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冥神君招夫记》狐有灵

14、第 14 章

　　这厢被无常君打发出来，我竟松了口气。小时候本君偷偷跑去阿修罗道看无常君训练阿修罗，那血红色的地方到处满是鲜血，竟是比那红莲地狱的十恶莲花之地还要骇人，那阿修罗残酷嗜血，血红色的血眸瞪着那全身皆黑手持铁叉的夜叉，我偷偷跑去观看之时只看见那阿修罗正一片一片撕下那夜叉的血肉生啖了。血肉模糊的肉块，阿修罗披散着红发清秀的面庞上满是鲜红色的血迹，哈哈大笑着生啖着手上的肉。

　　空气里都弥漫着令人作呕的气息，夜叉的钢叉插在自己的身上。我捂着嘴在哪边干呕，这已然比狼小七剥皮抽筋更骇人。

　　自此本君对无常君可谓是敬畏有加，无常君竟然连这种无情嗜血非人非魔的怪物都驯得服，这手段该是怎样的铁血，如今和善起来倒是越发的骇人。

　　我摸出那往生者的生辰八字，推手掐算了一下，额，此刻天帝的魂魄怕是早已离了躯体了，不知道在哪晃荡呢，只好快些赶去把魂魄收一收，我暗暗攥紧了拳头，两万年不见，再见居然是这样的模样，当真是物是人非事事休。罢了，不提也罢。

　　摸摸腰中缠绕的红栾，此番倒是要试试这灵兽坐骑了。

　　“红栾，如此你便陪我去一趟人间吧。”

　　金属质地的蛇头倏地一睁眼，从我的腰间滑脱下来，顿时刮起一阵阴风卷起了地上的彼岸花花瓣，那蛇低垂着头，黄褐色的眼眸里看不透心虚，我摸摸他冰凉凉的身躯，“此番我倒是头一回饲你这样的神兽呢。”我那一殿的灵兽都是些毛柔柔脚掌软乎乎的长尾巴的灵兽，饲蛇真真是头一回。神兽坐骑倒也威风凛凛的紧，本君心下倒是觉得狼小七很知我心。

　　那红花莽待我立于他的头顶之上，尾巴一甩，便要飞起来，本君险些站不稳当滑下来，这蛇身也忒光滑了，我抬手召唤出沉寂的幽冥泉，神君出府自有幽冥泉开道，幽冥泉实则是神君出门的征兆。

　　幽冥泉即刻漫天飞，紫色的翅膀忽闪出人眼纹状的花纹，漫天飞舞的幽冥泉围绕在我的身边，有几只落在我的耳边的彼岸花上，静立不动。我抬手将指尖上的幽冥泉放飞，十里寒鸦林的那只肥嘟嘟的黑乌鸦此刻也十分乖觉的立在我的肩头上，几万年不曾出府，今日倒是本君的大吉之日了。

　　我不觉轻笑出声“如墨，今日本君很欢喜~~~”

　　乌鸦在我肩头抖了一抖，堪堪又险些掉下肩头，嘴里叽里呱啦的怪叫着“君上，你莫要吓我，你明知道我胆子小~~·”一番泫然欲泣的模样。

　　我心下没得同它计较，天帝一事，倒是真真搅了我的思绪在心头。陆判君在人间爱恨情仇录里说过，姑娘家若是见了自个的初恋情人自然是要别扭一番的，莫非本君这，别扭了？

　　这都两万年了，本君都已然承袭了君位了，再也不是那个天真烂漫的单纯小神女了，再也不是一个温暖如春的微笑就立刻失了芳心的小丫头片子了。

　　娘的，本君长大了还能再跟三万岁时一个死德性吗？

　　“红栾，去罢~幽冥泉自会引路。”

　　一时之间幽冥泉化作一队死亡之引，原本散乱不齐各自飞舞的紫色鬼蝶已然换了个模样，化作黑色或白色在前头列队排开秩序井然，杀气腾腾的赶往人间。红栾使出一身的神力腾云驾雾，我耳朵掠过呼呼的阴风，夹杂着幽冥司里些许哭号的呻吟声，彼岸花开之时便是地狱最为可怕的梦魇，想来钟馗真君也快回来压场子了。

　　出了鬼门关，一路小鬼纷纷行礼，幽暗的鬼门关那道门缓缓被打开，漫天的幽冥泉停在那以真武大帝原身为图腾的暗黄色古铜大门上，吱呀的一声响，我站在红栾头顶，随风将我的发丝吹得散乱，我耳朵上的彼岸花险些别不住，红色的长袍被风鼓吹的飒飒作响。

　　“诸位莫要多礼，请起。”

　　小鬼颇为识趣的起身，平日里我隐身跟他们淘听些人间的小乐事，心里十分亲切。

　　红栾未做停留直接从鬼门而出，身后漫天的幽冥泉紧跟其后，黑白相交，隐约听到背后小鬼议论道本君神采飞扬已然有神君气象，这小鬼倒是个会说话的。

　　外面的阳光十分的刺眼，避不得开。幽冥司终年弥漫昏黄大雾从来没有如此明媚刺眼的阳光，天上的太阳，便是天后那只三足乌吧。

　　本君用长袍衣袖遮住眼睛，以防止那被刺目的阳光直射落下的眼泪，红栾倏地一下停在半空中不懂，“到了。”

