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假戏真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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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定王五年（公元前464年）。
春，赵军北夺狄人城池两座。
夏，越王勾践薨，鹿郢继立。楚国闻越之大丧，蠢蠢欲动。两国战事一触即发。
晋都——新田。
“臣智果参见大王。”
“免礼。”
“谢大王。”智果礼毕起身道，“微臣奉智伯之命特来恭喜大王。”
“哦？喜从何来？”出公诧异道。
“想必大王知晓勾践方卒，新王初立。楚、越两国已成水火之势，鹬蚌相争之际，晋国正可坐收渔翁之利。”
“楚、越皆非弱小之邦，即使两国交战，晋也未必有可乘之机。况且，晋之于楚越何止千里之遥，军队长途跋涉，必定疲乏不堪。此时贸贸然出兵，实在有失思量。”
“大王明鉴。不过，智伯所言之利却非楚越……”
“哦？寡人愿闻其详。”
“大王还记得五年前，定王嗣位之时，列国诸侯纷纷送礼致贺，唯有楚、郑两国未曾遣使。周氏衰微，莫敢征讨，料周定王必然怀恨在心。郑为中国之枢，南楚北晋，东弃西秦，正是诸侯称霸必争之地。也正为此，二百余年来未有哪位诸侯能真正役之。先王文公与秦穆公合兵临郑，不料郑私遣烛武以三寸不烂之舌说服穆公退兵，令秦晋自此有隙。厉公、悼公在世时，虽数度令郑折服，却有楚国从中作梗。近百年来，郑恃与楚国相睦，未肯服晋。如今楚国既忙于备战，定无暇兼顾之。机不可失，大王如请兵伐郑，定王必欣然允应。周虽势微，仍是天下之共主。此番伐郑，能否克之事小，尊奉周王实是关键所在。如此利害关系，大王自是了然。智伯只待大王一声令下，即刻率兵南下，以振晋国之威！”
晋出公闻言连连颔首道：“卿言之有理。本王素知智伯忠心，为晋国复霸用心良苦，不日定将伐郑之事上禀周王。此次若能克郑，论功行赏之时，智氏当是首功无疑。”
“大王英明。微臣在此代智伯先行谢过。”
“恩。你且速速传本王之意与智卿家，可不要寡人失望。”
“大王尽请宽心，智氏绝不会为晋国蒙羞。”
“那便有劳爱卿了。”
心中暗暗念道：“说什么为了晋国，却打着你智瑶的名号。扬名于外，立威于内，还真是用心良苦。呵呵，知道了又能如何，还不是一样无能为力。但总好过鲁哀公被三桓所逐，流亡不知所踪吧……不知我的这一天，将何时来临……”
夜。
房内，弥漫着迷迭草惑人的幽香。
人，依然清醒。
“臣妾听说今日智果求见过大王，不知可有此事？”
姬鑿微笑着颔首道：
“宫中的消息传得还真快，才不过半日功夫……”
“大王在责怪臣妾多事？”
“怎么会，你多虑了。”
“臣妾只是可惜自己错过了一场忠臣良将的好戏，大王，您说呢？”
“国家大事，岂容你在此冷嘲热讽！”
不禁愠怒轻斥，姬鑿明白自己不过是见不得荀惠眼中的轻视之色。
荀惠似未在意，莞而道：“恕臣妾不知，原来大王还是会发怒的。”
“你……实在太过放肆！难道我对你还不够……”
“蒙大王错爱，三年来臣妾以带罪之身独受恩宠，却至今未有子嗣。大王不离不弃，不听众臣劝谏娶妻纳妾。每念及此，臣妾更觉汗颜，自问并未倾城之貌，何以得大王厚爱至此？”
未料荀惠坦然倾诉，姬鑿不免微一愣神，心道：“既然明白我的心意，为何还出言相讥？难道三年时间竟比不上智府中的一个月吗？”
想要开口，又无从说起，唯有沉默以对。
“这个时代，只有强者才能生存。唯唯诺诺，隐忍不发，是决计无法长久的。待到荀瑶羽翼丰润，晋国终将不复存于世，这些，你心中清楚得很！为何不愿去做呢？”
荀惠的一言一语早在自己心底翻转了千百回，可是……
“你难道不知……厉公之祸便始于此？”
“扪心自问，你真的能眼睁睁看着晋国三百余年的江山社稷毁于一旦？以现在的情势，并非毫无胜算，怕再有十年，无人能与之抗衡之时，就只能坐以待毙了！”
“惠……我……”
姬鑿犹疑着，不知该说什么。
“您在担心，我说这番话别有用意？”
“……”
没有回答，姬鑿只静静看着对方。
默认。
“臣妾曾说过之愿安度余生。三年了，如今的荀惠仅仅是您的妻子，大王荣则臣妾荣，大王辱则臣妾亦辱。试问这么做对臣妾何益？您对臣妾除了关切，难道便无分毫的信任吗？让妾身如何相信您的真心？”
荀惠的一番推心置腹令姬鑿慌乱道：“是我多虑了。不是怀疑，只是怕你……”
一双柔荑轻掩双唇，止住话语。
“你想说的我都明白。所以——请变得更强吧，强大得可以保护我，守护你的国土、臣民。不要等失去了重要的东西才追悔莫及。很多事，不可以回头。”
“我明白。”
许下的，是对于爱人的誓言，无论结果如何，至少自己曾经努力过。
“夜深了，大王……”
“叫我鑿，好吗？”轻声打断对方，姬鑿幽幽道，“从记事起，除了已过世的父王，从未有人这么叫过我。有时觉得很可笑，自己的名讳居然没人敢称呼，难道只该是史书中留下的一抹残迹吗？什么晋侯，大王……不对，姬鑿才是我，无论英名果敢或是昏庸无能，冷静理智或是鲁莽冲动，都是我自己。不仅仅是一个个显赫的尊称。可是……”
为何无人了解呢？
下一瞬，身体便堕入了温和柔软的怀抱，略带悲戚的低语在耳畔反复呼唤着：
“鑿，我了解，真的，鑿，不管别人如何，还有我了解，鑿……”
“真的？”
“真的，鑿。”
荀惠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因为丈夫的软弱而揪心般地难受，情不自禁地出言安抚，只知道那一刻，心在抽痛。这，不在计划之内吧。
荀瑶，你我之间的约定我会遵守，到底鹿死谁手，我期待着。
但……也许自己也不过是一个平凡的女人吧……
作者有话说
第27章 假戏真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