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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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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藏剑再一次看见纯阳的时候,他几乎快哭了出来。
忍住冲动,尽量装作成熟一点的样子,藏剑知道纯阳本就沉着稳重,步子很轻,走到木屋的门口,微微开口:“紫霞……”
屋前站着的人,蓝白相间的大袍子,袖口缀着昆仑宝玉的流苏,头冠上有着犹如天空般湛蓝的奇石,身后的道剑已经换了一把,不再是当初自己送的那把。屋前人听见呼唤,缓缓转过身,相隔如此之久的两人,终于又站在了一个地方。
纯阳愣了愣,看着眼前变得如此成熟稳重,身着南皇金衣的藏剑,过了好半天,纯阳才开了口:“藏剑?”
“嗯,是我。”藏剑很努力保持稳重的模样,却依旧难以掩饰心中的激动,稚气未退尽的脸上有着高兴的微红。天策站在藏剑身后没有吱声,身旁的战马却不知为何叫嚣着,不停地喷着响鼻。
“……你怎么会在这里。”
“当然是在等你回来啊,”本以为这次又会等很久,却未料到当自己和天策来到木屋前时,站在屋前的人影让自己期待的直接跃下了马,“我等了你好久,遵守我们的约定,我一直都在等你。太好了,你真的守约回来了……”
“啊,对,我回来了……”
“紫霞,这么多年你到底哪里去了,你找到你要找的人了么,在路上有遇见什么好玩的事吗?对了对了,我们约好回来切磋一下的,现在的我定能赢你了!”
“抱歉……现在不行……”
“咦?为什……”
“紫霞,有谁来了吗?”
藏剑的目光绕过纯阳望向木屋内,一男子从屋内缓缓走出,乌黑的长发以及万花谷弟子特有的服饰,眉目间清秀动人,藏剑微微倒吸一口气,剑上的剑穗轻轻摆动。
男子走到纯阳身边,微笑的样子在阳光下甚为耀眼,让藏剑差点就忘了现在正该是秋风萧瑟的季节。是万花谷的弟子,他不会认错,额前的发饰更为凸显出此人的气质非凡,藏剑不自主的往后退了一小步,却撞上身后的天策,硬硬的铠甲冰冷无比。
“没什么,只是老朋友来了而已。离经你怎么出来了,都说了你不能吹风了,快进去。”
“不碍事,紫霞你的朋友我也该见见才是。”
纯阳微微扶住走路依旧有些晃悠的万花,心疼的看了一眼,犹如在对待一件易碎易逝的宝物般小心,而万花只是笑笑,摇了摇头。
“这是……藏剑山庄的少爷和天策府的将军吧,怎么有幸光临寒舍了。”万花的声音很小,快要让人听不见了,却依旧温文尔雅。
“我……我……我只是来……”不知为何,藏剑竟语塞了起来。明明有着很正大光明来到这里的理由,但说不出口,甚至有种做贼心虚的意外感觉。
“我们是来看看紫霞的。”天策嘴角勾出一丝笑意,对于面前的事态他突然感兴趣起来,道着那个第一次见面的男人的名字,回答的格外从容。藏剑偏过头,惊讶的眼神毫不掩饰,天策像是在暗示什么轻轻拍了拍他的背,什么也没说。
“嗯……”藏剑点点头,尴尬的低下了头。
“啊,是来看紫霞的啊,我们回来这几天还在想会不会有人来找紫霞呢……”
“好了,离经,”纯阳苦笑,扶着万花缓缓转过身,像是要向屋内走去,“你先进去收拾东西吧,待会儿我们就上路,我和他们好好说说。”
“可你朋友才刚来……”
万花回过头担心地看着藏剑和天策,却还是被纯阳推进了屋里。纯阳叹了口气,很轻却足以让藏剑听见,敏感的藏剑瞬间轻颤了一下,天策看着身边人的脸色格外难看,向前跨了一步,将藏剑挡在了身后。
“请问道长便是紫霞?”天策礼貌的问着,打量着眼前穿着蓝白相间道袍的男子,高高的发冠和年轻的容貌,竟给人有种天上之人的仙风道骨之感,天策突然明白,除了那份约定,藏剑为何那么执着的原因。
“我便是,将军从天策府而来想必是累了吧,先坐着说罢,”纯阳抬手示意让两人坐,天策淡定的坐下,可藏剑却像愣着一样,天策拉了他坐在自己身边,藏剑才猛然回过神,“不知将军今日前来是为了什么。”
