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第三十五章 一盆冷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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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城酒楼的大门毫无顾忌地大大敞开，门上的花纹雕刻映衬着泪尘有些颤巍的身形，他抬眼望了潇月一眼，旋即又不在意的瞥开，那顷刻间流露出的淡漠，让潇月心莫名一颤。
潇月努力让自己不要去想泪尘那黯淡的眼神，绕过那地上被她撂倒的一堆人，追上正转身缓步而行的泪尘，她不知道为什么那一刻她说不出话，只能绕到他跟前，直直地攥住他的胳膊。
泪尘剑眉一蹙，一副生人勿近的神情，声音却依旧如从前那般清澄，“小姐，我想钱公子比较愿意陪你玩，恕方某不奉陪。”
潇月愣愣地凝睇着眼前这个即便化作灰烬，她都不会认错的人，朱唇轻启，露出轻轻碰着的皓齿，嘴角干涩地勾了勾，“泪尘，你若再跟我开玩笑，我这辈子都不理你了！”
潇月的表情千变万化，酸甜苦辣，而泪尘似乎一直都只是微蹙着眉，一脸的淡然，“在下方夏，并非小姐口中的泪尘，想必小姐认错人了，方某家中还有事，告辞。”言毕，甩开潇月本就已有些松下的手，一挥袖，转身离去。
潇月的手突兀地停在半空中，只听旁边的人指手划脚，其中不乏刚才想要调戏潇月的那个钱公子，“想不到这个小白脸，这么有女人缘，走哪哪有桃花运。”
原来这男子口中的小白脸便是泪尘，潇月仿似被人醍醐灌顶一翻，她原以为那是一对大有志向的痴情男女，不曾想，泪尘便是那个不贪虚荣的女子所痴心的人。
潇月死死攥着自己的衣角，原本翩翩飘起，似仙如幻的白衣已被她攥出几道参差不及的褶皱，纵横纠结，正如潇月此刻已被凉透了的心。
她不知自己怎么开的口，只觉得声音仿似被那炎炎的夏日灼炙得没了任何起伏，她冲着那已有些走远的背影喊了声：“方夏……”
那人的背影顿了顿，却没有回过身，似乎在等她的下一句。
她是不是该庆幸，他还肯为她驻足，即使没有回头。
潇月望着那一动不动的背影，在这骄阳似火的日子里，竟有些萧索，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没有任何波纹，“不收你的凉茶摊了么？”明明应该是极轻巧的话语，潇月却说得极其的轻，像是生生的扯着喉咙才说出来的。
泪尘回过头来，深深地望了她一眼，有些不情愿的迈向那清凉茶摊，举步之间，从容端然，分明还是当年的神气。
潇月跟着到他身边，见他一身的青紫伤肿，心中一紧，手不经意间想抚上他的脸庞，却被他的话生生地逼了回去，“小姐请自重，方某已有妻子。”
潇月将手隐在袖口之中，扶上他那摆摊子的木车，生涩地道：“我帮你。”
“不劳了。”他的冷漠像是一把利剑，深深刺进了潇月的心里，痛彻心扉，却没有喘息的机会。
潇月一直跟在泪尘的后头，他的右腿一定伤得很重，一拐一拐的，明明一定很痛，他却不愿喊出声，一定死咬着牙关吧。
他的步子很慢，一条本来不怎么长的路，却走了许久，潇月有那么一瞬在想这条路是不是没有尽头？
她一直在希望快点到达，这样，他便可以少忍一会疼痛，她多想替他好好地查看他的伤口，然后细心替他包扎。
她一直希望，希望快点到，可就在到达的那一刻，她后悔了，她真的希望刚才的那一段路，真的没有尽头，哪怕一直走下去，哪怕他一直不回头，她也愿意，一直走下去，只要、能跟在他后头。
只要，这一路，只有他、和她两个人。
没有她，那个倚在门口翘首等待的女子。
即使刚才就已经听那邋遢男子说出了泪尘与一女子的关系，泪尘也亲口对她说“已有妻子”，但当她亲眼见着那个女子，她与泪尘一样的粗布衣衫，四处缝缝补补，见着泪尘推车回来，便迎出来，旁边还跟着一个小男孩！那小男孩约莫三四岁年纪，走起路来还有些蹒跚，一路喊着“爹爹”。
潇月像是被人泼了一盆冷水，从头顶凉到脚底。
那女子俨然瞧见了潇月，但似乎更紧张泪尘的伤势，正要开口询问，泪尘却转过身子，冲着潇月柔和一笑，从酒楼门口重见到现在，他第一次对潇月露出这样单纯的笑容，和从前一样，却又明明不一样了……
潇月只见到他指了指自己，然后张了张嘴，口型约莫是在说：“那位小姐认错人了……”
