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神算 ...
-
公元前155年，景帝拜周亚夫为御史大夫。公元前154年，景帝起用周亚夫，命其领兵平乱。周亚夫治军有方，善兵法，不出三月，竟将刘濞为首的七雄打得溃不成军。公元前150年，丞相陶青自请免冠，景帝挽留不得，遂拜周亚夫为丞相，位极人臣。一时间，绛侯周亚夫之名震慑汉廷上下，风光无限。
“周亚夫！又是周亚夫！难不成，我匈奴就要灭于此等匹夫之手不成？”伊稚斜收到斥候的信报，情绪激动，一张脸气得通红。右手用力一捏，信件被团成一个小小的纸团，扔在地上咕噜噜地转了几圈才停下。
“昔年神相许负曾对周亚夫说过：‘君後三岁而侯。侯八岁为将相，持国秉，贵重矣，於人臣无两。’如今看来，他拜相之日不远矣。”中行说轻捋胡须，显得胸有成竹，“如今看来，匈奴倒成了周亚夫的踏脚石了。”
“不过是乡野村妇的胡言乱语，怎么就能相信呢！”伊稚斜一脸不屑，听到中行说提及许负，他便有些不以为然，“如果许负说匈奴永世都进不得汉廷，我匈奴便当真无法进入了么？本王还是相信，事实、武力！谁的腰板粗，谁的武器兵马多，谁才是这个天下的主人！他刘启算得了什么东西？没打过仗的奶娃娃一个！当初在汉廷，本王还没说什么，他就等不及地站起来，在本王面前躬身而立，谦卑得很！”
“那先生是如何想的？”军臣单于看着中行说，一脸平和，全然不似伊稚斜的满脸狂妄，“左谷蠡王虽说狂妄不羁了些，可于本单于看来，他说的也并不无道理。如果那样，我们岂不是在周亚夫有生之年，都不能拓展疆土了？”
“单于莫急。”中行说轻轻一笑，伸手又是轻捋长须，“之前的封王拜相不过是绛侯前半生的写照罢了。”
“分什么前半生后半生的，不过是一个疯婆子的神神叨叨，也值得你们这么重视。”伊稚斜不耐烦地挥挥手，原地坐下，“你们慢慢聊，等聊好了再告诉我一声。”说罢，倒是大咧咧地阖眼歇息了。
军臣单于和中行说见伊稚斜如此行状，也只能苦笑几声，然后继续之前的话题：“如先生所言，这只不过是周亚夫的前半生的箴言，想来，定还有后半生的了。不知这不可一世的周亚夫的后半生又会如何？”
中行说仍维持着之前的姿态，衣袂飘飘间，仙风道骨：“昔日许负言绛侯位极人臣，可亦有言‘然，相九岁，无食久馁，饿殍。’”
“什么？先生的意思是……”军臣单于一愣，听到中行说这么说，一下子便跳了起来，两眼看着中行说，目光炯炯，“先生所言当真？饿殍……周亚夫当真死相如此凄惨？”
中行说轻笑：“此乃神算许负所言，是与不是，还看之后。”
军臣单于生性谨慎，没有明确的言辞又哪里相信？听得中行说言说是许负的箴言，即使早知许负神算之名，仍是犹疑万分：“不过是市井妇人言辞，恐不得深信。”
中行说何人？见军臣单于这么说，便明了他的心思，忙躬身行礼：“许负生性寡言，虽为一介草民，凡张口之言，莫不成谶。臣犹记昔年邓通，许负便言其饿殍之命。文帝死后，邓通虽怀揣大小铜山、富逾王侯，终究饿死。映证许负所言不差。周亚夫之命，许负早有所言。其虽与邓通气运不尽相同，其终，大相径庭。”
军臣单于摆摆手，眼中仍是信疑参半：“先生所言，深得我心。只是……此事事关匈奴上下，我倒是不好胡作决断。若是许负所言不假，匈奴退让十年却也无甚要紧。可若只是一介神婆乱语……我匈奴休养十年便罢了，只怕汉庭借着这十年反攻我匈奴啊。”