“啊,半路上遇上了好友,说要回万花谷继续守他的破屋子,我便一道跟来看看了。”天策拍拍藏剑的肩膀,暗中使力。
“……你等了很久了?”一听天策的话中之意,纯阳的目光落回藏剑的身上。比起前几年,面前人成熟了不少,威严的南皇金衣,和无双的轻重剑,这般快速的成长,怕是几年前的自己完全没能想到的。
“不、不久!从紫霞离开后我就一直在等紫霞回来而已!”藏剑赶忙解释着,他的紫霞还是那么好看,刚才自己还差点看着出了神。
“一直在等?一直就待在这里等着我回来?”纯阳微吃惊的睁大了双眼,难以置信地再次询问了一次。
“嗯,一直在这里。最近因为送一个孩子回藏剑山庄,我也离开山庄那么多年,师兄师叔们担心着,才必须离开一段时间了而已。”
“……”
“我还正担心你回来找不到我呢,好在及时赶回来了。呐呐,紫霞,那位万花弟子,就是你一直在寻找的人吗?”
“……对,我一直在找离经,前不久才刚好找到。”
“这样啊,那么你不会再走了吧,”藏剑笑笑,脸上的笑容是天策从未看见过的动人,一时他竟不知该用什么语言来形容见到这样藏剑的心情,“紫霞,我给你说,我很努力的练习的剑法,现在的我……一定能打败你了!所以我们来切磋一次吧!给你看看我的厉害!”
“不行。”
“诶?”同时发出这个感叹的还有天策,纯阳的态度坚决到话语中也可听出。
“我虽找到了离经……可是,在我不在他身边他到处游历的这几年……离经不知道被谁人所害,竟失去了关于身边所有人的记忆……若不是那日我在山崖边上发现跌下山崖的他……后果不堪设想……离经醒后,一再否认认识我,怕不是我拿出与他腰间佩戴的一枚相同的玉佩,他也不会相信我们曾是挚友。”
“怎么会这样……”本性本就善良的藏剑不禁为万花的遭遇担心起来,好看的眉目紧皱起来。
“先下当务之急,我必须带离经去各地寻求名医,找寻能让离经恢复记忆的办法。”
“就在万花谷治疗不行?听说万花谷谷主的医术很高明的,离经又是万花的弟子……”
“不可,若是让他师父知道怕是会有更多麻烦。”
“……那么紫霞,你又要离开了吗?”
“嗯,我要先回下纯阳宫,向师父请教一下离经这病,我才好带离经去求医。”
“……”
藏剑咬了咬下唇,石桌下的手缓缓收紧捏住了衣边,天策的脸上笑容褪去,他斜眼一瞥,藏剑失落的表情尽收眼底,他伸出手握紧藏剑的手,藏剑心头一惊,急忙想将手收回,却发现天策握着自己用力奇大。
“你要带你心上人去四处就医,那这个在此处为你一句话荒废多年等你多年的小子,要怎么办。”
此话一出,天策明显感觉到藏剑猛地一颤,连双目都惊慌的睁大开来,可对面的纯阳却依旧淡定如初,只是眉头皱了皱,摇了摇头。
“我只是希望当初的他别到处乱跑,在此处安心修炼剑法,江湖险恶,不是他那般少爷能体会的。而我也不过只是在此处等着归来人,住于此,迟早离去,而我现在也寻到了重要的人,他也将剑法修习纯熟,我们各自达到了目的,当然是各自走各自该走的路罢。”
各走各的。
这话藏剑也听山庄里的师兄师姐们说过,那时他们的表情是痛到骨子了的无奈,可藏剑不懂,却没能想到时至今日,自己也能尝到如此不堪的悲哀。再苦的剑法他练了,再冷的冬天他挨过来了,再寂寞的春天他也守了,他坚信的东西,和最后也不愿放弃的东西,都在这一句话之间葬在了这万花丛生的山谷内。
“你说这话是认真的?”天策挑眉,天策府将军的气势迸发而出,身后银枪在阳光下闪耀,光芒落在天策眉目间,藏剑甚至有那么一瞬的失神。
“自然是认真的,将军也能明白我的这般想法吧,”纯阳站起来,垂目看着藏剑,“我无论如何也没能想到那句话会让你在此处滞留如此之久,若真是我耽误你年少,怕也真说不过去,我自当道歉,但现在情况特殊,我必须带着离经尽早启程。你也回藏剑山庄吧,老是在外面常驻你的师门也会担心,那里才是你归处。”
纯阳的语气严肃,不像是在开任何玩笑,可是藏剑却没能缓过神。一句各走各的,一句不要离开,他几乎是已经耗尽了自己全部的信念了,而现在他要的人寻到了,所以自己也没有再需要陪着他的理由了吗?
