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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第六十一话 狠毒母亲 ...

  •   那方小王爷正在马车上颠簸,而云霄阁的某个凉亭内,云家兄妹俩正坐在一起赏雨。

      本来打算云舒回归后,兄妹俩便寻个世外桃源隐居,从此远离尘嚣,安心度过末日时光。谁知云翎中途又变卦了,某日晚她看到云霄阁主头上的两鬓白发,心下泛酸,遂决定在生命的最后程,不仅要与最爱的兄长守在一起,也要与敬爱的父亲在一起。于是与云舒隐居世外的打算,便就此搁浅。

      生与死这个问题,人生的穷途末路,她十分坦然的接受,毕竟她已经花了几年时来消化血咒这无力回天的问题,故而她能够平静对待周围人事,如常人一样与亲人伙伴朋友玩玩闹闹,除了云舒,没人知道她即将日薄西山,便连一向最操心她的云霄阁主,亦被她用心瞒过,以为有荆安神医在,女儿虽不能好,可也不至于这么快离他而去。

      坦白说,还能活多久她自己并不晓得,她只知道云舒手中还有半年的解药,够她平安半年,但解药吃完以后就不知道了,也许一天,也许一月,也许一年,但即便苟延残喘,她也不知道没有解药压制的自己会以怎样的形态存在。她并不害怕死亡,却害怕体内那股疯狂的力量,这力量来自于血咒,会随着阴晴圆缺月涨月消。每至朔月消褪,让她如死人般毫无生气,而到月圆却满,发作起来犹如狂魔,对杀戮与血腥疯狂向往。她在脱离鬼域宫的两年后,亏得云舒每月送药,顿顿不落,故而她才能勉强将那力量强行压制下去。而半年后,若她再无解药,她便会被那股力量吞噬心智操纵躯体,直至失去自我浴血成魔。

      思及此处,云翎不由脸色黯然。

      云舒留意到她的神色,剥了一个荔枝放在她面前的碟子里,问:“想什么呢?”

      云翎甩开先前的心思,倏然忆起一直来搁在心底的一件事,不由一笑:“想到一件事。”

      “什么事?”

      云翎又是一笑,压低了声音,道:“这件事情爹倘若知道,非罚我去剑阁跪一顿不可,可我还是要对你讲的,我们云霄阁那后山,天独峰的下面,有……”云翎的话没说完,骤然被一阵古怪的笑声打断。

      “哈哈哈……天理昭彰……报应未到……嘻嘻……”

      兄妹俩闻声扭头看去。

      稀薄雨幕中,一个纤瘦的身影跌跌撞撞闯进庭院。她披头散发,容颜枯槁,浑身淋的湿透,正在雨地里一面笑一面乱走。

      ——疯妇云夫人。

      原本坐着的云翎目光一落在云夫人身上,脸色便蓦地一变,不由自主站起身,似是本能一般,往后退了一步。

      云舒也站起身,面容清冷的瞧着庭院雨地里的那个疯疯癫癫的人影。

      云夫人在庭院里转悠了半天,似在找什么,眼光掠过云舒身上之时,猛地双眼一亮,打着趔趄冲了上来,面色怪异地道:“奚师兄!”旋即抓住云舒的袖子,大喊起来:“师兄!师兄!我等了你好久,你怎么都不来看我!姐姐呢?我姐姐在哪里?!”

      云舒不欲跟她纠缠,推开云夫人,道:“来人!把夫人拉走!”

      云夫人却紧攥着他的袖子,莫名其妙大笑了几声后,又陡然往后一退,呆愣了半晌后,道:“你……你……不是奚师兄……”似是想起了什么,道:“你是……你是那孩子?孩子,你……你回来了?”

      下人慌忙赶到,云舒身子一闪,便将云夫人推到一旁,交由赶来的下人手中。

      云夫人被下人拦着,却死活不肯走,她收住了笑,目光移向云舒身后的云翎,眸间骤然浮起莫名的恨意,指着云翎厉喝道:“你,你怎么在这里!你怎么还没死!你这孽种!我非掐死你不可!”话未落她身子一扭,便向云翎扑去,她来势极快,那群下人居然没拦住她。眼下她目露凶光,十指鹰爪般伸出,正对着云翎的咽喉而去,便真是下了杀机。

      云翎本能欲躲,可那对上眼前那双十几年来一如既往厌恶怨憎的双眸,不由心下一冷,连脚下都慢了一步。

      云夫人还在大笑:“我掐死你!”

