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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属官之制 ...

  •   “属官之制?”智开面带疑惑低喃道,不明所以。
      “即以官僚取代家族世袭。不论何人,只要才干出众或是立了战功,封官之后,赐以食禄而非授予封地。为官者既无封地与军队,且不能世袭,便无法扩张势力。如此,君王之权稳若泰山。若想千秋万代基业永固,不妨三思。”
      沉吟片刻,智开不禁感慨:“先生之言,犹如醍醐灌顶。”
      “短短数言,字字玑珠。智国今日受教。”
      荀瑶脸上不禁浮现赞叹之色,开口问道:“基石已固,而后若何?”
      “当今诸侯之中,晋国强则强矣,无奈一团散沙,难以齐心协力。何况南有楚越,西有强秦,东有齐田,北有狄寇。智氏若欲称霸,必先安内而后攘外。安内之道,上卿早已了然于胸,多年来步步为营,直至主持晋国国政,奉晋侯以令三卿。”
      说着,灼灼目光毫不回避地向荀瑶望去,复杂得分辨不出情绪。
      “只是智氏主政日浅,根基未固。且赵无恤此番平乱有功,已声名远播。这点,主公自然知晓。晋国四卿,韩、魏虽不足道,但两家素有姻亲,唇齿相依,不易撼之。而可与智氏争锋者,唯有赵氏。故欲安内,必先……”
      “莫不是要将赵无恤除去?”禄疵跃跃欲试道,“只要主公一声令下,末将定赴汤蹈火……”
      “将军稍安勿躁。”荀瑶打断禄疵,安抚道,“正所谓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如今赵无恤固然羽翼未丰,但家宰张孟谭非等闲之辈,况且,赵鞅主政二十多年来所埋下的根基之深,亦非智氏这区区五年所能企及。若论实力,两家应在伯仲之间。再者,韩、魏两家向来与赵氏相睦,此刻发难,不战而胜负可见。”
      “依主公之见,该如何处之?”智开问道。
      “惟今之计,专修国政,立纲陈纪,富甲强兵,立威于外,亲睦于内。再有——静观其变,伺机而动。”说到此处,突然停下,半挑着眉毛略带戏谑道,“两位叔叔,禄将军以为如何?”
      “主公所言极是。”智国见智开使了个眼色,会意地拱手应道。
      禄疵欠身一揖,道:“末将粗陋之辈,未闻君子之训,于政事无甚建树,只知连年战争,致寇盗公行,百姓道殣相望,怨讟并作,华表木(注)上多少怨声载道。敢问先生,该如何富民强兵?”语气中已无鄙意。
      “将军不必过谦,草民尝闻夷吾之言:‘公修公族,家修家族,省刑罚,薄税敛,则民富。四时之隙,从事田猎:春曰搜,夏曰苗,秋曰弥,冬曰狩,使民习于武事,军伍整于里,军旅整于郊,勿令迁徙。居则同乐,死则同哀,守则同固,战则同强。’不知将军可有所鉴?”
      “不过……晋国赋税自古以亩计,且举国税率一致,如何薄之?”
      “据草民所知,晋国诸卿中,范、中行氏素以百六十步为一亩,韩、魏、智以百八十步为一亩,独赵氏以二百步为一亩。故草民以为,可改田亩以二百四十步为一亩,但凡有百姓开垦新田者免税十年。问题岂不迎刃而解?”
      “如此一来,不仅赋税可以减轻,百姓们开拓荒地耕种的积极性也会增高,民富则国强,民殖则兵势盛,可算是事半功倍!”禄疵恍然,钦佩道,“方才如有得罪之处,先生勿罪。”
      “将军言重,草民斗胆在此泛泛而谈,比之禄将军的赫赫战功实在微不足道。”
      “不,是臣等孤陋寡闻,更不该道听途说,妄加论断。今后还望先生不吝指教,共事主公以成霸业。”
      一旁的智开、智国连声亦恭然道。
      “有言道;‘疏不间亲,远不间近。’豫让岂敢以羁旅之身,居智氏谋臣之上?”
      见时机成熟,荀瑶便摆手制止,微笑道:“豫让,何必太过自谦能令他三人皆心悦诚服可不是轻而易举的事,坦然受之也未尝不可。
      “……既是如此,豫让恭敬不如从命。”

      待智国等人告退,偌大的殿内即刻静了下来。
      “说吧,今日来此所为何事?”荀瑶打破平静,端起酒斝浅啄了一小口,略显慵懒道,“只有他们才会相信你是真的四处闲逛,‘误入’此地。”
      豫让也不推避,道:“主公可否还记得,当年出公即位之时曾将范、中行两家封邑暂托于主政者管辖。诏书中言明,待晋侯弱冠之龄,即归政国君。”
      “那是自然,一月之后即是姬鑿二十诞辰。而贺礼——也早已准备就绪。”
      明知对方的来意,荀瑶偏偏有意回避。
      豫让撇撇嘴角,只得开门见山道:
      “这么做,岂不等于告诉晋侯,到时智氏并不会遵诏归地?”
      “你在担心荀惠?怕晋侯迁怒于她?”
      不知怎地,一股不知名的烦躁暗自涌动。
      “为了她,我已将朝歌拱手相让于赵无恤。作为回报,难道她不该替智氏做些事吗?而且,我可以保证——她,绝不会有事。”
      “主公大恩,豫让自然铭记。只是……”
      荀瑶不屑一笑,道:“当初赵鞅之所以主张奉鑿嗣晋侯之位,就是太了解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再者,你该知道,荀惠不是个简单的女人,若连这件事也办不好,岂非太令人失望了?”
      “……”
      对方垂首不言,不知在想些什么。
      “你,该不会是——舍不得她吧?”
      若是这样,就该早日除了这隐患。只怕会……
      “主公误会了,荀惠于臣有恩,又因年纪相仿,三年来的相处,早已成为莫逆之交。如今臣不过在为恩人和友人的安危担忧。孰轻孰重臣自然知晓,断不会误了大事。”
      似已猜到荀瑶心中所想,豫让辩解道。
      “我也是随口问问,别无他意。”转念一想,微笑道,“照这么说来,你我也算是旧相识了,无人之时也就不必如此拘礼了。”
      “自古君臣之礼不可偏废,臣不敢……”
      “你不敢?”打断对方推拒之辞,荀瑶似笑非笑,缓缓道,“难道,赵鞅当真是得了急症暴毙而亡的不成?”
      豫让闻言不由一震,面露惊异之色,却堪堪说不出半个字。
      荀瑶也不再开口,如往常温柔的笑容之中似带着嘲弄。
      半晌,豫让方悠悠叹道:“早该想到,这一切全在你的算计之中,不知不觉中连我也被利用了。”
      “那么……”
      如今想要改变注意了吗?君臣间若是没有全盘的信任与忠臣,不如弃之不用。否则,后患无穷。
      豫让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释然般笑道:“那一次的确是一败涂地。不过,正所谓兵不厌诈,那时你我相互为敌,成王败寇,古来如是,如若怨恨,岂不太过锱铢必较。只是,总不免有些不甘心罢了。”
      “哦?想扳回一城?”
      “不错。二十年,不,十五年,必令智有泰山之安。外抚四夷,内安百姓。天下当只闻有智,而不知有晋。”
      “瑶,拭目以待。”
      荀瑶不由心中暗喜,自己是否已跨出了实现理想的第一步?
      一定少不了你——豫让。

      注:华表:上溯之尧舜时代,帝王在交通要道的十字路口等处设置木柱,称为“华表木”或“诽谤木”,以供百姓将批评意见写在上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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