藏剑想哭,却发现自己是笑着的。
“如果,紫霞你是如此希望的……我便立刻启程回山庄吧。”藏剑开口道,清秀的眉皱了皱又展平,天策不敢相信的回过头,看着身后的人儿说着绝对是违心的话。
“喂!你可是等了这家伙那么多年啊!说走就走算什么啊!”天策看不下去了,他更为面前的人感到不值。可没人这么等过自己,凭什么那纯阳得了便宜还不卖乖,这孩子可是为了一个可能回不来的人等了那么那么久的啊!
“将军……没事的,紫霞也有自己要去做的事情啊。我总不能赖在这里不走吧,既然紫霞都这样说了,我不回去也不行了,师父会担心,年儿也会担心……”
“开什么玩笑!”
“……将军……”
“那你到头来到底等到了什么啊!”
纯阳看着两人,更多的目光是盯着身旁的藏剑身上,他不懂,这孩子为什么会等他那么久,他更不懂,这天策府将士打扮的人又是为何要那么固执的为藏剑找寻到任何事情的含义。
这个世间本来就有好多事情是没有含义的,或许不需要含义。
就像自己发誓要陪在离经身边,要眷恋他一辈子,这些都是不需要含义的。
何苦呢。
“将军……”藏剑笑,在天策眼中却比哭还要难看,他宁愿现在藏剑好好的哭一下,也不想他这样假装无所谓的样子。面前的人还很年轻,还只是个孩子,为什么要给他这么一个残酷的现实呢……
“好了,别笑了,难看死了。”天策皱眉,摇了摇头,不打算再开口说什么,即使开了口,也帮藏剑扳不回什么了。
故人心已变,何苦再为难相思之苦之人。
“紫霞……”藏剑越过天策,来到纯阳面前,叫着那个熟悉的名字,轻轻地笑着,像是被万花谷芬芳的风给扶起来的,“今日一别,不知何日再见……感谢一直以来对我的教导,今后定牢记在心。”
“嗯。以后也莫要急躁,好好练剑,你身骨不凡,是练武奇才,要好好珍惜才是。”纯阳抬头,连一丝挽留的感觉都没有,在说到“珍惜”这个词时还特意加重了语调,让人捉摸不透他到底想表达什么。
“好……那么希望离经……也能快点好起来……”
“嗯。”
天策站着一旁,一言不发,目光一直注视着藏剑,看藏剑规矩的作了一揖,转过身对自己笑笑,便跟着他朝万花谷入口走去。上了马,天策斜眼看了眼依旧坐在那里的纯阳,丝毫没有想要挽留的意思。
愤恨的在藏剑头上拍了下:“我说,你就这么便宜了他?!有没有搞错,吃亏的是你诶,你傻么,藏剑山庄的少爷。”
“啊……我也不知道呢。但是感觉就算纠缠不休,好像也没什么必要了呢,”藏剑非但没有怪罪天策的无礼,反而懒懒的回答着,似是全身的活力都被抽空般,“紫霞本就是在这里等着离经罢了,一切是我自作多情怪不得别人,再说,我早就明白的,我的苦等等不到什么,只是心啊,不甘不愿啊……”
藏剑抬头,像是在强忍住泪水,把头仰的很高,阳光洒下,春暖依旧。天策咬咬牙,也不再多嘴,他深知自己是外人,也说不上什么。
出万花谷洞口的时候两人很有默契的一同勒住了缰绳,藏剑回头看天策,天策亦回头看藏剑,看着藏剑的眼眶有些红红的,天策不忍的轻轻把手掌覆上藏剑的头,拍了拍,藏剑似乎是明白其中的含义,微微抬头,笑了笑然后摇头。