中行说早知军臣单于会有如此顾虑，倒也不气馁，继续游说：“单于应当知晓，如今，刘启借周亚夫之势平定内乱，汉王廷元气大伤，可终究不曾伤到诸侯的根本。七雄乱国，不过是汉王廷与大小诸侯对峙的开始。修养十年，不仅是给匈奴一个隔岸观火的机会，更是让山中两只老虎斗得更凶，咬得更紧的机会。太子荣为粟姬所出，生性优柔寡断，不喜杀戮，只是一个守成之君。卫绾是太子荣的太傅，卫绾因周亚夫而失宠王前，太子荣定不喜周亚夫这般粗莽大汉。届时，单于只需见机行事，让王廷同诸侯相斗即可，匈奴，在此间收取渔翁之利尔。”
“且再看看罢……”军臣单于犹豫再三，终究还是将事情搁置在一边。
中行说垂着头，没有再说什么，一副谨遵王命的模样。却在军臣单于看不见的地方，双眼一眯，寒光乍现。
“别送了，你该回去了。”陶青一身布衣，看着周亚夫，淡然一笑，“如今你已是大汉的丞相，怎能这般不顾身份？”
“滴水恩，涌泉报。丞相待亚夫至情，亚夫自当待丞相至心。”周亚夫虽是一介武夫，可于人情世故上，并非半点不知。
“青早已不是丞相，丞相二字，万万毋提。”陶青看着周亚夫，连连摆手，“青病重，观君德才兼备，特向君上举荐，只盼君不负青之意。”
“先生高才，先生隐退，实乃大汉之失。如今，先生将重任托于亚夫一人肩上，亚夫愧不敢当。亚夫惟愿能得先生一二，便足矣。”周亚夫看着陶青，刚毅的面容上也显出忧伤与不舍。
“君胸怀抱负，又岂是青这等捉笔之人能想比拟？”陶青微微一笑，“青将丞相之位予君，除却君之德才，便是看中君之抱负野心。大汉信奉黄老玄学已久，该是转变之时。青乃朝中黄老之首，若青不走，如何变学？届时，变学不过是一场空梦，徒惹旁人笑话！如今，青退隐，正巧予君放手一搏之机。君有心，何不一展高歌？人生匆匆，转眼便是华发暗生，与其蝇营狗苟，不知生死，倒不如放手去做，翻天覆地！”
周亚夫听着陶青的一番见解，眼中满是敬佩：“人人都说我周亚夫胆大妄为，依亚夫之见，天下有此大胆量的，也只有先生了。”说着，便对着陶青行了一个大礼。“亚夫在此向先生立誓：终亚夫一身，定为大汉肝脑涂地，出生入死，在所不辞！”
“君有此心，青心甚慰。”陶青看着周亚夫，笑容不改。
“只是…临行话别，青有话想赠君。”陶青思虑再三，终决定最后再提点周亚夫一次。
“先生请讲。”周亚夫忙躬身作揖，作出洗耳恭听的模样。
陶青将车帘放下，转身便下了车，直直地走到周亚夫的面前，苦口婆心：“君德才兼备、胸怀百姓，可生性耿直，言辞犀利，此于军中无害。然，王廷之中，神鬼兼具、鱼龙混杂，若是想要在期间行走，游刃有余，自当长袖善舞、皆不得罪为好啊。之前，君为平乱，连日宿于武王城外，便是七国逼近也毫不改色。若是武王心宽便还无碍，只怕武王心窄，无容人之量，要是在皇太后面前告上一状……便是君上恐也难救。”
周亚夫听陶青这么说，爽朗一笑，脸上带着不在意的神情：“先生明鉴。亚夫平乱伊始，便想着会得罪不少人。亚夫从不敢想自己能不受旁人半点厌恶。可只要无愧良心，于亚夫言，没人能撼动得了亚夫！再者，亚夫现如今也算是风光无二，武王便是再想除了亚夫，也得看百姓答不答应，汉军答不答应！”
这番话可谓是大逆不道，直把陶青吓得面容失色，再不敢同周亚夫多说什么，短短话别后，跳上车便让人快驾而去。
周亚夫笑容不改，目送陶青离开，却没有再多说什么。
“丞相，该回了。”底下的士卒壮着胆子提醒周亚夫。
周亚夫看了小兵一眼，冷哼一声，随即转身离开，毫不留恋。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神算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