　　此时我举目望去，整座城竟然是一片素禞，白色的麻布披散，举国悲痛。店铺歇业竟然万民同悲，街上竟是些身穿白衣素缟的男女，跪在地上随着法师在上面一句一句的念着经文为往生者祈福。

　　“君上，这天帝在人间竟有如此声望。”乌鸦在我耳边喟叹道。这乌鸦最近竟是抽风了一般总是说些大道理似的感慨，谛听一准又聒噪些什么色色空空净是虚无的大道理了。

　　我垂下眼睑心下暗道“我一早就知道他是位好天君，谨遵法度，采言纳谏，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之外，昔日同魔尊一战他名扬三界我便知道了。”

　　明武君，两万年不见，北玄，你可曾还能记得？

　　街上那些素禞的百姓，闭目双手合十诚心祈祷，明武君一生为人间帝王，临终能得到百姓如此爱戴，死后万民祈福，此生如何罪业也当被化解了。

　　本君心下颇为沉重，平日里看人间爱恨情仇录里的少女对待薄情郎如何如何控诉，本君看的热血沸腾，想着作为女人无论人仙魔就当活的豪情万丈，扭扭捏捏的小女儿家作态本君不喜。然而，同明武君的纠葛生生被本君隔了两万年，这时间当真比造化奇特的多，昔日盘古真神创世女娲真神补天也预料不到后事如何，明武君他是位负责的神君，天界虽说闲的没事就爱下个凡欺骗无知少女，终究是他们修养不够高，天规戒律直说不许人仙相恋又没说不许欺骗少女，说到底还是钻了天规戒律的空子。

　　“去皇宫吧。”

　　红栾一躬身抖抖尾巴，我的耳朵边一阵温暖和煦的微风吹拂着，发丝被刮到脸上，痒丝丝的，抬手将发丝掖在耳后，我祭出金羽箭将长发绾了个简单的发髻，耳后的彼岸花方整理好了，本君这一身红衣在这一片万民素禞中竟分外扎眼，若是被人看见了岂不生生吓坏了去，好在那祭坛上的红衣祭司法师都只是直接无视了本君，十分懂规矩。

　　皇宫里雕栏画栋金碧辉煌，那朱红的大门雕刻着两条金龙，乃是人间的龙图腾。金龙的鳞甲闪闪发光，门口上却挂了素色的白麻布，隔着不远就听得女子们的哭号声，依着本君多年听这声音的耳力，里头怕是没几滴深情厚谊的眼泪，妃嫔的眼泪也多是为自己流的，此一生良人与人共享，到头来不过一场过眼繁华。

　　这样的眼泪才能入得三途河化作浇灌彼岸花的甘露。彼岸花因着这些自然更易动情更易伤情一些，乃是其根源所在。

　　“如墨，你且随幽冥泉去探探天帝的魂魄飘到那里去了。我同红栾再次等着。”

　　如墨扑棱着翅膀随着在皇宫里到处搜寻灵魂的幽冥泉一同搜寻，这一座四方之城同我那幽冥殿一般华丽却又阻隔了宫墙之外的世事。人世间万事万物都讲究个缘法，命数不同乃是因为选择不同，各自都要付些代价。

　　“吾主可是伤怀了？”半空中漂浮着，红栾突然这般说道。

　　娘啊，这神兽竟然英明的这样？

　　“吾主北玄，血灵珠通心。”

　　竟是这样？灵兽之心敏锐于诸神之上，我摸出随身的血灵珠，“药理书上说的可使人死复生青春不老延年益寿之功效是骗仙人的了？这捣药仙君也忒不地道了。”合着这还是能窥探情绪的宝贝啊。

　　“那狼小七同你打了什么赌，你竟能放下那拨皮拆骨挖胆割肉之恨？”我十分纳罕，蛇为女娲真神的半个原身，在三界中十分尊崇，狼小七昔日猎杀他乃是因为这小崽子背景雄厚有个撑腰的老子，纵然天帝找麻烦也是不怕的。

　　“可以不说吗？”他冷冷说道，我生生一个寒颤。

　　“红鸾恨我？”我蹲下身，同它褐色的眸子对视，他眸子里映着我的模样，红衣墨发，素色的面容，没了言吉女君本君连妆容都不会画，再加上那女子神色肃然，不喜不悲无爱无痛，十分不美。

　　红鸾不语该是认了。

　　本君一念之间种下了如此恶果，今日得了此兽。往后本君与这红莽朝夕相对形影不离，不定还要遭何算计。阿弥陀佛，地藏王菩萨说的还是有些靠谱的话。

　　一时之间空气里有些沉闷，昔日狼小七杀了红花莽，我便在后头偷偷埋了它，世间生灵如何轻贱都是一条生命，然而弱肉强食稍有不慎便丢了性命。幽冥司自古就是一“善”字为先，本君看了它的死便送它一程，归于混沌。

　　只是如今······

　　“红鸾既已认主，定然不会随意反噬。”

　　这安慰话说的不如不说，本君技艺微末，如今是被一只剥皮拆骨的兽给威胁了。往后还得怎么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