪拜着一个五毒弟子，看不出男女，从身边放置的竹筐可想是落单采药的人在此祈求女娲的眷顾。自从五毒内乱，天一教的出现，这一带总有尸人袭击村民，若没结伴而行是不会有人单独来此处的。许久过去那五毒弟子仍旧跪着，丝毫没有想要起来的模样，若不是起伏的后背证明他还活着，很难让人不觉得那是一具尸体。

　　这时，他身后的草地有什么从远处走近，很缓很慢。

　　“你真的决定了吗？”来人是个侧坐在一匹洁白雄鹿上的苗疆女子，她看着跪拜在女娲神像下的人说道：“不是担心你，只是怕你走出去两天就回来了。”

　　跪拜在地上的人站起身，弯腰拍了拍膝盖上的土灰，转身看向那女子，“我会照顾好自己的，而且你也想知道到底是为了什么？”

　　“还能为了什么？”女子抬头看向女娲像，透过云层的光纵使眯起眼也无法看清女娲的模样，可她却看得出神，看到遥远的记忆一样。

　　“凤皇，你一定会回来的。”就算肯定的答案，女子还是抱着怀疑。

　　凤皇走近女子身边，看着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顺着那目光看去，也跟着出神起来。“阿芙娜，不管结果如何，我都会回来的。”

　　“叫二姐！”阿芙娜抬手就是一个爆栗重重的打在凤皇的额头上，另一手叉腰怒道：“就算我们是双生，我也比你早出来。我只是怕你死在外面，还要麻烦找人出去给你收尸！”

　　揉着已经发红的额头，凤皇只是低头笑着不做任何反驳。回头捡起地上的竹筐，牵起坐着阿芙娜的雄鹿，向着回家的路走去。阿芙娜一手摸着鹿头，一手搭在自己的腿上，看着走在前面的凤皇，动了动嘴唇却什么也没说出来。像所有双胞胎都有的心有灵犀一般，凤皇突然侧过头看了她一眼。

　　“阿芙娜，我从商人那边听到一个笑话，你要听吗？”沉默的气氛让凤皇很不舒服，他不习惯这样的阿芙娜。

　　“不想听。我要的毒草都找到了吗？”

　　“都找到了，回去我整理就可以给那个万花弟子了。”

　　“回去交给我弄，唐影来了。”

　　“他怎么来了？”凤皇猛地停住步子，转头盯着阿芙娜想看出这话的真假，可就一秒他已经一个轻功飞了出去，留下一脸惊讶的阿芙娜。

　　“我是你姐姐！你就这么丢下我走了？”

　　凤皇还没进屋就听到唐元不停抱怨的声音，推开门看着屋内完全把自己当主人的两个人。一个端坐的擦拭手中的千机匣，一个捶胸顿足的蹦来跳去。

　　“真该让阿芙娜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就跟香蕉林里的猴子一样。”

　　听到阿芙娜三个字，原本还在蹦跳的唐元瞬间变成了木桩，探头看着凤皇的身后，结巴的说道：“阿……阿……阿芙娜……回来了？”

　　“师兄，原来你是个结巴！”唐影收起手中的武器，大步走向还站在门边的凤皇，接过他背上的竹筐，问道：“你去仙踪林了？”

　　“没，只是去圣兽潭那儿帮阿芙娜采药。”

　　“阿芙娜怎么了？”原本还定身装木头结巴的唐元瞬间动了起来，双手抓着凤皇的肩膀，“她受伤了吗？”

　　肩上的力道极其之大，捏的凤皇脸色都变了。一旁的唐影连忙出手想将唐元拉开，怎想唐元出手将他推开，而双眼仍旧瞪着凤皇等待答案。

　　“放开他！”

　　一道女声从门外穿了进来，随着声音而来的还有两条手腕粗的蛇。两蛇灵活的从凤皇两耳边窜出，直逼他面前的唐元而去。唐元一个后翻躲过蛇的攻击，唐影一个瞬步挡在唐元身前，盯着正护在凤皇身前的蛇。

