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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第六十六话 误会渐生 ...

  •   云翎不知道自己是怎样离开的酒宴。她撇开一大帮子宾客,失魂落魄的向厅外急速走去,耳畔云舒颜惜在唤她,她也只当做充耳未闻。

      空荡荡的夜里,天上一弯孤寂的月,映得地上那个落寞的人影,茫然的在阁里瞎转。她一路兜兜转转,从这个楼转到那个院子,又从这个屋转到那个园子,脑中不停回想着这些年,同云舒的所有过往。

      幼年时,三岁的他牵着蹒跚学步的她走在草地上,两人歪歪扭扭最后一起摔倒;春日里,他满头大汗地奔来奔去为小小的她抓蝴蝶,她在一旁开心地拍着手掌;生病时她难受地躺在床上,他守着她整夜不眠;打雷闪电的暴雨之夜,他便捂着她耳朵,安慰她不怕不怕;她淘气挨罚时,他陪她一起挨骂,两人一起被罚关剑阁;她九岁生辰之时,他送她精心制作的小铁剑……

      安定的童年后是流浪千里的凄苦,在那阿鼻地狱一般的地方,毒打酷刑中他与她死去活来的痛过,他也曾抱着她哽咽流泪,但痛过哭过怨过之后,再大的苦楚无望,他都不曾低头,他紧紧握着她的手,在痛苦中向往着未来。

      这十几年,他们互相陪伴成长,如影相随,从不分开。

      她逃离那里后的两年,回归云霄阁过着安逸的生活。而素来渴望自由的他,却为她重堕地狱,将此身献祭于血腥杀戮。

      从此他隐姓埋名的活着,忍辱负重的熬着,践踏信仰与良知,抛却江湖中最负盛名的贵公子荣耀,手刃冤魂无数,犯下罪业滔滔。

      ——而这一切,只为换的她,再多活几日。

      而她,初时却毫无所知。

      在那最初的两年里,她便天真的以为他是月隐,她从未与他好好说过一会话,甚至连他的模样,都没细看过。那两年以后对他的记忆,更多的存在与这一个月,他们相认以后。

      那夜在玄英后山,她妄想以跳湖自尽来换得他的解脱,他给了她一耳光,从小到大,他视她如珍如宝,重话都舍不得说。这是他第一次对她动手,也是唯一一次。

      那一夜,重逢相认的两人相偎在草地上,耳旁晚风习习,身畔篝火融融,他握住她的手,目光深深,郑重说:“莲生,我带你去江南……我们去江南……”

      …….

      而江南?江南在哪里?

      两人的江南还没到,如今已经变成了三人行。

      那誓言还声声在耳,然而物是人非事事休,未语泪先流。

      多么好笑,云翎嗤笑一声,停下脚步,独伫于庭院中央,遥望着天上的孤月。

      她也不知自己究竟保持那个姿势站立了多久,直到听到一墙之隔的庭院外两个路过下人的对话,她才木然回过神来。

      “阿芩,现在什么时候,酒席这么快便散了?”

      “肯定得散啊,散了才好送新人入洞房啊,啧啧,想来这个时辰,公子应该正在跟新娘洞房花烛吧……真是春宵一刻值千金啊……”

      ……

      墙外声音渐渐远去,她们自顾说着无伤大雅的小八卦,殊不知高墙内的冰凉月光下,另一个人最后残存的希翼,终于被捏碎。

      少女站在墙角,森冷的夜风仿佛带着寒气呼啸吹过,四周冷冷清清,几盏孤灯在头顶兀自不休的长燃着,映得她此刻的脸,白的有些骇人。她抱住了自己,道:“不行,我不能这么眼睁睁看着他同别人在一起……”

      她转身,向流云苑冲去。

      ……

      夜色静谧,月上中天。

      云舒送走了最后一批宾客,从浩清厅走向自己的莲初苑。路程不长,他走的不急不缓,脸色清冷如水,丝毫未见新婚的半点喜色。

      莲初苑就在前方不远处,隔得老远便闻得到院中的洁白玉兰香,云舒在离院门几十来步的地方站住,斜睇了一眼灯火通明的院子。往常素净的莲初苑,今日因着喜庆一改常态,装饰得流光溢彩明亮盎然。

      云舒颦了颦眉,正要唤小厮将那刺眼的朱红绸缎撤下,身后一个声音却喊住了他。

      “云兄请留步。”

      云舒转过了身,便见夜色中,那一抹春水般的身影向自己信步而来。

      云舒目光沉静:“不知颜少主深夜来访,所谓何事?”

      颜惜在离云舒几步开外的地方止住脚步,笑的极为优雅:“没什么事,今日是你大喜之日,惜略表一点心意而已。”话落递上了一份礼盒。

      云舒接过了礼盒,慢慢拆了开来,他往匣中礼物扫了一眼,随即微微露出惊愕之色,道:“这养肺散如此宝贝,颜少主何必这般客气。”

      颜惜道:“让你落下那终身顽疾,全是我之错,眼下我也只能是亡羊补牢,希望为时未晚罢了。”

      一朵玉兰花自树梢飘下,徐徐落至云舒脚边,云舒弯腰捡了起来,极爱护的拂去那玉白花瓣上的尘埃。他将花放置掌心之中,目光落在那玉青花蕊之中,面容无悲无喜地道:“谈不上什么错或对,儿时的事只是你无心之过。既然我都已不在乎,你又何必如此耿耿于怀?”

      颜惜静默片刻,道:“你不在乎,可我在乎。”又补充道:“她亦在乎,比任何人都在乎。”

      颜惜说完笑了笑,“惜心意已到,便不再打扰云兄,告辞。”话落轻袍缓带长袖一摆,已自顾离去。

      云舒凝视着他离去的身影半晌后,合上了手中的礼盒,走向院门。

      在离院门还有几步之遥的时候,一个藕荷的人影倏然悄无声息的闪了出来。

      云舒被这突然而至的身影惊了一惊,“莲生,你怎么在这?”

      云翎直接拉了他衣袖,将他往另外的方向带,“走,跟我走!”

      云舒道:“去哪里?”

      云翎头也不回地答:“去江南,就你跟我。”

      云舒默了默,看了一眼屋里红色的烛光,想起一日草的事,道:“现在还不行。”

      云翎顺着他的眼神看去,便见到那屋里的烛光明亮,贴着喜字的窗纸上依稀映出一个罩着红盖头的新妇身影,心中大悲,道:“你不肯跟我走,是因为她?”

      云舒沉默不语,云翎又去拉他。两人推搡了半天,引来新房中下人出门查看,云翎将那些下人喝走,直定定看着云舒,问:“你真不肯跟我走?”

      云舒转过身去,低低咳嗽了两声,道:“莲生,再等等,现在还不是时候,我还要跟锦若薇……”

      “你还要我等什么?”云翎截住他的话,“等你们洞房花烛,等你们春宵一刻,等你们你侬我侬,你才会再来找我吗?”

      云翎咬着嘴唇,向后退了几步,“哥,我已经不再是你最重要的人了吗?”

      云舒搭上她的手臂,摇头道:“莲生,我不会……”云翎却不等他讲完,推开他的手,哑然笑了几声,旋即转身,踉踉跄跄的跑远。

      暮霭深深,云舒站在墨色的夜色中,看不清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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