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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第十三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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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苍……?”
谢苍有些吃惊面前这个病怏怏的男人能够叫出他的名字来,然后他搜寻了一下自己的记忆,却无论如何也翻不出对这个男人的任何印象。
现在是午夜,月亮都隐于云层之后,谢苍忽然觉得有点莫名其妙的诡异感,他坐在一个本该睡觉的重病病人面前,而本该从未见过面的彼此,他却被对方轻松道破了姓名。
“如果沈正卿让你想不起来是谁,那沈……咳咳咳咳。”伴随着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男人勉强支起的身躯也重新落在了松软的床铺之上,活像从云端坠落的鹰隼,吓得谢苍几乎要伸手去扶他,好在对方缓了缓气,又虚着气音说道,“沈魔头,记得吗?”
沈魔头……沈正卿。
谢苍瞪大了双眼,看着面前过分病弱的男人,根本无法掩盖面容上透露出的恐慌与震惊,干巴巴的从嗓子眼里憋出两个字来:“老大?!”
如果说每个人都有一柄达尔摩斯之剑,那谢苍就只能想到沈正卿。
当年进公司带谢苍的前辈就是沈正卿,沈正卿脾气暴能力强,全公司连老总都被他呛过声,谢苍就连之后升了职位,照旧因为小失误被骂得狗血淋头过。不过说实话,谢苍还是挺感谢沈正卿的,尽管他背地里也骂过沈魔头。
“来多久了。”沈魔头问道。
尽管他看起来又虚弱,又无助,仿若许多重病不治弥留于世的病人那样柔弱虚软,可谢苍只要一想到这个男人身体里是沈魔头,就不由得皮肉一紧,老老实实绷紧了神经回答:“老大,时间过的太久了,我实在记不清了。”
“我十年了……咳咳咳。”沈魔头咳的简直都快要呕出心肝脾肺来了,“北域……咳咳,送了我一张火车票见,咳咳咳咳咳……”
他再也说不下去了,伏在床上咳个没完没了,漆黑的长发散了一身,像是缠绵过头的红线。
见阎王。
谢苍知道他说的那句玩笑是什么,因为以前沈魔头的口头禅就是这个。
“应该是蜗牛票。”谢苍小声的吐槽了一下,好在沈魔头似乎没有听见,他缓缓的闭上了眼睛,头微微侧着,鬓发遮住了半张青白的容颜,看起来有些可怖。
“目标人物沈正卿的生命指数在不断下降。”萨缪尔无所谓的提醒道,“肌肉功能停止、肾脏功能停止、消化系统停止、循环系统停止、呼吸系统停止……”
“卧槽!别念了赶紧帮忙啊!!!”谢苍彻底慌了。
萨缪尔无辜的歪过头还卖了个萌,倒没有说什么,只是平静的从衣服里掏出一管看起来特别穿越的注射器给沈魔头来了一阵,血红色的药液看起来分外妖异不详。药管一空谢苍就扑了上去,赶紧捏了捏沈正卿的手,探了探鼻息,确认对方的身体依旧温暖,呼吸也慢慢平缓起来,这才瘫下来松了口气,差点没因为失去知觉的双腿滑在地上。
“他是谁?”萨缪尔问。
“我上司,就像殷守初跟叶惜辰那种上下级关系。”谢苍舒缓着自己的呼吸,努力让自己乱蹦的心跳回复平常,完全没注意到自己的语病。
气氛蓦然一阵尴尬的沉寂,过了许久,好容易活过来的沈魔头在生死边缘游走勉力得出些力气,撑死也要毒舌一句:“虽然我不知道……咳咳,你们在说,咳,说谁。但,让你男人停止看老婆初恋的眼神看我。”
萨缪尔不满的看着谢苍,谢苍无语凝噎,最后道:“好吧,是水娃跟叶惜辰,我是水娃。”萨缪尔放心了。
药效随之而来的安眠效果也强得很,沈魔头很快就睡下了。
萨缪尔推着谢苍到了远一些的地方,更靠近火盆些,然后毫无预兆的告诉他:“我只有三管这样的药,每一针最多延长他三天寿命。他的身体亏损的很厉害,细胞死亡比再生的速度快上三倍,说实话,我查看他的身体,他受损严重的日期在三个月八日十三时前,能撑到现在,简直堪称奇迹。”
沈魔头如果让你想得到……就不叫沈魔头了。
压下不合时宜的骄傲感,谢苍摩挲了一下轮椅扶手,忧虑的看着久见的沈魔头。他的记忆酷似于计算机里的一块硬盘,最初的盘就是他活着的时候所有的记忆,即是说,无论他死后经历了多少,生前的东西在格式化后也都依旧保留着。
同样也即是说,对现在的情况毫无帮助。
“能救他吗?”谢苍干巴巴的问道。
“恐怕机会不大,他的求生意志并不是非常的强烈,停留在一个正常人的平稳水准上,再说他的身体已经亏空缺损,无法再度出现任何奇迹了。”萨缪尔也学着他的口气干巴巴的说道,“如果非要他活着,倒可以试着修补他已经死亡的肌体,你看呢?”
说白了就是衣服千疮百孔,现在要一个个打补丁是吧。
……还不如当居委会大妈呢!
算了,当沈魔头的居委会大妈,还不如自杀。
沈魔头抬起头来看了看谢苍,面容还是稍显得削瘦了些,他现在似乎好许多了,缓缓与谢苍说道:“你有法子救我?”
谢苍立刻抬头看了看萨缪尔,萨缪尔点了点头,也一心一意的看着谢苍。
沈魔头一扬眉,顿时清楚是谁管事了,咳嗽了一会对谢苍说道:“让你男人把眼珠子从你身上扯下来,我有几句话问他。”谢苍顿时后退两步,示意萨缪尔老老实实跟沈魔头说话,萨缪尔心不甘情不愿的走到前头去了。
“过程难熬么?”
萨缪尔简洁答道:“按照你的身体标准来看,生不如死。”
谢苍听得心惊胆战,倒是沈魔头弯起嘴角冷冷一笑:“好极了,爷现在就喜欢点生不如死的手段。”
“老大。”谢苍轻声说道,“我怕你熬不住,或许能换点别的法子吧。”
沈魔头叹了口气,招了招手,谢苍顺从的过去低下头,任由沈魔头在他头上轻轻拍了一下——或者说只是无力的摸了一下,那一刻谢苍竟觉得鼻子发酸。沈魔头笑了笑,气若游丝:“你看我,行将就木,还哪能等到什么别的法子……”他又咳嗽了会儿,收回枯瘦如柴的手,淡淡道,“咱们就是这点不同,你求稳,求安。要是一条路不能走,你就想转条路,最多想想是骑车还是开飞机;可我不一样,我会想为什么这条路不能走,挡着我就炸了,空着我就填了,我就非走这条路不可。”
谢苍没有再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