“我累了,”藏剑说,好像比刚才有点精神了,抬手扯下天策的手,真怕他毁了自己的发型,“我想回去看看年儿和师父,叶芳致师叔要教我最后套铸剑的秘诀了,我怕也得赶快回去。”
“嗯,好……一个人回去不要紧吧?”天策皱眉,现在的藏剑迷迷糊糊的怕是被卖了也说不定。
“没事儿,你还怕我被人卖了不成。大概过段时间,过段时间……说不定我自己就想开了,今天让你看了笑话还真是丢脸,你也别往心里去。我不恨紫霞,他是正确的。”
“……”
还能让他说什么,他还能说什么。小少爷都主动发话了,天策明白这个单纯善良的少爷是没那脾气的,索性也就由着他去了,没有回答,还是狠狠点了点头,算是明白了。
“将军是要回天策府了?”
“嗯,本来是来看看你的,见你也没什么事儿,不对还是有事儿……算了,你现在这样也挺好的,至少不用再被关在这破地方了,总算像个人样了。我回去了,没什么事儿可做了,自己路上可要小心点,别真被人给卖了。”
“嗯……”
“好啦,我走了,多保重。”
“诶将军!”
“嗯?”
“那个,年儿近日想你了,你可不可以偶尔抽空来看看她……她很喜欢你很想你,所以请务必来看看她……”
天策眨了眨眼睛,然后笑着点了点头,“啊!肯定的!我回去交代点事儿就来!你和年儿都给我好好等着!”
“诶?”
天策急速的调转马头没给藏剑反应过来的机会,大笑着驾马离去。藏剑整个人呆楞在了路中,好像有什么不对……身下的马儿摇摇头喷着响鼻,藏剑拍拍它调转过马头,向扬州的方向赶去。
算了,都无所谓了。
等天策把全部事情都处理完到达藏剑山庄的时候正是夏末,炎热的酷暑被西湖的水化解的成了另一种温柔,天策拍拍身旁的马儿,便见着年儿冲出了藏剑山庄的大门向自己跑来。
“将军大人!”年儿的声音奶声奶气,却少不了从中能听出一丝高兴和兴奋,双马尾在风中摇摆,轻轻一跃,便跳进了天策的怀里。
“哎哟,小东西才几月不见你就如此淘气啦。”天策笑笑,抱紧怀中小小的人儿,目光四处游离寻找着想见的人。
“将军大人才不会介意呢!我一直都很乖的!我一直都听师父的话好好练剑,看见将军大人是太高兴了嘛!”
“明明就是个淘气。诶,你师父呢?”
“将军大人真可恶,这么久未见你都只想师父,你都不想年儿的么?!”
“想想想,我都想,傻孩子,你师父怎么不出来,我记着我是把信寄给你师父的啊。”
“师父在屋内休息呢,我是看见船家来了才跑出来看的,还真是你。师父说你来了便让我带着你去就是了,来,将军大人我们去见师父吧。”
“休息?怎么?他才回来不成?”
“师父最近得到了叶芳致师叔的亲传铸造法呢,听说可以铸造神兵利器出来,庄主也给了师父一块好漂亮好漂亮的石头,听说配上叶芳致师叔教的方法可以铸造出很厉害的东西来。可是那需要一些很奇怪的小铁块,师父便四处奔波去找那些小铁块,师父上次从万花谷回来后就没休息几天呢。将军大人你来得正好,师父今天刚好回来呢,听说他找齐了要的小铁块,近段时间不会走了。将军大人也别走吧,你好好陪陪师父,他最近好像出什么事了,老是闷闷不乐的。”
“……你师父不开心吗?”
