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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0、第一百一十话 洞府美人 ...

  •   夜已深,二更天。

      朝阳阁内,卧房的灯依旧亮着。云霄阁主抚着手中的画卷出神:“芷茵,芷茵……那孩子居然是癸未年二月初所生,刚巧是你离开的日子……你们长的一模一样…….是不是你回来了?是不是你不忍我在这世间孤独,便用另一种身份来陪我?……”

      ……

      金秋已过,东辽依旧是秋高气爽的模样,高而广的天空唯有一望无际的湛蓝,微带着透明的清水底色,宛若一幅被水色晕开的丹青画卷,满目华凉。

      苍穹下,是连绵起伏的山坡丘陵,盛春山坡是苍翠的草绿。而眼下,秋季让他们换上了松黄的新装。

      那一派蔚蓝松黄交界之处,碧衣公子身形挺拔如竹,徐徐秋风将他的衣袍吹拂得翻飞,他的眼神凝视着远方。

      片刻后,他若有所思的说:“快到了。”

      这话说的没头没尾,着实叫人摸不着头脑,身后小书童不解地问:“什么快到了?”

      “十一月初九。”颜惜浅笑生辉。

      “什么日子啊?很特别吗?”

      颜惜笑而不语,在草地上信步而走。忽地他的眼神被一抹特别的色彩吸引住。

      几丈之外,东辽百姓的帐篷门口,密密麻麻摆了好些盆蓝色的小花,那小花五瓣而生,花朵小巧秀丽,花瓣中央生有一圈鹅黄心蕊,纤弱的花朵们一簇簇结在枝头,你挤我挨,半含半露,远远看去,像天上繁星一般。

      颜惜问花畔的少女:“这是什么花?”

      东辽人素以好客爽朗闻名,那少女虽然只有十三四岁,风格上却是极典型的东辽性格,见到生人,不仅没有警惕,反而端起一盆花,递了过去,乐呵呵道:“此花名星辰,很美吧?可都是我奶奶栽的呢!”

      “星辰?”颜惜接过来花,仔细去看。

      那少女甜甜一笑,一对小梨涡别样可爱,“公子喜欢这花吗?呵呵,这花可是代表爱情的呢。它的模样不仅惹人喜爱,还有个特别的寓意。”

      颜惜饶有兴趣:“哦,什么寓意?”

      “这花表示坚贞,她的寓意是——”少女低头嗅了嗅花,道:“吾心唯你,此生不移。”

      “吾心唯你,此生不移?”颜惜喃喃念了几遍,笑道:“真是好寓意!”

      他扭头向颜葵道:“吩咐下去,找到东辽最大的花圃,我要一万株星辰之花。”

      “一万株!”颜葵一怔,“少主,你要这么多干嘛?”

      颜惜笑了笑,道:“买到以后,将花全送上云霄阁。”

      几天后,越潮这厢忙着将一万株星辰花源源不断的送向云霄阁,而远在千里的北燕大地,因着气候严寒,虽还未到农历十一月,但北风早已呼啸的肆虐起来。

      茶香袅袅的房内,白衣的老者端着白玉杯盏,双眼洋溢着掩不住的喜色:“老和,那孩子终于有消息了?”

      “回老宗主,据可靠消息来报,那孩子应该就是小公子无疑。”和总管家躬身站在一旁,道。

      “太好了,真乃天佑我白凰奚氏!”白衣老者站起身,吩咐道:“老和,你即刻动身,这就将落玉的孩子接回家!快!”

      “是,属下领命。”老和退下身去。

      重回安静的房中,茶香依然,白衣老者眯起眼,欣喜的神色染上一层哀忧,他望向窗外高远的苍穹,喃喃道:“落玉……爹将你的孩儿接回家,你高不高兴?”

      ……

      冬季来的很快,北风愈加寒瑟,满阁树木都已凋零殆尽,整个玄英山一眼望去,皆是厚重深远的灰黄色。

      云翎的伤势经过几个月的调养,已好了大半,下床行走或是做点其他简单的事再没有问题了。云舒便搬回了自己的流云苑,而云翎也不用终日躺在床上,无聊时可以在阁里走走转转,当然前提是得有人陪着。而那个人,基本上都是云舒。

      这一天,她起的很早,没有要任何人的陪同,独自走进了朝阳阁。

      不多时她从朝阳阁出来,又回到了自己的栖梧院。果不出所料,云舒正在她院子里坐着,一见她便问:“这么早你去哪了?”

      云翎走到他跟前,一把搂他的脖子,道:“走,我带你去个地方。”

      云舒道:“去哪儿?你这伤都没好,可不能瞎跑。”

      云翎的脸蓦地变得认真起来:“那地方必须去。你一定要去。”

      她突如其来的严肃引起了他的注意:“什么地方?”

      云翎凑在他耳畔,低低道了一声:“后山禁地。”

      云舒默了默,道:“那里不是不允许去了吗?而且时刻都有人把守……”

      云翎得意一笑,从衣襟里摸出一枚乌金制成的精致令牌。

      云舒一怔,道:“阁主令?!”

