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丹修士的宅斗生涯》白日梦轮回

13、明朗

　　天色微明，云府，内院北角的芳茗院，一片寂寥。

　　躺在床上的言氏，冷汗涔涔的翻身坐起，呆了半晌，她慢慢伸手从枕头下掏出一套棉质的小衣衫，满眼温柔的细细抚摸一阵，眼泪一颗接着一颗，扑簌簌的滚滚落下，将蓝绸缎绣被褥很快的打湿了一大片，她慢慢哭出了声音，带着无限的悲凉。

　　今年已经三十有二的言氏，乃是云老妇人姨表哥的女儿，典型的江南小家碧玉，说着一口吴侬软语温柔如水，听的人如沐春风。

　　她的贴身丫鬟阿敏从外头听到动静，便赶紧进来伺候，伸手将赭粉色绣牡丹的棉帐子拢进帐钩，替言氏披上一件夹袄关切的问道：“姨娘怎的了，昨夜可是做了噩梦吗？”

　　“阿敏，我昨夜做了个梦，梦见了杨姐姐~杨姐姐她对着我笑···”言氏泪眼朦胧的望着她，幽幽叹了口气道。

　　阿敏闻言，吓得不轻，连忙捂住她的嘴低声警告道：“姨娘，都过了这么些年了，那人都死了多久了，姨娘，梦见她又有什么用？快别提了。”

　　“是不是报应？是报应吧！我的孩儿，不明不白的没了，我忍，忍了这些年，忍的好苦哇。”言氏紧紧的拽着那小衣衫，咬牙切齿的哽咽道。

　　“姨娘~，这都是命！！可莫要再糊涂了。”阿敏惶恐的带着哭腔，低泣道。

　　压抑着声音痛哭的言氏，当初进门时候，在杨氏面前百般讨好，她只道杨氏不过出身比自己强些，又是个心肠软和好欺的，却原来自己身在福中不知福，哪家有如此慈心善良的主母。

　　原本她也曾心比天高的暗自盘算，将来杨氏难产而死或者无子，自己既和表哥有打小青梅竹马一块长大的情分在，又有儿子傍身，便是翻身由云老夫人做主，将她由妾抬妻也未尝不可能。

　　然而云旭明有次喝的酩酊大醉后的梦话，彻底打破了她的幻想。

　　梦里，杨氏依旧那般温柔无害的笑着，满脸幸福的抚摸着自己的肚子，还对自己说：“小宁，你停了那避子汤吧，我身子不好，这一胎也不知道是男是女，若能让夫君开枝散叶，多子多福才好。”

　　那时候，自己也微笑着上前扶住她，感激的泪盈于眶道：“多谢姐姐，姐姐的恩德小宁铭记于心。”

　　可是，可是自己心里明明在冷笑，最好，最好你这一胎难产而死才好。

　　后来，自己也真的有了身孕，在杨氏临盆前，她也有了三个月的身孕。

　　不过，她并没有真的动手害她，不过是偶尔耍个小心眼，让杨氏偶然顺便的看到自己和云旭明卿卿我我而已，毕竟在自己肚里那个性别未知的情况下，言氏那时自觉暂时不用贸然出手惹人怀疑。
　　然而，变故陡生，先是杨氏自尽，之后宜国郡主便进了门。

　　当年，宜国郡主同户部尚书肖敏思的长子肖杰订婚，可肖杰在一次春猎中马受了惊，人被甩下，脖子折断当场死亡，宜国郡主成了望门寡，也不知怎的和云旭明暗中勾搭上，珠胎暗结，为了嫁进云家，
　　宜国郡主用定国公一家和刚出生的小姐的命来逼她自请下堂，
　　云旭明这人，自诩多情，杨氏吞金死后他又觉得心生愧疚，每一回来她屋里总要喝酒抒发下被宜国郡主威逼的无法喘气的郁闷，渐渐地其中不为人知的隐情，言氏也知道了个七七八八，而自己怀着的男胎，也在给宜国郡主端茶请安后不久，就莫名其妙的滑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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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景国公府。