“嗯,以前师父对大家很温柔的,最近他却老爱发脾气了,师姐师妹们都不敢靠近师父。将军大人,难道师父在外面受人欺负了不成?”
“……”
抱着年儿走进山庄,绕过小径和庭院,才终于到了藏剑住的房间。年儿跳下天策的臂弯,推开漆金的门,将天策领进院内。天策环顾四周,藏剑似乎在山庄混的位子不错,上好的院子,院中的枇杷树开始有要入秋凋零的迹象。
年儿一路喊着“师父师父将军大人来了”跑进屋内,天策跟着后面,却一直没见到藏剑出来见自己。直到走进里屋看藏剑半侧坐在床上,天策整个人都颤抖了一下,几步跨到床前。床上的人明显脸色不好,还和上次相见时瘦了一大半,天策皱眉。
“将军。”藏剑开了口,声音不知道为何有些沙哑,眉目间是很温暖的笑,一如天策刚遇见藏剑的那般天真。
“生病了?”天策拍拍藏剑的脸,像对待小孩子一般,年儿窝在床上,咯咯的笑着。
“没,只是近日乱跑,不小心给染了风寒。”
“听说这天气染了风寒的都是笨蛋。”
“……将军你可是专程来戏弄我的?”
“说什么呢。当初不是说好来看年儿和你的吗,谁知我来了你却病了,还真是不给我赏脸。”
“我也没想到啊,那日忽然就落入水中,没及时晾干衣服,哪知当日回来就发现染上了风寒,躲也躲不过。”
“哎,我说大少爷你还真是个难伺候的主。”
“别一来就训我可好?将军你怎可能懂我当时的处境,没想到活着回来了还挨你的骂。当真是沙场上下来的武夫,连关心人都不会。”
“嘿!混球小子!你真当我只是一介武夫吗啊!只懂沙场上舞刀弄枪?!来来来,来本军爷怀里!让你看看本将军的心是多么炽热!”
“将军!”藏剑推开天策,皱眉狠狠怒着“别再开我玩笑了!若将军还要如此,别怪我这床边重剑给伤着你!”
“哎哟!还真看不错来呢,小少爷还有这种胆量,那也要等你病好后才能给我打,现在你好好给我养伤。”天策笑,放下双手,站起身,开始环顾藏剑的屋子。
“你别小瞧我好吗!我不是小孩子!我藏剑山庄的男儿不是怕死之人,更不会惧怕死亡,我有一天会上战场!我要用亲自去战场,我要保护大唐……”
“你最好想都别想,给我好好待在山庄。”
不知为何,藏剑就是觉得天策的这句话很有威慑力,有着不容自己反驳的气魄,悄悄望了眼天策,他背对着自己,却赫然有股很严肃的感觉,藏剑抱了抱身边的年儿,没有再回应什么。
天策看着藏剑屋里大大小小的兵器,突然开始感兴趣起来。其中也有枪,并且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意义的,他锻造的枪竟比重剑更为精致,阅枪无数的天策开始有些期待起来,如果藏剑愿意为他锻造一把枪,一把适合他只属于他的枪,会不会自己对战场……
“你要是也能为我锻造一把枪就好了……”
天策淡淡地说着,拿起身边一把放在架上的长枪,端详了起来,如此细致,简直像那些闺中女子的绣花小玩意儿了,天策笑着抚过枪身,没想到这淡淡的一句话,却被高度紧张的藏剑给听见了,他伸长脖子看了看天策,又哄着一旁开始睡午觉裹进自己被窝的年儿。
之后,天策还真听年儿的话住了下来,日日盼着那少爷可以快点把病养好,可等少爷终于把病养好了,结果天策却怎么也看不见那个人的人影了。
藏剑把自己关进铸剑炉,怎么也不出来。
天策无奈每天陪年儿练练剑读读书,还和藏剑山庄的小师妹师姐们打成了一团,陪年儿和小师妹们闹够了,天策就坐在铸剑炉前的石梯上,一手撑着自己早已在战场身经百战的枪一手拍着年儿让她靠着自己打个舒服的小盹。夏末的风在藏剑山庄变得如此舒服,天策仰头,有雪花飘落在脸颊上,冰冰的,就像那个人一样。天策回过头,铸剑炉依旧有着浓烟冒出,天策不知道藏剑到底在里面干着什么,他只知道那是藏剑爱干的事情,也就不再多问,他只要静静这样等着藏剑出来就是了。