      ……

      两人出现在天独峰绝壁下的洞窟里面,已是一个时辰以后。

      那一日云翎同颜惜误打误撞来到石窟之后,云翎便对石窟疑惑万分,特别是那巨大水晶壁上的美人图,那红衣美人的容颜令人惊艳,却又让人似曾相似,仿佛在哪里见过,或者,根本就同云霄阁关系匪浅。

      后来她独自再探了一次石窟,却发现了一个惊人的秘密。

      那秘密,有关云霄阁上一辈的纠葛,有关云舒的身世,甚至包含了更多。多到她不敢继续去猜。今儿她终于借这个机会,将云舒带入石洞之中。

      云翎指着水晶壁上的美人图,示意云舒看去。

      云舒打量着美人图,脸上本来没什么表情。可云翎的下一句话让他突然变了色。

      云翎道:“哥,她是萧芷茵。你的娘亲。”

      云舒的目光怔在那里,目不转睛瞧着那幅画。

      云翎又向身侧虚虚一指,道:“她在里面。”

      “你说什么?”云舒的表情极度惊愕,却没懂她的意思。

      云翎的神情有些怪异,说出来的话也是答所非问:“左边有个石室。”说着手一伸,摸上水晶璧上画卷的轴部,那里有一个冰凉的暗扣——这是第二次来的时候,她发现的。

      只听“喀拉拉”一阵机关的声响,洞内传来轻微的震动,石墙上一扇石门缓缓打开,门那面传来“淙淙”的流水声。

      云舒大步踏向石门,云翎紧跟其后。

      两人走过石门,便明显感觉到此洞温度远比大厅低的多,洞内潮湿而冰冷,丝丝凉气透衫而入,云翎不由拉紧了衣服。再往前走两步,便听见水声大作,云舒抬头看去,这才发现原来此洞的规模竟比刚才的水晶洞更为宽广,而洞的右侧,竟有一个水潭!

      不知是天然形成还是人工开凿,水潭长宽可达两丈,深度目测不明,令人诧异的是,方方正正的潭水中,居然栽满了红色睡莲,虽已入冬,可莲花却反常的盎然盛放云。碧色的潭水幽深静谧,绯红的莲花妖娆热烈,涟漪荡漾,这一碧一红,一静一动,既矛盾又相衬,争相辉映,说不出的写意。

      水潭洞中,不断有淙淙山泉流过山壁,汇入水潭。叮咚的水声不绝,冰凉的水花激荡在山壁间,溅得两人衣衫上点点湿意。云翎指指水潭,道:“水底。”

      云舒来到水潭边,看了半天什么也没看见,只得拨开水面的莲花荷叶朝水下看去。

      他的眼睛登时定住。

      莲花丛中,居然有个女子沉在水中!

      那女子约摸二十岁出头,安静平躺在水潭中,双眸阖上,面带安详,双手交叠放在胸口上,似是沉沉睡去。

      “她……”云舒墨色的瞳仁翻腾起激荡的浪。

      “这是你娘。”云翎忖度着,尽量用平缓的字眼诉说,避免刺激云舒:“她过世后没有葬入家族墓地,而是被水葬在这。”

      云舒声音有悲痛,“她……真的过世了?”

      云翎默然颔首,“对不起……哥,我知道你一直不接受她的死,苦苦找了她很多年……但她真的过世了,这是无法更改的事实。”

      云舒伸出手向那女子的身体探去,还未触碰到,手指便被一个微凉而透明的物体隔开,那物体虽半沉浸在水下,可仍有层微光流转,云舒指尖在那物体上轻叩几下,几声清脆的珠玉声响传来。一侧云翎道:“姨母她躺在一个水晶棺中,水晶棺隐于水色之中,不仔细看很难发现。”

      云舒不语,仍是看着那水底的美人,水晶棺里红衣美人一动不动躺在那里,容颜如花如月,眉间一点嫣红美人痣,永久沉睡于花海水深处——可不就是水晶璧画卷上的女子。

      云舒立在水潭旁,深邃的眸中却盛着无穷悲恸。他缓缓倾下身,似想抚摸一下那女子的容颜,却被冰凉的水晶隔开。

      他伫立良久,慢慢曲着膝盖跪下来,低低唤了一声:“娘——”

      ——他自幼寄人篱下,半生凉薄无依,命运坎坷犹如浮萍飘摇,零落不知何处。长大成年后,即便知道自己父母是谁,也从见过一面,细雨纷纷的清明时节,旁人扫墓哀泣,总有点回忆来祭奠,而对他来讲,父母的记忆却半分也无,那空零零的大脑深处,唯有永世的遗恨。

      云翎跪在一旁,心情沉重看着那一幕,片刻后拉了拉云舒的衣袖,劝慰道:“哥,别太伤心了。”

      云舒仍跪在那里,半晌后问:“我娘她为什么葬在这里?”

      云翎搓搓发冷的手,道:“我也不清楚……姨母的事是我们云霄的禁忌,根本没人知道……不过我猜,是爹爹将她葬在这里吧,爹爹或许有什么难言之隐也说不定。”

      云舒抿唇沉默。

      云翎道:“虽然我不知道原因,但起码你总算见了她一面,起码你还能知道她长什么样子,日后想她时还可以来看看……”

      云舒依旧沉默。

      “你别难过,你还有我……”云翎不觉泫然,握住他撑在地上的手,道:“等我治好了血咒,以后我都会陪着你的,不会再让你一个人伤心难过……”她说完,向着水潭磕了几个头,郑重道:“姨母,莲生跟你保证,莲生有生之年都会对哥哥好,会努力让他开心幸福……您在天有灵请放心吧。”

      话落她又安慰了云舒一阵子,直到他情绪缓和下来,两人离开了水潭。

      两人临走之前,路过外厅水晶壁,那悬挂的画卷里,红衣女子巧笑嫣兮,当真美人如玉剑如虹。云舒定定瞧了一会,最后将目光凝在落款的那行诗上。

      ——芷茵一别隔黄泉,碧落望断云过尽。

      云舒脑里响起巫残欢那一日所言,刹那间有暗潮在他眸里激荡,翻腾着猜忌与压抑。旋即他一眨眼,将那情绪全部收敛起来,对云翎道:“走,我们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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