　　“好啦，表舅，你一大早便来我院子，到底所谓何事？”
　　赵湘端着杯蜜水慢慢啜饮，戏谑的看着眼前圆滚滚却面目肃然的秦琛。

　　秦琛也不避讳，笑眯眯的捧出一个首饰盒道：“里头是二十颗东洋走盘珍珠，给你穿个链子，镶个簪子都好。”

　　接过盒子，赵湘欣喜的打开，啧啧惊叹道：“真的是走盘珠！！！，表舅你好大的手笔！！如此重礼，湘儿受之有愧，不知表舅有何差遣，在下必然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她做一副绿林好汉样子，大义凛然的抱拳说道，身后伺候的三个丫鬟都捂着嘴吃吃的笑了起来。
　　“额，湘儿，若是那位云大小姐被人为难，还望你从中斡旋，莫要让她难堪才好。”
　　秦琛摸摸鼻子，有些不自然道。
　　“那位云大小姐，想来必有不凡之处，才惹得表舅你如此挂心，放心吧，我平日来往的闺秀，都是性子爽利可爱的，没有那种阴阳怪气爱使绊子膈应人的，对了，祖母不是说要替你相看，正好，我来瞧瞧，那位云大小姐品貌如何，若是好，说不得，便能做我舅母不是？

　　赵湘其实只比秦琛小两岁，两人说是舅舅和外甥女，其实倒也和兄妹差不多，因此言语之间也亲近无拘。

　　“咳咳，莫要胡说，坏了云大小姐的名声！”秦琛瞥一眼赵湘身边的三个丫鬟，摆摆手道。

　　“对了，她若是马车来了，你就直接去接她到姑姑的院子里，姑姑有话要问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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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仁寿宫。
　　和煦的阳光铺满了高大朱色的宫墙内。

　　宜国郡主下了软轿子。便有六个宫门前值守的婢女迎了上来。

　　淡淡的龙涎香气从龟鹤延年紫金香炉里四散溢出。

　　濮太后正拈着一颗晶莹剔透的葡萄，喂着檀榻上通体雪白的一只波斯猫。

　　她繁复的鸿仙鬓间戴着九尾凤翱冠，身上是青莲双鱼纹样的缳丝大袄，虽然今年已五十有三，只因保养得当，看着不过四十出头。

　　见宜国郡主被几个宫女迎进来，便笑道：你这丫头倒是好口福，一大早南洲八百里加急送来些葡萄，本宫正打算吩咐下去，给你们母女几个分送些去。”

　　“那就谢谢姨母了。”宜国郡主行了礼，亲热的挽着濮太后的胳膊。

　　“珝儿如今可好？” 濮太后随意的问道

　　宜国郡主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道：“她的脾气您又不是不知道，为了通房的事体，和她婆婆闹了几回，这孩子被我惯坏了。”

　　濮太后拍拍宜国郡主的手，挥挥袖子，道：”咱们家的孩子，被惯坏了又如何，赵家人还敢给珝儿气受不成。

　　阿嚏，景国公夫人赵柳氏，打了个大喷嚏，桃红连忙关切的上前道：“夫人，可是穿的少，有些冷了？奴婢去替您把鹤绒大氅拿来！”

　　”不碍事，“赵柳氏摆摆手，拿过一枝精致的珠花道，“这些算我给你的聘礼，你收着，今日你便去外院的书房伺候，这几日棹儿都在书房里歇息，你照看着，替他熬些滋补汤水，做些他爱吃的米面玫瑰菓馅糕点，我也放心。”

　　“谢夫人！”桃红惊喜交加的跪下，郑重的双手接过珠花，满面嫣红道：“奴婢一定伺候好世子。”