那女子也冲潇月友好地笑了笑，低首扶着泪尘进了屋，潇月站在栅栏外愣了许久才缓过来，那个曾经温和体贴的泪尘，那个曾经将她宠在手心的泪尘，如今却由另一个女子扶着，而自己却碰也碰不得。
潇月有些失魂落魄地踱到门口，那女子正在给泪尘上药，手法熟悉，俨然不是第一次，泪尘那对剑眉微微蹙着，眸子却一直对着那个女子，一眼都没有看潇月。
潇月只觉冰凉彻骨，指尖紧紧贴着门框，没有血色，泛着点点苍白。
明明她才是他的妻子，凭什么那个女子扶着他，给他上药，而自己却要像个外人一样站在门口！
那小男孩在一旁替泪尘擦着额角细密的汗，一家三口，多么和谐。多么可笑！
他怎么可以和别的女人生下孩子！
为什么他负了她，所有的痛苦，却要她来承受，她做不到，她真的做不到！
骄阳似火，却敌不过眼前这副情景耀眼，她大步流星地迈进去，顾不得礼仪，生生地扯开那女子的手，潇月承认，那是她有生以来，最凶的一次，最不讲理的一次，可是她却不后悔，那明明是她的东西，拿回来，又有什么错！“你！不准碰他！”目光依旧在泪尘身上，却对这那个女子道。
潇月明显看到泪尘乌黑的眸子里闪过不满，毫不掩饰愤怒的语气，“你伤到我妻子了！请你道歉！”
潇月像是听了这世间最好笑的笑话，仰头轻笑，笑得讽刺，笑得悲戚，“我伤了她要道歉，那你们伤了我，为何不和我道歉？”
泪尘的语气再次淡漠如冰，在潇月听来，却凉薄、如歌，“方某与你素不相识，何言伤害……你何苦纠缠着我们不放。”他说素不相识，他说我们，他说纠缠不放！他的话语犹如一把利刃，将潇月刺得遍体鳞伤，却还要在她的伤口里搅上一搅。
“是！素不相识！我本与你素不相识，是你来招惹我！是你要替我恢复那三世的记忆！到底是谁对谁的纠缠不放！”
潇月的心里燃起一把火，这把火可以把别人烧伤，也可以将自己毁灭！
泪尘迎上潇月那双悲愤的瞳子，看着那琥珀色的眸子里泛起丝丝晶莹，为何自己的心会猛地一痛，犹如被人毫无预兆地生生地一揪。
被潇月扯到一旁的女子还倒在地上，没有起来，眼里却是说不出的胆颤，泪尘顾不得刚才莫名其妙的一阵心痛，从凳上站起，扶起那女子，关切道：“绣儿，你没事吧。”
那女子颤颤巍巍地站起，摇摇头，盈盈抬起双眸望向潇月：“小姐，您就饶了我们吧……”
饶？
她说饶。
她求她饶过他们……
她何等伟大，可以饶过他们，又有何人能饶过她？
泪尘怔怔地望着她，却不说话，潇月再次轻笑，“饶？可以……”那女子紧张的神色霍的松了一口气，却又在下一刻提到了心口，只听潇月继续道：“只要你死！”
“你不要欺人太甚！”说话的是泪尘，他的剑眉此刻已皱成一团。
潇月只觉一道愤怒的目光正直视着自己，却故作镇静地对上他的眸子，道：“她必须死……”顿了顿，她又道：“除非，你杀了我……”
潇月斜睨了一眼墙边的一柄剑，她一进屋就看到的，那一定是泪尘的晓风残月。
泪尘倏地觉得手中一重，低首才见那柄从未拔开过的剑已落在自己手里，再次抬头，依旧是潇月昂着的头，炙热的目光，她说：除非，他杀了她……
“我给你一炷香的时间。”
是给他一炷香的时间，还是给自己？
时间流逝，他缓缓拔出剑，一直握在手中，他不明白，为何一看到她那双琥珀色的眸子，心就一阵疼，是心疼。
“三、二……”潇月想，他不会的，他怎么会？
他如何不会？
当他将晓风残月刺向自己胸口时，潇月的大脑一片空白，心中某一处似乎就在这一刹那破灭，支离破碎……
电光火石，一个熟悉的人影突然出现在潇月面前，宽大的手掌蓦地握住那柄长剑，瞬间、鲜血淋漓。
檀铭将那剑一推，冷冷地道：“你，没有资格，再伤她！”
泪尘一愣，再伤她？他伤过她吗？为何自己想不起来？
他的记忆是在三年前开始的，那时他在方石林第一次见到他现在的妻子榕绣，只是瞧了一眼便晕了过去，再次醒来时，榕绣正在一旁哄着摇篮里的孩子，榕绣告诉他，他叫方夏，从此就是她的丈夫。
那榕绣见了半边青丝半边白发的檀铭，心又紧了十分，将那小男孩揽在怀里，不敢出声。
檀铭没再理泪尘和那个榕绣，执起潇月的胳膊，转眸带着些埋怨，又有些心疼，“跟我回去吧……”
“我不回去！”潇月甩开他的手，才发现那鲜血已染红了她的白衣，愣愣地看着檀铭，他未曾皱眉，面色却十分沉重，只听他又道了一句：“先跟我回去……思思出事了……”
作者有话说
第37章 第三十五章 一盆冷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