然后天策就这样等啊等,终于等到藏剑出来的那一天了。那个时候天策还正在给刚吃完糖葫芦的年儿擦嘴,就听见身后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回过头,藏剑赤裸着上半身,披散的头发随着风中的雪花飘荡,呵出的气息让天策有一瞬间为之着迷。天策站了起来,几步大跨到藏剑身边,面前人黑眼圈很重,嘴角却依旧带着笑意,很浅很疲惫,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甚至不知道该做什么。
“师父!你可出来了!”年儿拥了上去,小小的脸蛋蹭了蹭藏剑,他身上有很重的烟火气,虽不好闻,年儿却觉得这样抱着藏剑特有安全感。以前师父也会进铸剑炉,可还是第一次,师父进去了那么久那么久。
“抱歉,年儿可担心师父了?”藏剑笑,拍了拍年儿的头,视线又回到天策的脸上,抬手为天策抚平了额间深锁的眉,“别露出这样的表情啊,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呵,我还以为……”
“你还以为我死在里面了不成?”
“我可没这样想!”
“喏。”
天策反驳,藏剑却笑了一声抬起右手,天策这才发现,藏剑的手中,是一把刚铸造好的长枪。仿佛是有灵气,整把枪给天策从未有过的震撼之感,他从未看过这么奇特的枪,看着它视线再也移不开。
“这枪,长一丈一尺,重七十一斤三两,那镗锋上刻了彩凤双翼,为你缀上了上好的蓝玉流苏,”藏剑抬着手,握着枪直直的对着天策,微风吹动长长的流苏,天策似乎能听到风划过那锋利的枪头的声音,“你的了。”
天策慌忙从藏剑放开的手中接过长枪,很有分量,只是微微一掂量天策便已知这是把几乎可遇不可求的好枪,不是一般的材料打造而成的,感觉和其它的武器不一样……天策赶紧握在手中挥了挥,是自己习惯的重量,挥起来却犹如百万大军摧城之力般,天策毫不掩饰的笑了起来,这枪,是把名副其实的神兵。
“喜欢吗?”藏剑问,抱起年儿。
“嗯!”天策左看看右看看,月牙一般的正锋侧刃,枪锋与横刃和谐的融在一起嵌在枪身之上,而镗锋之上的彩凤双翼更让天策来得开心,飘然若飞,就像是藏剑在向自己暗示着什么,“你……如何……”
“得于庄主赐予我一块奇妙的材料,化玉玄晶。我本不知道该要拿他铸造什么,只是每天攒着需要和化玉玄晶相融才能铸成神兵的陨铁,想着若是哪天想出来了就努力去做出来,好在,虽然费了我很大的力气,没想到我真把这把枪给做出来了。”
“为我……特意做的?”
“怎么,不喜欢啊,不喜欢还我啊。”
“没!我都说了我喜欢了!”天策赶紧护住手中的枪,得一神兵哪能说不喜欢,怕是自己这样将一件旷世神兵招摇过市的给拿出去一路上少不了被识货的山贼强盗的骚扰了,更关键的,是他心爱的小少爷亲自给他铸造的,那天的话怕也是让他听了去,天策的心里美着呢,“真送我?”
“我不用枪。哎呀你要是再问你真把枪还我,烦不烦!”
“好好好,我不问了。不过……这枪你总该给起个名字吧?”
“你的枪,自己取,别叫什么阿猫阿狗就行。”
“……摧城可好?”
“嗯……还不错,比你的名字好听。”
“摧城,摧城,摧城……”
天策一遍遍叫着手中枪的名字,像是对待自己的挚友般亲切,藏剑也不介意,抱着年儿看着天策满意的笑,侧目望向藏剑山庄终年不化的白雪之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