　　景国公世子赵棹，躺在书房的紫檀拔步床上，皱着眉头，满心的郁闷。

　　婚前，他同云初珝在大慈恩寺里偶遇几次，都是正当妙龄的少男少女，赵棹生的面如冠玉，云初珝也长得玉雪可爱。

　　一来二去的，两人互生情愫，可碍着自己却和云家那位大小姐有口头婚约，这份阻碍，反而让他两个越发的牵肠挂肚，只觉得自己便是那梁山伯与祝英台，更显得缠绵悱恻。

　　对于宝贝女儿的心思，宜国郡主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影子，罢了，不过是前头那个留下的拖油瓶，和她娘一样碍眼，于是乎，一番手脚下来，云初霁也生了恶疮，这桩婚事换上自家女儿顶上，景国公府还敢有半个不字？

　　可赵棹没想到的是，心上人终于顺利的娶回来，可日子过得却一天比一天不安生，先是打小伺候自己的四个通房丫头，连知会也没知会自己一声，就都被提脚卖了出去。
　　如今云初珝有孕后，又整天喜怒无常疑神疑鬼，他赵棹也是大小被人捧到大的，偶尔做小伏低还行，每日来这么一回，可真的就受不了。

　　这是凌茜病愈之后第一次出门作客，当然，在回到云府之后，她也几乎没怎么出门过。

　　帷帽下戴着那金蟾戏三宝头冠，蒋嬷嬷殷勤的张罗着，不时用闪烁的眼神暗示着流苏和珠光，任凭珠光和流苏扶着上了马车。清藕有些欲言又止的跟在车前，在凌茜的示意下，她只得满腹担忧的留在竹禅小筑看门。

　　景国公府，离云府也就小半个时辰的路途，

　　同定国公一样，老景国公赵虎成也是军武出身，当年两人同为一个伙的小兵，互相扶持着一步步立下赫赫军功，后来赵虎成被封为西疆都督，一直驻守大漠，定国公被封为镇北都督，一南一北将大恒边塞守得严严实实。

　　下了马车，几个笑盈盈的丫头们立刻簇拥上来，热情的将凌茜主仆三人迎进了园子。

　　按照礼数，她自然要先去拜见府里最尊贵的太夫人赵秦氏。

　　“哎呦，这孩子真是长得跟她娘亲一模一样！”

　　甫一进暖阁，便听到这咋咋呼呼的喊声。

　　说这话的便是老国公夫人身边一个大约三十出头的贵妇，身穿紫红色绐绸对襟长裳，云纱纹八宝裙子，鬓上簪着一团点翠伞灵子珠花，人略有些丰满，浓眉大眼间流露出一股期盼的意味，瞧着爽朗而热情。

　　“晚辈初霁见过太夫人，”刚刚屈膝行礼，凌茜就感觉一阵风刮过似的，这气派的贵妇几步奔到她跟前，一把拉起她的手。
　　“这是我二女儿，你叫她姨母也使得，她嫁的远，今年回来替她老子祝寿，你母亲同她小时候跟在西疆边关长到十岁，后来你外祖父调任到北疆，才少了往来。”赵老夫人温和道。

　　凌茜垂下头，行礼道：“晚辈初霁见过夫人。”

　　“不是说了，叫姨母么？”洪赵氏毫不芥蒂的扶起她，细细打量一番道：“像，真像，你母亲也是这般纤细清灵俊秀。”
　　再看到凌茜头上那金蟾戏三宝头面时，皱眉道：“娘，你瞧，这孩子怎的带了这个玩意。”

　　她转头抿了抿嘴，竟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把那金蟾头面，给摘了下来。

　　凌茜身后的珠光和流苏猝不及防的张大了嘴。

　　“我同你母亲，打小就要好，只是后来我嫁的远了，谁成想，就再也见不到了。”

　　贵妇一招手，几个婆子丫鬟，都迎上来，端着梳洗的妆奁盒子，替凌茜整理起了发髻，不一会，一个宝月髻便梳理好了，贵妇亲自拿着篦子，一边替她簪上一双明月流云簪，一边唏嘘的说着话，眼角渐渐溢出泪水。

　　“你真是个一刻也停不下来的猢狲性子，先把孩子吓一跳，这一下又引得孩子伤心。”赵秦氏嗔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