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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君不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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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应天府
窗外一片灿烂春光,正值大好的春天。
修葺华贵的院子里一派生机景象,蓦然拔高的女子声音显得突兀异常。
“啥?应天府?那个迷信老头的儿子?”拿着一根狗尾巴花抖着膝上的猫儿,鹅黄衣服的少女听婢女说着,撇了撇嘴,“哼,不去!”
一旁架子上的鹦鹉歪着头扑楞楞翅膀,学舌道:“不去不去!”
“才不去相亲!”
“小姐……”一旁深谙自家小姐本性的婢女曲萍露出了苦笑,心中暗自感叹姜还是老的辣,“可这回是老爷亲自指的,就在明日,逃不得。”
“哈?”少女闻言手中的花儿一下落了地,气得跳脚,一双杏眼圆睁:“好你个爹爹,竟然就这么急着把我嫁出去!阿萍你说我到底是不是他亲生的?”
“这奴婢可不敢妄论什么。”曲萍抬起只袖子掩了嘴,看着她笑,“小姐……倒可以亲自去问问老爷。”
“……算了。”想到了什么,苏染泄了气似的坐了回去。
不过……
明亮的眼眸骨碌碌一转,她扬起的嘴角笑意明显。
“阿萍,你会不会化妆?”
“诶?”
“帮我个忙吧。”
这婚事成不成,也得她说了算。
【二】红妆
“小姐……这样真的好吗?”
曲萍将最后一枚钗饰簪入苏染一头乌发之中,看着盛装到雍容华贵的少女,眉目间隐隐有些担忧。她怕老爷这次,若是真的是铁了心,可就难办了。
“没关系啦!”看着铜镜子里自己浓妆艳抹的脸,苏染咧着嘴笑了起来,满头金石晃荡虽重但还不及心中满满得意。
世人皆知应天府之人极为厌恶世俗的荣华富贵,就算是皇亲国戚,有求于他们也是要着装尽量简洁素雅。
她这下穿金戴银的,怕是被人躲还来不及呢,那还能谈得上论嫁?
这一手要命的算盘,她到底是打得分外精细。
浩浩荡荡地随在父亲的轿子后头,苏染完完全全对于这次的会面没有任何兴趣,除了想象那对迷信的父子看到她时候脸都绿了的表情。
又想到了什么似的,她嘻嘻一笑,对着轿外的曲萍低声吩咐了什么,神色飞扬。
【三】气息
“小女不解礼数,还请应老多担待。”她的父亲在一旁对着应老头施了一礼。
“苏家二女苏染拜见应大人。”弯腰恭敬地行礼,苏染嘴角却携着明显的笑意,声音甜腻清脆,是装出来的乖巧可人,“祝大人早日得道,寿与天齐。”
果不其然,一抬头便看见对面不远处八仙桌旁的老人绿了半张脸,还只得带着颤音对自己父亲道:“……无妨,无妨……”
她心中笑得得意,在一旁按礼落座。
不久之后应老先生便称身体抱恙,改日再续,然后逃也似的回了里间。
只留长子应叶送客。
到最后苏染踏上轿子坐稳了,便听得轿外有悠悠的男声,是应叶的声音:“苏小姐留步。在下……好心奉劝苏小姐一句,妖类好恶,小姐自重。”
“……”惊异于这个瞎子竟然感觉得到气息,苏染脸色微变,几秒后隔着帘子没好气道:“要你管!”
手指紧紧握着窗沿,满头钗饰晃得沉重。
怎么会……明明她有很好地藏起来啊。
“阿萍……你说,那个瞎子他怎么知道阿宥的事情??”掀起帘子的一个角,苏染看向侍女。
曲萍想了想,劝道:“都说应天府神机妙算,小姐……还是小心些为好。”
“是吗……”放下帘子,苏染叹气。
算了,自己还是真的谨慎些来的好。
【四】阿宥
夜色流淌,秦淮河水潺潺。
少女清脆急促地声音响起,月光下一张俏丽的脸孔有些担忧:“阿宥?阿宥你在的吧?”
“……”
随着她的声音,不多时候桥头另一端便出现了一道身影,凭空而来,犹如鬼魅。
苏染眼中露出欣喜与安心的神色,那身影沉沉开口,很是无奈:“……你又来了,苏染。”
“不放心你啊!”她松了口气,笑了出来,有些夸张地拍了拍胸脯,“今天去那老头府上被那瞎子发现了你的气息,吓死我了……”
“你……去了应天府?”
少女混不在意地笑了,红着脸颊,答:“是啊,那瞎子害我以为你被捉去了呢!”
对方闻言神色微变,隐在面具之后的一张脸脸色阴晴不定,似是踌躇了良久,他才凉凉道:“你以后,还是不要来了。”
“诶?”苏染愣住了,眨了眨眼睛,“为什么?”
“……”他沉默地转过身去,却被扯住了袖子。
身后的声音似乎带了些哭腔:“那……给我看看你的脸好不好?看完我就走,不再来找你了。真的。”
几乎就要转回去的他听到了一阵铃铛的响声,那是苏染的侍女提醒她的小姐时间到了的方式。
袖子上那只手僵了下,然后依依不舍地放了开来。
脚步声渐渐远去,一曲《越人歌》自远方传来。
“……只是,不想害了你罢了。”
【五】降妖
阿宥没想到,再一次见到苏染,会是在应天府的人面前。
他全身被金色的蛛网紧紧缚住,妖类冰冷的鲜血滴滴落入土中,溅开点点诡异的颜色。
“应叶,你放了他好不好?”
“我求求你放了他好不好?”
苏染眼泪簌簌落下,她拉着瞎子的袖子苦苦哀求。
在看到少女哭着恳求应叶放了他的时候,他竟然也感觉到了疼痛。
聪慧如她,咬着唇瓣说出的最后一句话直中红心:“要是……要是你放了他,我就答应爹爹。”
应叶的手一抖,蛛网也随之一松,他浑身鲜血地落到地上,勉力至她面前。
嘴角带着笑的,他一手抚上脸上的面具,然后缓缓揭开。
苏染满脸不可置信,眼眸睁大。
那是一张和身边人一模一样的容颜。
和应叶一模一样。
原来他早就预料到了。
阿宥伸手轻轻抱了抱泪流满面的少女,于那个瞬间苏染蓦然地昏睡过去。
而之前她木然地念出了一句。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六】不知
苏染嫁入应天府的那天,院子里的莲花开了满塘,金色的很是漂亮。
据说是个吉兆,曲萍在她耳畔轻道,小姐,吉时到了。
她也只是笑笑,从没有的温婉,阿萍,谢谢你。
苏染知道为什么阿宥会被发觉,但她不会去深究什么了,如他最后所说的,现在这样就已经很好了。
真的,她也很幸福了。
看着门口的大红轿子,苏染放下手中的面具,盖上盖头,走了出去。
殊不知,在她踏出苏府的瞬间,那木桌上的面具便化为片片飞灰散落而去。
十里秦淮河畔,艳红灯笼高挂起。
谁在画舫上悠悠唱着那支《越人歌》。
——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蒙羞被好兮,不訾诟耻。心几烦而不绝兮,得知王子。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君不知。