      旋即左右两只手极速伸来,同时挡住了云夫人的双臂。

      云翎顺着两只手看去,这才发现,不知何时亭中又多了一个人。

      云夫人的右手,被云舒紧紧扣住,而左手,则是被云霄阁主云过尽拦住。

      旋即云舒松开云夫人的手,而云过尽甩开云夫人另一只手,往下人那边一送,道:“照看好夫人!谁让你们放她出来的?回头各领三十大板!”

      那下人婆子慌不迭的往地上一跪,道:“是,奴婢知错。”话落便要将云夫人带走,可云夫人伫在原地,只是凝神瞅着云过尽,飘忽一笑,十分欢快地吐出一句阴测测的话:“云过尽,我诅咒你……”又瞟了云翎一眼,咯咯笑起来:“你跟你那孽种,迟早都会得到报应!”

      “疯言疯语!”云过尽脸色铁青,冲着下人道:“还不将夫人送回房!”

      一群人手忙脚乱将咒骂不停的云夫人推走,只留亭内怪异的三人。空气似乎凝固了起来,三人表情各异望着亭外雨景。半晌后,云翎拉住了父亲的衣袖,问:“爹,为什么娘这么对我?”

      云过尽别过了脸,似是不忍看女儿的眼光,云翎却将他袖子揪的更紧,追问道:“爹,你告诉我。”

      云过尽面容一暗,刹那间似老了十岁,他喃喃地道:“这是我的错!我对不起你,也对不起你娘……”话没说完袖子一摆,身影一晃,已踏进亭外的雨地。

      云过尽离开后,云翎坐回椅子上,缓缓捂住了自己的脸,任心头冷意雪水般一层层浇筑淋下。

      十几年母女相称,空有母女之名,从无母女之情,血浓于水抵不过仇恨隔阂。

      这些年那个人,那个所谓的母亲,她疯她癫她狂。她从未正眼看过她,亦未曾像正常母亲一样待过她。

      这些年,她一次次用最狠毒的话语咒骂她,一遍遍用最狠命的手段虐待她……她恨毒了她,取她性命之时毫不留情,杀机决绝心狠如斯——哪怕这个人是她的亲生骨肉,是她唯一的独生女儿。

      这是怎样的母亲!这又是怎样的仇恨!才能让这残忍的关系维持了近二十年。

      云翎注视着亭外的雨景,哀切如潮水涌上,自语道:“在我三个月大时,奶娘说她曾经企图掐死襁褓中熟睡的我;四岁那年我生辰,她用酒盏将我的额头砸的鲜血淋漓;五岁那年,她趁人不备差点将我丢进深凉水井之中淹死……几年前,我终于结束在那不见天日的日子,身受重伤回到云霄阁,所有人都在为我担心不已,而她却在窗外欢快的唱着歌谣,说报应终到……”

      云翎低下头去,将脸深埋在手掌之中,她习惯将自己最深处的表情都藏在旁人看不见的地方。她低哑的笑了一声,也不知那真是笑,还是在压抑的颤抖。

      伏下去的女子将自己缩成一团,肩膀在细微抖动:“她是我亲生母亲啊,可她恨毒了我……”

      云舒站在她身后,旋即他俯下身来,将她揽在怀里,以一个庇护的姿势。

      他的怀抱一如往常的温暖安定,云翎靠在他清瘦却坚实的怀里,不住的啜泣。云舒将她往怀里搂的更紧:“莲生,不管怎样,你还有我。”

      “哥……”强风携雨里,云翎哽咽了一声,如一只受伤的小兽。飘摇风雨一阵阵肆意迎面兜来,云舒背脊削瘦,却挺立如苍天大树,将那些都挡在自己身上。

      亭外雨势越来越大,暴雨如注哗哗而下,似天河决了个口子,狂风卷着雨丝似千万条透明的鞭子,狠命往庭院里抽去。远处长廊内,呆立着几只流浪的鸟,满腹的心事,在雨里显得愈发沉重。

      雨幕后面的亭内两人,一个弯腰俯身,一个坐着前倾,正以一个古怪的姿势偎依在一起。

      岁月孤寂,宿命悲凉,他们所依靠的,如同那些年,永远只有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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