　　“唐元！我说过，我五仙教不欢迎你！任何一个唐门之人都可以来，唯独你不行！”阿芙娜放下嘴边的虫笛，怒瞪着一脸呆滞的唐元，“你哪次来不是伤痕累累，五仙教不是你唐门的医馆！你这次又受了什么伤？痛死你，我也不会给你医！”

　　“我……没……”满肚子的话到嘴边突然都说不出来，唐元焦急的看向一旁的唐影，希望自己的好师弟能为他解释，他是被无辜拉来的。而唐影却装作什么也没看到，转身去查看着凤皇的肩膀。

　　“没什么？你比上次来的时候还瘦，你敢说你没受伤？”阿芙娜重重的抓住骑着得雄鹿，让它不要因为自己情绪的影响晃动，侧头看向一边的凤皇，“没事吧？抱我下来。”

　　凤皇摇了摇头，冲着又变成木桩的唐元使了个眼色，拉着唐影快速的向屋外跑去。唐元见凤皇出去了，又看了看还坐在鹿上的阿芙娜，同手同脚的走近，僵硬的伸手去抱人。

　　“你敢碰我，我放蛇咬你！”说是如此，可阿芙娜却没有任何反抗的动作，只是扯着嗓子对已经走远的凤皇吼道：“凤皇，你回来！”

　　不知跑了多久，两人已经到了个无人的地方。唐影盘腿坐下，取下挂在腰间的千机匣继续擦拭，想起唐元的模样忍不住笑道：“哈哈！师兄每次见到阿芙娜就变得跟木桩一样。”

　　“是啊！连话都不敢多说。”凤皇也跟着坐下，后背靠着唐影的背，拔下身边的一根草叼在嘴中，“你不是要成亲吗？怎么跑来看我呢？”

　　“不是说好一起去黑龙沼寻那匹神驹里飞沙给你去中原时候用的吗？”唐影将身子向前倾了些，让靠在后面的人靠的舒服一些，“你不是忘了吧？”

　　“没呢！只是前几日我去黑龙沼给阿芙娜找草药的时候，正好遇到一匹受伤的里飞沙，我就将它医好带回来了。”

　　“你一个人去黑龙沼了？”唐影放下武器，一个转身原本靠在他背上的人就顺势滑倒到他的怀中，枕在他的大腿上，“竟然没受伤！”

　　把口中的草吐到唐影的脸上，凤皇伸手去摘他脸上那挡住半边脸的面具，“总受伤的是你吧！我以后可是会成为大长老的，别总和阿芙娜一样把我当成孩子了。”

　　唐影一边躲着不让凤皇摘面具，一边自己摘下面具扣在凤皇的脸上，“她是在乎你。你去中原了，谁来照顾她？可惜她不能离开五毒，不然去我唐门，让师兄照顾她。为什么阿芙娜不能离开五毒呢？”

　　隔着面具看着唐影的脸，凤皇叹了口气，如果阿芙娜真的愿意跟唐元走，就不会变成现在这样。至于为什么不能离开五毒，他不知道怎么跟唐影解释，也无法解释，因为他答应阿芙娜绝对不会把这个秘密告诉任何一个唐门的人。

　　唐影透过面具看着凤皇的眼睛，不是那种深黑色让人看不到底的眼眸，感觉像是颗透过光看的琉璃珠，黑色中又能看到光，很矛盾，很矛盾。

　　“中原要我和你一起去吗？”

　　“不用，阿芙娜让那个总是来买药的万花弟子给我带路，不会有事的。”缓缓闭上眼，不再和唐影对视。凤皇找了个舒服的姿势，他想睡一会，想要再梦到那个他要去中原找的人，想要知道那人为什么一点消息也没有。

　　唐影维持的动作不动，双眼仍旧落在凤皇的脸上，心里已经开始默默的盘算着什么，就听到凤皇低声说道：“我去中原后，你记得回唐门娶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